《丫鬟颠簸传》青铜蘑菇

4、奴婢说4

　　“那你要多少银两才够？”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万三娘倏地抬头，与应掌事不约而同地瞪大眼寻往声音的来处，一年轻少女伫立在房间最里处，背对着阳光，看不清她的面容，待她漫不经心地走近，另两人才认清，是赫赫有名的常家大小姐身边赫赫有名的丫鬟——春喜。
　　众人散去之时，她竟一直都在这房间里。
　　春喜见两人牛大的眼睛，以为她们没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哎，万三娘，你要多少银两才够救你山子？”
　　没等万三娘回答，应掌事接道：“春喜姑娘，此事我刚才已经解决好了，不劳春喜姑娘费心。”
　　春喜笑道：“我费的银子，不费心，哟，不对不对，我是要先费银子，待会儿再费费心让她继续呆在常府。”
　　应掌事当是春喜故意挑衅，语气变得不悦：“哼，你这丫头别蹬鼻子上脸，蹬梯子上天，浣衣房丝绸间是我主事，方才说了，万三娘须立即走。”
　　春喜本来傻笑着的脸渐渐垮了下来，嘴巴撇了撇，朝应掌事道：“您现在是拿品阶来压我？”
　　应掌事不语，她只是年龄资历比这丫头大，论品阶，她还远远不如。
　　春喜依旧不饶人：“您说对了，我就是蹬鼻子上脸，蹬梯子上天，难不成应掌事觉得蹬着大小姐的梯子还上不了天？或者，请大小姐亲自过来一趟？”
　　应掌事脸已惨白，扔下一句：“依着姑娘。”便匆匆离开了。
　　春喜忙去扶起万三娘，万三娘闪了几下才站住，没等站稳，又
　　扑通一声跪下了，直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春喜使劲将她拽起来，眨巴眼睛问：“大娘，你不记得我啦？”
　　万三娘仔细瞅，突地记起，“啊~你！那个走路绊跟头的小姑娘？”
　　春喜“呵呵”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叹道，又是一个放着我顺耳的名儿不叫却记得我丑事儿的人。

　　话说那天春和景明，春喜在常府花园帮大小姐抓毒蜂子，手中的工具正是千金难买的天蟾袋，只要被它粘住，任何虫子都跑不了，于是春喜也不怕被毒蜂子蛰，逮它们逮得不亦乐乎，银铃般笑声透过花草，连树叶都酥得直颤颤，远远地望去，倒像是一副少女花丛扑蝶图，动静相宜，娇煞旁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一只毒蜂子特别狡猾，数次躲过了天蟾袋，竟直冲向春喜而来，春喜受吓，赶忙跑，可这小身子哪有毒蜂子快，眼见着毒蜂子就要蛰来了，春喜的右膝盖不知怎么的，突然一软，直直栽了下去，心里急得要命，又起不来，只得抱头求饶：“毒蜂子大王，我投降，我投降，别蛰我了！”
　　树叶轻轻摇了摇，像是在嘲笑她，奇怪，没刮风啊…“呸呸，我担心刮不刮风干嘛~”春喜继续求饶，“别蛰我啊，瞧我满身的骨头，没肉没肉。”
　　半晌，没动静。
　　春喜扭头望望，毒蜂子不见了，莫不是它听见了我的话,一时心善放过我了？
　　“哟，小姑娘怎么了？”来人正是万三娘，她轻轻将春喜扶到凉亭，一边俯下身子查看她的腿一边问道：“小姑娘，不好生留神着，走路也绊倒呀，呆着别乱跑啊，我去取药来给你擦擦。”
　　不一会儿，万三娘回来了，先是仔细地将春喜的腿清洗干净，再擦了些药酒，“还好，就蹭破了点皮，不过女孩子家得注意注意，留点儿小疤总不好。”
　　春喜甜甜地对万三娘道谢：“谢谢大娘，大娘您人真好，我叫春喜，您在哪儿当事？”
　　“三娘，赶紧去收衣了！”亭外的人叫着，万三娘应了声，赶紧跟上去，回头不忘大声提醒春喜：“下次好生走路啊。”
　　春喜更大声地回道：“我会走路~~~”

　　“三娘，你家山子治病要多少银两？”春喜问道。
　　万三娘咬了咬嘴唇，答道：“三…三十两。”
　　才？哦！三十两。春喜拉着万三娘往外走，说道：“三娘，去我住处，我给你取去。”
　　万三娘捧着银子，千恩万谢，春喜好不容易才将她送走。
　　这么一折腾，到晌午了，要查的事儿还没开个头，就耽误了下来，看来今天是没时间了。

　　后花园祝筱亭。今儿个常大小姐心情不佳，没顾得上去制毒——因为他老爹已经为她张罗了一门亲事。
　　“臭爹爹，就这么想赶我出家门？我偏不嫁，我偏要赖死在常家！” 此刻，常大小姐脚下已经铺满了被撕得粉碎的花瓣，遍地凄凉，一股哀怨之气正投向在一旁扇扇的丫鬟春喜，春喜不禁摇摇头，哎！好好的几盆子名贵的月季呀~~~
　　春喜忙沏了杯茶，端给常大小姐：“小姐，您先喝口茶，降降火气。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嘛，这不还有一年多您才及笄么？一年得多少个时辰，时间长着呢！再说，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最疼的就是您，他定会为您挑个英俊潇洒无比体贴的白马王子。”
　　“哼，陆翩翩说了，江湖上骑白马人的还剩下两个，一个是唐僧，另一个是读多了江湖爱情恩仇录的女扮男装的纯娘儿们。”常大小姐语重心长地纠正道。
　　咦？！春喜大惊，“怎、怎么我没读到过？他在哪本书里写的？这么有深度的句子我应该摘录下来了才对呢！”
　　常大小姐拍拍脑门儿道：“呀，我忘记了，是新出的珍藏版《笑虐江湖》，你还没看过，晚些时候我使人给你送去一本。”
　　春喜眼睛倏地亮堂起来，“春喜谢过大小姐！”
　　常大小姐摆摆手，无比严肃认真地说道：“哼，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跟着我这么善良美丽大方的主子。看着你勤奋阅读那么高品位的话本，我倍感欣慰。”
　　常大小姐说这番话的时候，春喜的脑海里闪出了一幅极具美感的百人中毒图，围着她转呐转，接着又望见小黑小绿婉约地抬起尖足吐出小舌跟她打招呼，大小姐的话一定听的，可某些词儿的定义得重新下了。
　　“那是那是，不长进点怎行，小姐那么地有品位有思想、既高贵善良又美丽大方，春喜身为小姐身边的丫鬟，总不能给您丢脸了去。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望，多多钻研陆翩翩的话本，努力增长学识。”
　　“嘿嘿，还有——”春喜凑近大小姐，眨眨眼，“小姐，老爷找的准姑爷……春喜保准两天之内给您打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