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锁链》豆花豆花

8、episode 8 古老城堡

　　两个小时的午休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三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校园八卦、奇闻逸事，而后在快上课前回到了各自的教室。
　　第一节法阵课下课之后，伊森和亚伦穿过教学楼右边的长廊，走上一条连接教学楼与学生活动楼的空中廊桥，敲开了学生会室的门。
　　上课时间的学生活动楼十分安静，学生会所在的那一条走廊也不例外。敲门声过后，一个稳重的女生响起：“请进。”
　　亚伦先推开门，伊森尾随其后进入，看到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但是被收拾得很整齐。红木的大办公桌旁边陈列着两个同样是红木的书架，到处都是资料和书本，第一眼看似整齐，再看多一眼却很杂乱。正中央的红木大办公桌的书堆里趴着个人，只能看到红色的长卷发乱七八糟披散着，应该在睡觉。一个黑色长直发的东方女生站在桌旁整理堆积如山的资料，听见他们进来了转过头打了声招呼：“你们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女孩是清秀柔美的东方长相，一边头发撩起，能看到一个翠色水滴状耳坠，声音相对于其他女生来说较沉。很明显就是在门外的时候听见的声音。
　　二人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趴在桌上的红毛突然抬起头来：“什么什么！你们是来加入古城堡打扫，啊不，舞会装修志愿者团队的吗！欢迎欢迎！”趴着的时候看不出性别，现在抬起头来说话，伊森才发现原来是个男子。一头火红的长卷发乱七八糟，挡住了男生原本算得上硬朗的面部线条。
　　红发男生“唰”地一下站起来，从手边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抽出两张表格，大步跨到了伊森和亚伦身边，热情地把表格递给了他们：“这是志愿者活动的报名表，麻烦二位填写一下！如果觉得太麻烦不填也可以，我直接把你们的名字报上，放学前就能把入场证拿给你们……”红发男生絮絮叨叨的，唯恐面前这两人改变主意跑了。
　　他站起来的身高竟然接近两米，十分高大。面部线条过于坚硬，嘴巴周围还残存着为没有剃干净的胡渣，导致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师而不是一个学生。但是和外表相反的是这人的一言一行看起来都咋咋唬唬的，看起来很是冲动。如果不是他穿着校服的话，伊森差点就要叫他“老师好”了。
　　“洛根，你能不能在后辈面前冷静一点。”东方女生一边继续整理资料一边白了红发男生一眼。
　　“哦，好吧。”名叫洛根的红发男子挠挠头，微微站定。
　　“像你们这种类型的学生来参加这种志愿活动真是少见啊。”东方女生叹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我们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学生吗？”亚伦一边弯腰在桌上填写报名表一边笑问。
　　“嗯……也不是。只不过你们看上去更像是去参加舞会的那种类型，而不是参加舞会前期准备的志愿者。”东方女生漫不经心地答道。
　　伊森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借此确认自己是否忘记戴了。
　　“对了，这位举止和外表年龄完全不符的人叫洛根，我叫奥利维亚。我们将会负责统筹这两个星期的古堡志愿者活动。明天下午五点到古堡门口，我将会在门口给你们拿做好的入场牌。拿了之后你们挂在脖子上进去就可以了。”东方女生讲话很有条理，比她身边这位红发男子稳重多了。
　　交完报名表，两人走在继续回教室上课的路上。
　　“真没想到传闻中的爱德华兹会长是这样一个人，和他老爹真是从各方面来说都相反。”亚伦仰头叹道。
　　“谁？”伊森问。
　　“洛根·爱德华兹。他所在的爱德华兹家族和我们家族是世交，但是他们擅长的是火系魔法。他的老爹我小时候见过好几次，是一个又矮又瘦的老狐狸，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高大威猛还冲动的儿子。”
　　伊森第一次听亚伦提到自己的家族，莫名提起了几分兴趣：“你的家族是不是血族界很显赫的那种啊？家财万贯什么的。”
　　“显赫算是吧。毕竟血族现在也就剩那么几家了。我是后生，不太清楚。听说是几百年前被一个人类血仆卧底二十年，和人类串通联手剿灭了几十家，后来剩下的那几家都是血族里最强的几个家族，现在也门庭冷落，早已不可与当年相比。”亚伦淡淡地说。
　　伊森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过血族，对他们的历史也不甚了解。既然能卧底二十年，那这个人类也是挺厉害的。仅凭一己之力就动摇了血族的根基，忍辱负重啊。

　　难得一个无事发生的夜晚，伊森和亚伦得以在图书馆消磨时间，就像几天前的正常生活一样。第二天傍晚，二人如约来到古堡门口，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奥利维亚。
　　古堡距离学校的主教学区有一段距离。据说这个古堡是圣福莱希斯学院 300 年前的设施，以前的旧校区基本是以这座城堡为中心，当时它的名字就叫做圣福莱希斯堡，但是现在学生们基本上叫它“古堡”。现在的圣福莱希斯学院中心已经东移，古堡所在的地方就变成了一个平时几乎没有人会去的荒僻之地，并且还要穿过一片小树林。
　　但是古堡毕竟是古堡，规模还是非常之大。穿过小树林后是古堡花园的大门，斑驳的石板路上面的青苔还在。据说舞会那天会铺上地毯，因此就不必清理这些青苔。古堡花园的围墙已经换成了新的黑色欧式铁栅栏，走进去，花园里的植物和喷泉都焕然一新——植物被修剪成了优雅的形状，喷泉现在还没流动，估计在舞会当晚就会使用。花园里的各色欧式拱亭也都重新翻修了，可以想像得到舞会当晚浪漫的夜晚花园中，三三两两的情侣坐在其中约会。
　　一个万千学生期待的夜晚。
　　两人走近古堡大门，从奥利维亚手中拿走了各自的工牌，隐约能够嗅到古堡里散发出的潮湿和腐朽的气味。现在古堡门窗大开估计就是为了散掉这股味道。
　　“现在你们就可以进去帮忙了。你们两个身高不错，走廊和舞池可能会需要你们。那些地方要挂上装饰物，你们有身高优势。最晚只能干到七点半，七点半过后古堡所有门窗都会关上并施加结界，没有及时出来会被关在里面直到第二天七点半。没有亮灯的地方绝、对不能进去，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加油好好干。”奥利维亚连珠炮似的说完，用手示意他们从大门进去，然后就转身走向了花园，估计是去帮忙花园设施清理。
　　二人踏进古堡大门，经过了一道宽敞的走廊。走廊已经被装上符合现在审美的水晶吊灯，暖黄的灯光下似乎能看到三百年前熙熙攘攘的宾客走进走出。走廊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白色大理石上铺上一条典雅的红色长毯，直接通往深处。走廊两边是一些人物画像和大幅的油画，上面是百年前的各种校园活动景象。走到尽头是通向左右两边的岔道，两边应该都可以直接通向中间的巨大舞池。
　　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看样子是这个城堡舞池最初以前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这么现代化的水晶吊灯和白色大理石，取而代之的是较为暗沉庄重的色调。舞池中央人影绰绰，热闹非凡。亚伦总觉得这张画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可能是自己曾经在某一次的宴会上见到过相似的布置——很多活了几百年的血族都偏爱这种古老庄严的风格，并且时至今日还在他们的宴会上采用这种风格的装饰。亚伦转头，发现伊森也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幅画。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伊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往右边走：“舞池应该就在这后面，走。”
　　沿着右边走廊走进去，一个巨大的舞池和穹顶出现在伊森眼前。空旷巨大的舞池展现着三百年前圣福莱希斯学院的辉煌与财力雄厚，雕花的廊柱环绕在圆形舞厅边缘，每一个柱子顶端的雕塑都是不同的种族。设计这个造型的初衷应该是想表达圣福莱希斯学院是一个所有种族都可以平等学习的学术殿堂，但是设计师可能没料到三百年过去了这个目标还是没有达到，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偏见与隔阂依旧存在，甚至愈演愈烈。地砖精美复杂，从顶上看应该十分壮观。各种不同的精美图案交错，细节考究，整体看着又十分和谐，是个对称的圆形图案。穹顶上的壁画也修复好了，油画讲述的是有关圣福莱希斯学院成立的那一段历史，不同种族的魔法师终于联手封印了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怪物，从而意识到了只有携手合作，才能够击败邪恶这个道理。壁画中那个传说中差点把这个世界吞了的跨维度巨兽就这样被画成了一团邪恶的阴影，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叫什么，长什么样。
　　“哎！你们两个！太好了快过来快过来！”伊森听到舞池另一头有个人在叫他们，原来是昨天那个红毛，洛根。两人向他走去，还没走到就见这人风风火火跑过来，手中拿着一堆看起来是城堡的图纸：“太好了，你们两个终于来了！”然后又把头转回去朝着一群同学喊：“你们看！顶梁柱来了，来来来，快过来，那墙上的那些装饰彩带就拜托你们俩了。”
　　伊森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堆约莫两三米高的地方悬挂着的彩色缎带，应该是为了舞会气氛而准备的。旁边这红毛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快去帮帮那群矮子吧，我快累死了一直都是我弄——别人够不着，也没有多余的梯子了。城堡里装了屏蔽魔法装置，不能用漂浮咒。拜托你们了！”说完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看起来非常忙碌。
　　在一旁费尽心思跳起来努力装饰彩带的几个同学见到她们两个喜极而泣：“终于有高个子了呜呜呜呜呜！”
　　于是——
　　“你在下面还是我在下面？”亚伦看着离自己还是有段距离的缎带问。看来要两个都很高的人叠罗汉才行……
　　“那……上次你在下面，这次换我吧。”伊森想着老是让人家举着自己确实不太礼貌，如此提议道，并蹲了下来。
　　“好。”亚伦也没推脱，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准备跨。
　　跨的时候亚伦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怕踢到伊森的白色校服衬衫，余光瞥见旁边一群在扫地拖地擦墙的女生都停下了动作，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的方向。
　　并且在亚伦看到她们的一瞬间都低下了头，自己做自己的事。
　　亚伦不明所以，下边传来一个声音：“好了吗？好了我就起来了。”
　　“ok。”亚伦盯着下面的黑发说。
　　身下这个东方少年，看起来身型略微单薄，却也没想到这么稳。亚伦感到少年的肩膀一发力，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
　　“要移动你就和我说。”身下传来一道声音。
　　身高优势真不是盖的，亚伦刚好可以很舒服地固定这些彩带，不用像其他同学一样叠罗汉还得举着手弄，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身下的黑发少年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疲劳的迹象，所以两人悠哉悠哉不一会儿就弄完了半个舞厅的缎带。虽说身体并不觉得累，但是当亚伦弄完一半抬起头来的时候还是舒了一口气。长时间盯着手上的彩带，一下子往远处看眼睛有点模糊。
　　下面的人说了一句：“累了？下来休息一下吧。”
　　其实也还好……眼睛放松一下就能继续了。还没说出话，伊森就已经蹲下来，让他下去了。
　　亚伦双脚着地，盯着下面的一团黑发，忍不住摸了一下。平时看着光滑，摸起来却不太柔软，略微刺手。收回手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男生短碎发下的耳朵，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一点。
　　那颗头微微转了过来，虽然还是看不到表情，但是亚伦已经想到了他可能有点错愕的表情：“我就摸摸，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手感。”而后大长腿跨过男生的肩膀，站了起来。
　　伊森站起，转过头来皱着眉想要教育他：“你能不能别乱……”
　　“哟！看起来真的不错啊！比那群矮子贴的好看多了！而且效率也高！”熟悉的红毛风风火火地出现了，脚步不停地点评了一下他们的劳动成果，又前往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伊森看到红毛的凌乱长卷发被随意地扎了起来，脸上有很多汗珠，白色的衬衫也沾染了很多尘灰，估计是钻到什么地方去做事了。这人真的是学生会长吗？与其说是学生会长，不如说是包工头。
　　两个人在墙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远处跑来一个女生来给他们送了两瓶果汁：“谢谢你们！辛苦了。”
　　礼貌道过谢之后，看着女生跑开的背影，伊森边单手打开易拉罐边说：“你觉得这里晚上会发生什么？”
　　亚伦喝了一口果汁，长舒一口气：“别告诉我你今晚又要……”
　　“我像这么傻的人吗。”伊森打断他：“……至少也得白天的时候先摸清楚有什么地方再做后续打算吧。”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算打算。”亚伦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什么？”伊森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舞会时候的造型。”亚伦边喝边瞅着他。
　　“……”伊森深吸一口气：“我就不能像平时一样吗？反正我又不跳舞。”
　　“舞会怎么能不跳舞？！”旁边这只金孔雀大惊小怪。
　　“都说了，没有人会邀请我的。我也不会邀请别人。”伊森漫无目的地看着其他在装饰舞厅的同学。
　　“谁说没人邀请你跳舞？我邀请你啊。”亚伦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在说“太阳不就是打东边升起吗”一样理所当然。
　　“我才，不要，和男性，跳舞。”伊森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回答。
　　“不是，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认识有偏差啊？你这样的就算跳舞一直踩人家姑娘的脚，她也会愿意和你跳的，你信我。”亚伦动了动伊森的眼镜，示意他摘下。
　　“我都说了我不能摘眼镜。”伊森把亚伦的手拍开。
　　“啧，上次在图书馆我不是和你说了有美瞳这种东西吗。黑色的，和你另一只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你戴上之后除非和别人接吻，不然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你戴了。”亚伦信誓旦旦地保证。
　　听见旁边的人越说越离谱，伊森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那不适合我。”
　　旁边的男生很久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沉默。正当伊森担心是不是自己冷水浇过头了想放软语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的男生问：“你觉得，一个人在十七岁应该干什么？”
　　伊森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没有对自己十七岁这个年龄有任何的想法，每天都在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种族，想着毕业了之后就和云泽每天打打怪，照顾照顾他。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十七岁的人应该干什么，尽管他身边的人都是十七岁。他每天看着身边的十七岁少年少女享受青春，朝气蓬勃，勇敢无畏追求梦想，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十七岁和别人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也可以享受青春，朝气蓬勃。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个混种，他就把自己与其他的十七岁少年划分了开来。
　　亚伦靠着墙，看着对面的一扇窗，晚霞很漂亮。
　　“十七岁是一个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年纪，是用来放飞自我的年纪，同样也是用来犯错的年纪。因为太小了我们还不懂事，长大一点之后要背负的东西又太多……所以我们应该在这个年纪享受啊。”伊森听见旁边的男生认真起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毕竟，可能再过几年，我们就会告别，会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多年以后想到自己的十七岁，会不会有一些后悔，后悔自己并没有好好享受学园的晚霞和微风呢？”伊森看见亚伦浅绿色瞳孔中倒映的窗和晚霞，它们都一起被染成了浅绿色。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家伙在说什么屁话，但是听到他说告别的时候，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淡淡的悲伤情绪，夹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悔恨。
　　自己不想再错过了。虽然不记得以前错过了什么。
　　“好吧。”伊森淡淡说了一句：“你最会捯饬自己了。到时候记得把我捯饬好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