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锁链》豆花豆花

5、episode 5 女子寝室

　　清晨的学院空气十分清新，树林里偶尔传出几声鸟叫声，朝气蓬勃。
　　伊森一如既往地趴在课桌上，听着教室里课间的熙熙攘攘。最近大家的话题都开始围绕着两个星期后的舞会——穿什么礼服，邀请谁当自己的舞伴等等等等。
　　伊森今天却睡不着。
　　昨天晚上两个女孩的对话还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一直在思索另一个混种是谁，现在在哪，和那两个女孩有什么关系？那两个女孩又是谁？她们要在舞会上做什么？
　　本来这种事情伊森本不应该感兴趣，他只想安静地读完高中三年。但是这次自己的平静校园生活似乎不保，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是要从哪里开始呢？自己对班上的同学都不熟悉，更别说那两个只听得见声音不见人的女孩了，根本认不出。基于自己贫瘠的人际关系，他也没有条件在同学之间打听最近刚出现的八卦……
　　虽然不知道威廉家族是什么，但是亚伦竟然是威廉家族的人……在学院里，学生的家族姓通常是被保密的。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为了确保学生之间的平等，避免势力强大家族的学生互相勾结或者是欺凌普通或是低等家族的学生。其中也包括对【混种】学生的保护，以及对血族学生信息身份的保密。总而言之，圣福莱希斯学院利用这种隐藏姓氏的方式，给学生创造了一个相对平等的学术环境。听那两个女孩的语气，威廉家族的人似乎有某种敏锐的天赋，可以发现在女生宿舍的、发出臭味的【那个东西】。
　　伊森又想起昨天晚上，亚伦皱着漂亮的眉心说他从她们两个靠近的时候就开始闻到一股恶臭，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在窗帘里没动。
　　也就是说亚伦对那个女生身上的味道很敏感……
　　伊森灵光一闪。
　　那只金孔雀可以当狗用！
　　坐在伊森旁边的女孩突然发现旁边这个像只大猫趴在桌上的男生懒懒地支棱起了身体。
　　然后转向后面那张桌——
　　是想要找亚亚吗？
　　可惜男生转过去只看到空荡荡的座位，亚伦的课间通常很忙，他好像又去进行社交活动了。
　　女孩抱着和男生搭话的心理，试探性地和他说：“你找亚伦吗？他在那边哦——”
　　说着指了指窗外。
　　伊森看到那只金孔雀在和一群男男女女靠在走廊边聊天，看起来很开心。
　　伊森朝女生点了点头，说了句“好，谢谢”
　　女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结果发现这人又趴回去了……
　　想和邻桌搞好关系的路还很长！女生看着旁边男同学后脑勺的柔顺黑毛如是想。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背后突然有人戳自己。
　　伊森睡眼惺忪地揉揉头发戴上眼镜转过身，发现那只金孔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悠闲的靠在椅背上，问他：“听瑟曦说你找我？” 旁边的女生适时转过头来朝伊森笑笑：“我看你要找他，我就告诉他啦。”
　　亚伦看着面前这个两面三刀的东方男生神色略微柔和地和女孩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睨了自己一眼。
　　伊森将身子完全转向亚伦，长腿跨过椅子放在自己椅背两边，整个上半身趴在亚伦的桌上，凑近亚伦，仿佛要说什么不方便旁边的人听的秘密。
　　旁边那个叫瑟曦的女生本想加入他们的聊天，见状知趣地转回去自己和自己玩儿了：今日第二次和邻座同学搞好关系计划失败。不过亚亚不愧是亚亚，竟然连伊森这种类型的人都能搞好关系，太强了，我要向他学习，成为社交狂魔！
　　亚伦看着东方男生一脸凝重地凑近，突然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好笑，毕竟平时见到的都是这个乌黑头发少年事不关己的样子，很难见到他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他当然知道少年要找他说什么，但是没想到对方说的这么直白。
　　伊森严肃地看着他：“我想到了一个可行性很强的办法。”
　　亚伦：“？”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伊森：“你是猎犬。你可以找到那两个女孩。”
　　亚伦：“……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怎么骂我狗。”
　　“不过说到这个，”亚伦顿了顿，笑眯眯地继续说：“我刚刚也得到了一点情报。”
　　面前的东方男生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哦？继续说。”
　　“刚刚艾米莉娅和我说了一个新的校园传说。你听说过【白色巫女】吗？”亚伦压低声音，此时此刻在外人看来这两个大男生的距离似乎过近了些，几乎头挨着头。
　　伊森心理蓦然一紧。
　　白色巫女，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听起来是一个飘渺神圣的词，只有真正见过它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亵渎神圣的东西。视觉上给人一种可怕的渎神感，喃喃之声驱人走向疯魔，所经之处造成的地狱般的景象让伊森现在想起来还几欲作呕。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就不解释了。”亚伦看着伊森面如菜色，声音放缓。
　　“这种东西你别告诉我在我们学校？”伊森神情凝重。我不允许那种东西在学校里。
　　不，我不允许那种东西在任何地方，出现。
　　亚伦的声音轻轻响起：“女生们之间有一个传言。晴夜的十一点五十九分，在教堂左边第 13 根柱子旁，往前走 13 步，就会见到掌控恋爱红线的纯白巫女，实现每一个见到她的女孩的愿望。”
　　掌控个屁的恋爱红线，吞人的借口罢了。
　　“男的可以吗？”伊森沉默许久突然开口。
　　亚伦听见面前的黑发男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只有女生可以去许愿吗？男生不可以？男生就不能有喜欢的人想要去许愿？”伊森补充。
　　“你疯了？你要去见它？”亚伦心里没来由地一股焦躁，自己的猎物要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我以前对付过它。”伊森平静地解释：“它在学校里面却没有被结界发现，说明已经寄生在了某个人类的身上，甚至已经融合得相当完美，并且那个人的魔法能力十分高强，才能隐藏它的气息。有这种能力的只能是学校里的老师或者更往上的管理者。我们首先要摸清到底是谁，才能寻求学院方的帮助。”
　　“所以这一次，你打算探探背后的人是谁？”亚伦还是没来由地不爽。
　　“我是混种，血型和它相似，它会很感兴趣。”伊森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
　　亚伦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确实，混种的血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共鸣，到时候说不定白色巫女会失控直接暴露它的契约者，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但是亚伦不敢保证自己看到伊森的血之后能忍住。
　　这几天和他待在一起，颇有几分“吃不着的东西先闻闻味儿”的意图，虽然自己的意愿在抵制让这个男生成为自己的血仆，但是本能却不断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接近这个男生，因为他的血实在是……太香了。

　　仿佛上天知道这两个男生准备做什么，又或者是刻意引诱他们踏入危险，今晚是个晴夜。过了晚上十点，圣福莱希斯学院的学生是不允许在校园内闲逛的，夜晚通常是个危险的地方，对于一群魔法师聚集的地方来说更是如此。
　　巡夜的校园保安打着哈欠经过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教堂。教堂大部分时间都人影寥寥，每个月只有一天会被用来举行那个月学生的成年礼。
　　学生们在这里完成成年仪式、肩负更多责任并且享有更多权利的教堂，满怀着学生对未来憧憬的地方，到了夜晚会变成什么呢？
　　巡逻的保安走后，伊森无声无息地从教堂旁边的小树林走出来。踩在枯叶上的鞋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边走边盘算等会见到白色巫女之后要许什么桃花愿，才能显得不是在敷衍它。今晚亚伦令人意外地没有跟着伊森，他自己说要在远的地方给予支援，把控全局。真是难得一个清静的夜晚。
　　正当伊森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树丛里往教堂门口走的时候，他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伊森警觉地猫下腰，蹲在树下的灌木后边。
　　是一种轻轻的、游移不定的脚步声。
　　伊森大概猜到是谁了。
　　不出所料，一个游移不定的娇小身影从树丛中走出来，走走停停，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进到教堂里面。
　　等了几分钟，脚步声突然坚定起来。伊森探头看去，只见女生下定决心一般快步往教堂里走去。
　　伊森不再往教堂大门走，而是走到了教堂侧面。他的内心莫名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次自己不用许愿了，许愿的过程怪蠢的……
　　他轻身翻上了教堂窗户，找了一个隐蔽且能最大限度拓宽自己视角的位置，安静地观察着教堂里的情况。
　　空荡荡的教堂里只有女孩一个人的脚步声，激起回响。怎么看整个教堂都只有女生一个人，不知道传说中的白色巫女又躲在什么地方？伊森看了看怀表，还有三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孩开始踏出第一步。一……二……三……十三……当女孩踏出第十三步的时候，教堂的钟声刚好响起，白天里悠扬的钟声在这种时候响起，回荡着一种阴森与不怀好意。伊森突然觉得室内的空气凉了几分。
　　钟声响起的一霎那，伊森抬头看了看钟。结果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许愿的女孩竟然不见了。空荡荡的教堂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伊森的眼睛眨了眨，整个人愣了一下。
　　人呢？？？
　　上一秒还在第十三根廊柱旁站着的小姑娘呢？？？
　　伊森万般疑惑之际，背后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
　　回头一看，只见亚伦也蹲在窗外，表情凝重地说：“我们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仪式是一个传送阵，女孩做完这一套流程之后被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恐怕那个地方才是白色女巫真正所在之处！”
　　伊森听到之后“嘶”了一声，埋怨自己怎么没想到是个传送阵。现在倒好了，没有提前设置追踪法术，上哪找传送阵的另一端？
　　亚伦拍拍伊森的肩膀安慰道：“其实办法还是有的，就是有点非君子所为。”
　　“什么办法？”伊森疑惑道。
　　亚伦咳嗽了一声，缓缓道：“我们昨天晚上听到的对话中提到，那个东西在女生宿舍里，还很臭。”
　　伊森好像知道亚伦要说什么了，脸色越来越黑。
　　亚伦继续说：“我对他们的味道很敏感。所以只要到了女生宿舍，我就可以循着味道找出那间宿舍。”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亚伦缓和气氛道：“其实无论今晚去不去，如果你想处理那个东西，女生宿舍是必须得去一趟的了。它既然设置了召唤阵，就说明它不方便从宿舍里出来。”
　　伊森叹了口气，说：“好吧。”自从遇上了这个金发吸血鬼，自己的日常好像就开始支离破碎，并且经常做一些以前的自己从不会做的事情。虽然夜闯女生宿舍真的十分不礼貌，但是他更担心白色巫女潜伏在宿舍里的危险性和自己身份暴露的麻烦。

　　夜间的校舍十分寂静，此时已是子夜，连巡查的生活老师都已经睡了。两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行于楼道之间，明明老旧的木地板最容易发出吱呀声，二人却像幽灵一般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如果此时此刻有个女生起夜，可能有几率看到门缝掠过两道影子吧。
　　圣福莱希斯学院的女生校舍分为三栋楼，分别属于不同的高中年级学生，每一栋楼的高层是单人公寓，低层是集体宿舍。目前伊森还没有在自己身边的同学中看到活的住单间的人，除了亚伦。不过想来也很有道理，这只孔雀洗个澡都要俩小时，要是住在集体宿舍可能会激起公愤。而且他看上去不差钱的样子，单人间的这点钱肯定没问题。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默默走着。
　　伊森突然感觉旁边那个人转过头看自己看了很久，于是偏过头直视他，用眼神抛出疑问。
　　对方端详自己许久，伸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伊森的眼角。
　　伊森：“？”
　　对方的手还在上面摩挲了一会儿。
　　伊森：“？？？”
　　要不是现在不能说话，伊森已经开骂了。
　　而后他反应过来，对方在摩挲自己眼角那颗泪痣，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才发现啊。”伊森用嘴型说。
　　伊森和亚伦晚上见面的时候永远都没几个人，不，是根本没其他人，所以伊森已经习惯在他面前把眼镜摘下了。
　　亚伦看久了伊森摘下眼镜的样子，总觉得白天戴着眼镜的伊森就是在暴殄天物。明明挺俊一小伙子，就应该把脸露出来让所有人欣赏他的美貌嘛，为什么要遮住。
　　可惜，太可惜了。
　　舞会的时候一定要让灰姑娘变公主。
　　至于为什么要用灰姑娘来比喻一个男生，亚伦自己也搞不明白。
　　突然一股似有若无的恶臭萦绕鼻尖，亚伦停住脚步，开始寻找方向。
　　伊森看他停下了脚步，也不多问，只是跟着他。
　　跟着前人穿越了几个走廊，上了几层楼梯之后，伊森自己也闻到了一股恶臭。这股熟悉的恶臭将他的记忆拉回了初中时期。那时候他刚被云泽收养，平时没事会和他四处游荡，击杀一些被污染或者是邪恶的混种。

　　他仍然记得躺在东方风格装修的池塘边，看着天空中的槐树叶飘下来的时候，一个黑色长发、长相柔和的男子穿着东方风格的长衫，坐在他旁边的摇椅上对自己说的话。
　　那是七月的某一天，伊森热的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泡到池塘里去。然而旁边摇椅上的人穿着厚厚的一身长衫，看着都热，却怡然自得，闭着眼睛喝茶。
　　伊森唤他：“云泽，你不热吗？”
　　云泽叹了一声，道：“我都养你一年了，你还对我直呼其名，半点礼貌都没有。出去别说你是我教的。”
　　伊森习惯性忽略了这抱怨，又问：“你为什么不收一些其他的正常人来教养。”
　　云泽睁开一只眼瞟他：“那我现在把你丢出去？”
　　伊森闭嘴了。
　　有一段时间只剩下夏日蝉鸣。
　　鸣了一会儿，伊森听见云泽的声音再次响起：“世界上没有正常人之说，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只不过你的特别之处，不为别人的刻板印象所接受罢了。人不能因为被外界的刻板印象厌弃而放弃自己精彩的人生。”
　　伊森心想，说得轻巧，可能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个男人会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伊森还是认认真真跟随云泽学了许多东西，包括现在高中的许多法术内容都是那个时候实战获得的经验。
　　他还记得云泽说，他的身上有东方的血，学魔法的时候多往本家靠一靠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但是当他追问云泽他其他的血统时，云泽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以后自己会弄明白的”就不搭理他了，任凭伊森软磨硬泡，云泽自岿然不动，专心致志地喝他那壶正山小种。
　　这样的监护人，虽然不是特别关照自己，但是总归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暖意的。但是这么好的一个监护人，因为自己的一次失误，右腿骨被那只白色巫女取了去，从此一辈子只能轮椅上度日。

　　…
　　那段最触目惊心的回忆被中断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一扇门前。1205，是个单人寝室。像每一个女生寝室的门一样，这扇门也被主人精心装饰了，上面贴着墙纸，还装饰了一个干花环，用花体字写着“welcome”。但是这样的装饰在浓烈的恶臭之下显得十分诡异，让人联想到一些发生在女生寝室的凶杀案。只不过这味道闻起来死的估计不止一个人，像个万人坑一般。
　　门边上方有个通风窗，要想看到里面的情景就只有爬上去。但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伊森的视线突然落在亚伦身上。
　　一米八七的梯子倒是有一个。

　　伊森趴在小窗口往里面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亚伦这辈子估计都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血族，会被一个人类骑在脖子上，而且自己还挺心满意足的。
　　伊森也很心满意足，亚伦比真正的梯子好用多了，都不带抖一抖的，坚固得一批，十级台风来了都不动。
　　突然间，一丝微弱的亮光在房间里亮起。亮光明度有限，伊森还是看不清整个房间，但是看清了环绕在亮光周围的那张脸。
　　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生，留着齐刘海学生头，脸上看不清是雀斑还是痘痘。小小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光源。随后，在她面前两三米远的黑暗处传来一个声音——“好了，亲爱的玛莎。把你梦中情郎的名字说出来吧，白色巫女听见了就会实现你的愿望的。这声音正是昨晚图书馆里听到的中性女声。
　　玛莎看起来有点扭捏，她应该觉得说出喜欢的人的名字很羞耻吧。
　　但是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喊了出来—— “亚伦！”
　　门外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亚伦也听到了门内的交谈，包括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自己的名字。还愣着呢，就感觉肩膀上的人在颤抖。
　　那是伊森在憋笑。
　　笑完，肩上那人低下头来悄声问自己：“你又招惹谁小姑娘了？”
　　亚伦心虚道：“真不记得了……”
　　心虚期间，屋内又传来说话声。
　　中性女声柔和地说：“好了，你和他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玛莎前面厚重的帘子逐渐拉开，本就难以忍受的味道变得愈加浓烈，臭气熏天——借着月光，伊森看到帘子里的是鳞次栉比的白骨，建构而成的一个无以名状的巨大生物体。白骨上方都是碎肉和血污，散发出滔天的腥气。最上方已经顶到了宿舍天花板，这个寝室快容不下它了。
　　“在地狱里相见吧。”女声喃喃自语。
　　语毕，那只违反生物界常理生长的怪物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动起来，蹒跚着接近玛莎。而此时此刻的玛莎早已经瘫软在地，说不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