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锁链》豆花豆花

4、episode 4 夜会密谈

　　又是一个熙熙攘攘的早晨，班上的女生今天都觉得很无聊，因为亚伦今天课间少有地在补眠。
　　虽然亚伦是一个刚来一个月不久的转学生，但是由于他俊美的外表和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就和同班同学，尤其是女生，建立了十分良好的关系，尽管他本人可能根本没记住那些女生叫什么。以至于一到课间，他的座位周边都会围满女生，有的和他打趣，有的想要和他发展更深入的关系，有的只是来找他诉说烦心事。
　　亚伦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家伙，因为女生们发现和他聊天的时候，什么话题他都能够恰当地接下去，不会让人觉得生分，又十分有趣，让人想要继续和他聊天。当然，这种良好的聊天体验再加上他完美的外表，对女生来简直就是一种心灵与视觉的双重享受。
　　而此时此刻的亚伦正趴在桌上，半梦半醒地考量着自己的“天菜”。
　　“天菜”只是血族年轻一辈比较流行的说法，实际上指的是十分吸引自己的血源。正如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血族在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遇到那个让自己欲罢不能的血源。大部分情况是自己觉得很美味，其他同类却对其毫无感觉的人类。简单来说就像是情侣谈恋爱看对眼了，即便在别人眼里很普通的人，在有情人眼里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通常，血族有很强烈的本能，让自己的血源变成自己的血仆。
　　亚伦第一天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吸引着自己去接近那个人。谁知道接近了之后竟然是一个男的……并且其貌不扬。虽然美味的血源与外表无关，但是通常来说都不会太差。自己身边的同族全都带着容貌姣好、性情温顺的异性血仆，为什么我的是个男性……而且性格还那么刺，和他说句话眼神像要把我头剜了。不过还好他摘下眼镜之后长的不差。
　　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事情，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还以为是哪个小姑娘来开玩笑了，亚伦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发现一本书从自己的头上滑落下来，封皮用古语写着“东方咒术基础百科”。抬起头发现桌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带着厚厚眼镜的伊森。但是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特别的瞳孔，而是直接透过镜片，用那双丹凤眼盯着亚伦。
　　他凉凉丢下一句“昨天你说的很多咒术见解都是西大陆人对东方咒术的刻板印象，真是难以入耳。建议补补基础知识。”就扬长而去，脸上的表情仿佛和他多说半分钟话就会浪费 30 秒生命一般嫌弃。
　　亚伦愣完了看向伊森走向教室门口的背影，刚好边上有个女生抱着一大堆泽尔语作业要去亚历山大先生的办公室，他还侧身说了句“帮你”随后单手举着那一堆作业本出门了。女同学和他道谢的时候他还用右手推了推眼镜，礼貌性点点头。
　　再想想刚刚他在自己桌前超级恶劣的语气——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我和他的交往方式是不是打开错误了。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翻开了那本古旧的东方符咒基础科普书。

　　是夜，空荡无人的图书馆又只剩下伊森一个人。他骨节分明的瘦长手指撑着额头，几缕碎发从指缝中穿插出来。一如既往地在图书馆没有戴眼镜，肆无忌惮的让自认为丑陋的眼睛暴露出来——其实不戴眼镜看得更清楚。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古代东方宫廷中经常为妃子所用的一种阴毒符咒，按照特定的方式埋在目标对象居所周围会在目标对象毫无察觉的过程中逐渐影响目标对象的命格。代价非常低，通常这些埋在地下的符咒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后建筑翻修的过程中才会被发现，而那时候施咒者早已入土，说不定还一辈子锦衣玉食，安然去了。
　　看得正入神，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来东方符咒不仅仅是诅咒别人那么阴毒，还可以送上祝福啊。”
　　听到这声音，伊森心头莫名焦躁。
　　这人怎么又来了！
　　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金发男同学，好像叫什么伦。此时此刻，他正一只手撑在伊森旁边的桌上，几缕金色的头发没束进去，散落垂下。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说错了，今天看了那本基础百科大概了解了。” 这笑面虎是来和我道歉的？伊森心想。之所以觉得他是笑面虎，是因为虽然这个人外表俊美，看起来人畜无害，善于搞好关系……但是莫名地，伊森会偶尔嗅到一丝危险。
　　感觉他蓄意接近。
　　感觉他另有目的。
　　感觉他……在设置陷阱，进行诱捕。
　　但是最糟糕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却一点都不害怕。
　　太反常了。
　　“看完了就把那本书还给我，用我的卡借的。”伊森回了一句，继续看自己的书。
　　又是嘈杂的一夜。
　　伊森本来以为经过这一夜之后他就不会再出现了，因为自己的态度真的是一反常态地恶劣……而且他是血族，混种的血对他来说应该就像地沟里的水吧。
　　但是第三天他又在图书馆看到这个金色身影之后，他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他不知道亚伦的目的，但是至少他没有在夜深人静的图书馆伤害自己，也没有把自己瞳孔的事情到处宣扬。
　　而且最神奇的是，他竟然觉得身边有个长相英俊的人在唠唠叨叨还挺快乐的，自己恶毒地调侃他的时候也挺快乐的。
　　从此以后的连续几天，两个人总是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夜晚的图书馆，有时候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有时候互相都不说话，只是在看书。

　　又是一个平静无风的夜晚，图书馆外的月光洒落，一片宁静。伊森已经习惯了给自己的读书伙伴拉开一张凳子，等他在宿舍洗完澡过来。
　　这人真是龟毛，不愧是血族，那么注重自己的外表，洗个澡都要洗俩小时，每天晚上像个大孔雀似的身上散发着香味走过来，好像和女孩子约会一样。要不是亚伦在学校有宿舍并且周一到周五不允许外出，伊森真的觉得亚伦是不是每天都回家洗澡，家里有个温泉似的大浴池，六个侍女帮他沐浴更衣再做个造型。
　　窗外突然一阵动静，伊森还是自顾自看书。因为他已经习惯这个大孔雀每天洗完澡从三楼的窗翻进来，带着一身沐浴露香味坐在自己身边了。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门口的公告牌上贴了两周后期中舞会的海报耶。”亚伦风一样大步走到伊森身边坐下，今天他没束头发，看起来金发还有点湿，估计是洗了头没完全吹干。
　　怎么说呢……散发的亚伦看起来更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了。说他像男生，他的五官却似乎散发一种柔和的气场；说他像女生，他的身形以及五官微妙的棱角又透出英气。反正我已经看习惯了，管他。伊森心里默默想着。
　　“怎么说，要不要一起去玩啊。听说之前塌掉的学校舞厅现在修好了，这场舞会又可以回去那座城堡了。”亚伦开始喋喋不休。
　　也是，他这样的男生简直就是专门为舞会而生的。性格开朗，朋友众多，容貌俊美，身形修长。舞会上找他跳舞的女生可能足够他从舞会开始马不停蹄地跳到舞会结束。舞会就是给这种男生大放光彩的地方。
　　“我不适合舞会。”伊森简短地回答。
　　“什么叫不适合？”亚伦看起来不太理解。
　　“没有人会想和一个性格阴沉、戴着厚眼镜的男生一起跳舞的。”伊森解释。
　　“那你把眼镜摘下来不就好了。”亚伦一边说一边摆弄着他的长发，加速风干。
　　“你说这话之前动脑了吗。”伊森白他一眼。要是自己真的摘下眼镜去参加舞会，舞会可能会变成珍稀动物观赏大会，还是那种没关起来的珍稀动物。到时候引发的可能就是一场骚乱，自己也没法度过平静的高中三年了。
　　“说真的，”亚伦一边梳着他金黄色的完美长发一边问：“你不知道有美瞳这种东西吗？”
　　“什么？”伊森皱着眉头，在想镁铜是什么化合物。
　　亚伦叹道：“美瞳就是……”
　　他的声音截然而止。
　　没等伊森继续问出口，亚伦一只手的食指就放在了他唇上，示意别发出声音。另一只手挥灭了魔法生成的火焰。
　　过了一会儿，伊森逐渐听到了两个人的说话声，以及踏着石砖楼梯上楼的脚步声。
　　看来吸血鬼的听力真的很敏锐。
　　声音由远及近，模模糊糊地停在了三楼的大门外，继续交谈。
　　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窸窸窣窣一阵金属碰撞声。
　　她们在开门！
　　伊森和亚伦迅速且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了其中一个飘窗的时候，门打开了。
　　亚伦迅速且无声地把伊森拖进飘窗窗台里，那里刚好有一半面窗帘拉上了，估计是白天在旁边位置自习的学生不想被晒。
　　本来飘窗就小，还只能躲在有窗帘遮住的那一半里面，两个平时站在人群中都很显眼的八尺男儿挤在一起，伊森是真的很怕自己躲着躲着掉出来，毕竟亚伦靠在里面，最容易滑出来的是自己。亚伦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两只手臂紧紧扣着伊森的上半身。
　　这人平时肌肉也算匀称，怎么箍人的时候这么大力。伊森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两个女生的谈话内容给吸引了过去。
　　女孩子的声音很年轻，应该是学生。透过厚重的窗帘和外面那一半，能看到一团温暖的光源，她们拿着蜡烛。
　　光团好巧不巧，在他们躲藏的那个飘窗旁边停下了。随后是拉凳子，落座的声音。这两个女生竟然就在他们躲藏的飘窗距离一米不到的桌上坐下了。
　　伊森尽可能地放轻呼吸。
　　血族没有心跳和呼吸，他身后的亚伦仿佛不存在。如果不是他的手还紧紧箍着自己的身体，他甚至要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自己偷偷从窗外溜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两周后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甜美的声音焦急的低吟。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我已经把地图给你带来了。你不能那么冒险！”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比较中性，但是还是听得出是个女孩。
　　“威廉家族有人在这里，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如果现在不行动，【它】暴露的几率就会越来越大。它太臭了，现在我每天在宿舍都睡不好觉。再过几天威廉家的人一定会闻到的！到那时候我们就全完了。” 甜美女声很着急。
　　“要是真的不行……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我知道学院还有一个人也是混种。到时候你咬死了指认他，警方会相信你的。”中性女生说。
　　听到这句话，伊森心已经凉了大半。
　　还有一个人也是混种，那不就是自己么。那么，另一个混种是谁？他和这两个女生什么关系？那个女生发现了自己是混种吗？
　　甜美女声继续响起：“把地图先给我。我回去看看祭坛在什么位置，还有要把人引到什么地方。”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纸张的沙沙声，两个女生应该在仔细研究地图。
　　过了不知道多久，伊森觉得自己的上半身都被箍麻了，两条长腿缩的难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我先带回去，随后去你宿舍和你商量。希望它不会耍我们。”甜美女声叹息。
　　随后两位女孩站起来，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映射在窗帘上。
　　正当伊森觉得她们两个准备离开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们的脸颊彼此慢慢靠近，直至重叠——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们接了个绵长的吻。
　　随后带着一堆图纸，沙沙地离开了。
　　……
　　过了许久，伊森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箍着自己的两只手已经松开了，而两只手的主人正在旁边一只手撑着脸，双眉上挑，浅绿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准确无误地传达着“你有事吗”这个信息。
　　伊森这才发现自己像个石像一样保持着躲起来时候的姿势，两条长腿缩着，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在投射影子的窗帘。
　　伊森脑袋转向亚伦，眼珠子却还停在窗帘上。过了许久，憋出一句话：“两个，女的？”
　　亚伦：“？”
　　伊森：“接，接吻？”
　　亚伦突然笑出声来。
　　“敢情最让你惊讶的是她们接吻？？”亚伦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看起来具备成年人体貌特征的东方同学可能在某些方面知识异常地贫乏。
　　看到平时淡漠又不失礼貌的东方男生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空白的迷茫表情，亚伦突然觉得特别有意思。
　　“只要相爱，性别一样也可以接吻。”亚伦边解释边勾着伊森的肩膀带他走出窗帘。
　　东方男生的肩膀劲瘦结实，现在略微有点僵硬。他任由亚伦勾肩搭背带到书桌前，好像在努力消化这个事情。

　　“……所以说，你这样一打扮肯定在舞会上艳压群芳。”
　　思绪逐渐回来，听到面前的人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话。啧，明明是个美男子，为什么话那么多。安静地做个花瓶讨人喜欢多了。伊森默默想着。
　　“……谁艳压群芳？”伊森突然反应过来。
　　“你啊。”面前的金孔雀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为什么要对我用艳压群芳这个词。”伊森面无表情地反问。
　　亚伦一脸了然地笑笑：“看来你终于想通接吻那件事了？终于开始听我讲话了？”
　　伊森不想理他：“所以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我艳压群芳？？”
　　亚伦又解释了一遍：“你要和我一起去舞会，弄清楚这件事啊。”
　　伊森这才想到刚刚那两个女生的谈话内容，略显锋利的眉微微蹙起。
　　确实。听她们的语气，她们将要在两个星期之后做些什么，而且做不成还要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即便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会面临警署无休无止的盘问。
　　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混种就是一切危险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嗜血的恶鬼。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但是目前似乎只能在舞会上阻止她们，否则自己平静的高中生活就会遭殃。
　　不对啊——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伊森疑惑。
　　“和我关系可大了。”金发的修长男子本来在床边慢慢踱步，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转向伊森：“我姓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