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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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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鸣拿着曾轶给的饭卡,去小卖部买了一个最便宜的肉松面包,刷了两块钱。
从小卖部出来时,天色越发阴郁,竟飘起了濛濛的细雨。
一整个下午曾轶都没来上课,时鸣见没等到他,只好揣着他的饭卡回家。
曾轶下午在公园打了会儿球,又去网吧打了两小时游戏,到了放学的点儿,他刚好从网吧出来到了学校对面,正准备回学校对面的家。
他这时候才看手机,点开短信消除小红点儿,银行的信息跳了出来,显示在十二点三十几分这张卡支付了两块钱。
“卧槽,我卡里一万块你就花两块?”同桌勤俭持家到这份儿上是曾轶没想到的。
他当时就想去学校找人做做思想教育工作,但一看手机,已经放学了,没准对方回家了。
他挠挠后脑勺,抱着个篮球心想明天再找同桌算账,一不留神撞到个人,回头一看是时鸣。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时鸣也是惊讶,但脸上还是照常的冷,他默默把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掏出那张饭卡,递给曾轶。
“谢谢你的午饭。”时鸣淡淡地说。
马路两旁的路灯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下过雨的半湿地面的水洼里折射出一点温暖的亮光。
曾轶接了自己的饭卡,往裤兜里一塞。见时鸣走了,大步追过去,一把掰着人家的肩膀,就开始数落:“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请你吃饭呢?你怎么才刷我两块钱?”
时鸣觉得他这人真烦,他知道曾轶是不想欠他人情,可他本来就没帮什么大忙,也不想占别人便宜。
时鸣拿开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边走边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中午只想吃面包。”
曾轶哪里肯听,追着说:“不,你想吃饭。”
他其实心里在想时鸣肯定是不好意思花他的钱,真是拿这种人没办法。
时鸣在公车站牌旁边停了下来,曾轶跟在他一旁也赶紧停了。
“怎么了?”曾轶还以为时鸣开窍了,“是不是饿了,我请你吃晚饭。”
时鸣说:“不是,我等车。你也回去吧,天黑了,而且,快下雨了。”
曾轶顺着时鸣那话的意思,抬头看了看,乌压压一片浓云压在这座城市头顶上,他的眼睛忽然一亮。
225很快驶入一中对面的公车站旁,一堆校服挤了上去,曾轶是最前边儿那个,还拉着时鸣的手臂。
曾轶拿出手机刷刷两下,又回头对时鸣说:“我帮你付了。”
时鸣说:“谢谢。”任由他拉着。
下雨天人多,车里太挤,他两被挤到靠车后门的地方,找了个吊环拉着,曾轶带着蓝牙耳机,他耳机里忽然想起了朗读英语课文的机械女声。
好像之前有一次他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曾轶掏出手机,他的手机没有播放任何东西,他嫌烦,也不知道是连着谁的手机了,索性把两只耳机都摘了往兜里一揣。
路上拥堵,车子开得很慢,曾轶没有在车上玩手机的习惯,实际上他坐公交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他无所事事地张望,最后将目光偷偷落在时鸣身上。
他背着书包,低着头,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滑动着手机。
曾轶太高了,又站时鸣旁边,很轻易就窥见了他的手机页面。
他在刷题,真无聊。
曾轶捏着吊环,他想和时鸣说话解闷儿,但时鸣看手机看得太投入了。曾轶松开握着的吊环,故意把手握在时鸣吊环上方的扶手杆上,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手臂有意无意地蹭到时鸣的手臂。
时鸣的视线离开了手机屏幕,曾轶的靠近让他明显感觉到太挤了。车里确实拥挤,可也没那么挤,他抬头看看曾轶,想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
时鸣话还没说出口,曾轶倒先抓住了话茬。
“时鸣,我发现你真不近人情。你帮我作证,我想请你吃个饭,结果你就买个面包。”
时鸣抬眼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摁灭了手机屏幕:“是你太近人情了,我只是碰巧听到吴老师怀疑你作弊,然后说了我看到的事实而已,曾轶,这本来就是很平常的小事。”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这几句话说得没那么冷,他想让曾轶在他身上的感恩竟可能少一些,他真的没做些什么。
可曾轶不这么想,他说:“这不是小事,时鸣,上学期我也被班主任怀疑作弊,当时问了班里坐我周围的好几个同学,大家都说我是校霸,不爱学习,上课很少见我。”
只有时鸣没有带着有色眼镜片面的看待他。
时鸣偏了偏头,平静的双眸对上曾轶那张过分俊朗的脸,车灯的映照下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的眼中透着理解,不过他还是说:“那是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你,我天天坐在你旁边,想不注意也难吧。”
曾轶觉得他说的在理,但就是不想听:“你都,帮我几次啦!你怎么没忙找我帮啊?”
时鸣像看孩子一样看着曾轶,忽然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你不是已经帮过我了?”
曾轶一头雾水。
“午饭。”时鸣说,“其实我饭卡掉了。还有刚刚的车费,谢谢。”
这话听得曾轶又不爽了。
时鸣说自己饭卡掉了,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肯刷自己的饭卡吧?
“明泉公园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温柔甜美的机械女声徒然响起。
时鸣记得曾轶之前是在这一站下车的,但曾轶听着提示音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时鸣怕他忘了坐过头,提醒说:“你怎么不下车?”
曾轶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下车?”
时鸣想说他上次记住了,不过曾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自顾自说:“我不住这儿,我家还在前面。”
一个莫名奇妙的想法在曾轶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诞生在他脑子里——他想和时鸣一起下车。
公交车在青口巷那站停下,天色已经全黑了。
曾轶跟着时鸣一起下了车,脚刚沾地,迎面来的就是烟火气。
巷口的烧烤小吃摊陆续摆了出来,烟雾和橘色的灯光汇聚出温暖的感觉,那些余光散进街边,散在他前方的时鸣的背景上,他竟有片刻地怔了。
顷刻回过神来,他继续跟着时鸣走。
时鸣知道曾轶家不住这儿,但他懒得去管这人心里想的些什么,自顾自往前走,他今天约了巷子里一家卖手串的店拿手绳。
上次手串的绳子坏了,他去了青口巷唯一一家卖些文具带小饰品的小店。因为这附近有所小学,所以文具都是迎合小学生的那种,但手串据说是大爷自己的手艺,什么绳儿串什么串儿,都是他一点点手工制作的,卖的不多,但做工不错。
时鸣问他能不能修,大爷说他这地方修不了,绳子断了没得接。
时鸣有些沮丧地准备离开,大爷又叫住他,说他见过这种颜色类似的绳儿,过两天去进货帮他带一根。
时鸣才到店门外的街道,大爷一眼认出来是他,热情地打着招呼:“来啦!”
时鸣冲老人微微一笑,忽然听到自己身后有人说:“这是你家呀。”
说话的人是曾轶,时鸣边否定,边去文具店里拿绳子,顺便给了先前说好的费用。
他把拿到的桃花心木褐的手绳放进校服口袋,又往巷子深处走去。
时鸣拐过几条巷子,见曾轶还跟着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问:“你干嘛跟着我。”
曾轶一看要兜不住了,还嘴硬说:“我没跟着你,我家也在这附近。”
时鸣稍稍抬高目光,望着昏暗的路灯下曾轶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是挺好奇这人到底想干嘛,但又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
“你到底想干嘛?”时鸣再次质问。
曾轶是有些心虚的,其实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想要跟着时鸣回家,好在他运气实在不错,巷子旁边的铁门内忽然传出一个老人苍劲慈爱的呼唤声:“小时,回来啦!”
接着便是小跑下吭哧吭哧的声音,老人已经来到了铁门旁:“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忘带钥匙啦?”他往时鸣身旁望了一眼,呵,小伙子人真高。
尤爱国边开铁门边招呼:“哟,这是同学?”
曾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见风使舵,一脸乖巧地说:“爷爷您好,我是时鸣的同班同学,同桌,我来找他请教功课。”
尤爱国一听挺乐,心想时鸣在新学校挺不错,才刚进去多久,就有这么要好的同学,小伙子都追着人到家里来请教问题了,可见他外孙不仅人很好,学习也很好。
他热情地招呼曾轶一块儿进屋,时鸣叹了口气,跟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把俩人领进屋,尤爱国就拧着客厅茶几上一袋子菜进了厨房,再出来时,他把时鸣叫进厨房,小声问他:“小时,你这个同学都爱吃些什么?我这菜买得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要不我再上巷口小超市买点别的?”
时鸣一想到曾轶莫名其妙跟着他一块儿回来就不觉得他在安什么好心,碍着外公在,他不好说什么,但绝对不想再便宜他,开始编造人家庭背景,说:“阿公,你随便做点吧,他和我说他从小家里苦惯了,不挑食。”
尤爱国一听这话,颇为心疼,但放心了,既然这孩子不挑食,他就打算甩开了手来做,一面把时鸣往客厅推:“好了好了,你去陪陪同学,他不是还有学习上的问题请教你?”
时鸣很勉强地被推着到了客厅,就坐在曾轶身边。他当然不会相信曾轶是来请教他学习的,索性把他放着,也不搭理他。
时鸣想起了刚才从文具店大爷那儿拿到的手串绳,又拿来自己先前断掉的那个旧的手串绳,先把那枚铜钱收好,然后坐在沙发上照着编绳。
曾轶坐在时鸣旁边实在是太无聊,也不可能真的请教人家课题,他本来也没带书回来。
这种时候缓解无聊最好的方法无疑是将目光投向时鸣,看看他一个人在捣鼓些什么。
曾轶有意无意地偏头不住地偷看时鸣,见他将几根褐色的细绳绑成一股,用茶几上的书本压着一端,开始编织。
他好奇地问:“你这干啥玩意儿呢?”
时鸣说:“你别管。”
他居然还有点儿凶。
曾轶赌气说:“不管就不管。”
然后他就看见因为时鸣手中动作稍用力了一些而瞬间倾斜的书本,以及失去书本压力之后而编不下去的绳子,曾轶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时鸣看起来再怎么是个心思细致的人,这种编织的细活儿,他一个男生,又是一个人干,到底困难了些。
曾轶想也没想,干脆伸手抓住那茬不太听话的绳头,说:“我帮你捏着,你好编一点儿。”
时鸣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也没说话,默默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在曾轶的帮助下,时鸣编得越发娴熟,很快编出了一根新的手绳。
曾轶看着时鸣将口袋里一个铜钱串进二人刚编织好的手绳里,百思不得其解:“你干嘛串这个?”
应该串个更加潮流的物件,这样看起来才酷。
时鸣这次罕见地没有不搭理他,也没有敷衍,而是想了想什么,带着些许怀念地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他说出“妈妈”的时候,有些像个孩子。
难怪。
难怪他不是随便买根绳子串着就行,而是特地买了需要编织的绳。
自己着手编织,倾一点自己的心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