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林囹圄

3、画室

　　下午，于圊笙到教学楼负一层的画室去找言蓝，画室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石膏头像和立体石膏，画室还有几个人正在认真绘画，黑板上贴着十几张画好的范例。
　　言蓝正坐在画板前画着素描，带着眼镜，头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胸前，前面的长刘海散落在额前，垂着双眸聚精会神的画着画，于圊笙喜滋滋的看着她，悄咪咪的走到她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被这么一拍的言蓝正打算发火，她并不喜欢自己在画画的时候有人打扰她，一脸不满转头，就看见于圊笙吐着舌头笑，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她顿时从不满转变为欣喜，开口说：“这么快过来，也不给我发信息。”
　　“给你发了，你也没有看。”于圊笙说，“要画多久啊？”
　　“你要回家吗？”言蓝问。
　　“要的，你要是要回家的话，就一起吧。”于圊笙说，然后就抬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手机信息响起，打开一看，是陈余霖给她发信息附上一张照片，‘路过奶茶店，给你买了一杯杨枝甘露。’，于圊笙看了眼照片，是步行街的一家奶茶店的招牌‘回音’，然后她就回复道：“谢谢啊，要不再帮我买一杯，我跟我朋友在画室，等会就要回家。”然后给他转账了奶茶店的钱，又发了句 ,“如果来得及就买吧，来不及就当我请你和你朋友。”
　　言蓝很快把几张速写画完，就对于圊笙说：“你坐到中间去，我给你画张色彩的，怎么样？”
　　于圊笙正襟危坐，刚开始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塑，没过一会就按捺不住，皱了皱鼻子，两个眼珠子轱辘的转动，画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又偷偷瞄了眼言蓝，画板挡着她的半张脸，言蓝伸出头，对她说：“你可以动一下，一动不动的怪难受的。”
　　言蓝打好了底，开始铺色，她仔细观察着于圊笙的面部特点和上半身的结构，在颜料盘快速调好颜色，一只手拿着三四根画笔，在画纸上一层一层的叠色。
　　画室的石膏像沉默的接受着夕阳淡淡的光辉，铺上一层暖色，黑板上的色彩画鲜艳而明亮，时间在一派寂静的祥和流逝，夕阳缓缓的移动到画室里那个被当作雕塑的女孩身上，呆滞的画面有了漂浮的动感，暖光下，是琥珀色的瞳孔和被刻上金边的发丝。
　　言蓝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面前是一个微微侧身的女孩，微微笑着，幽深的瞳孔有些呆滞，她被淡淡的夕阳笼罩，好像披着神圣的光辉，像是误入凡尘的神明。
　　“好了。”
　　于圊笙有些释然，好像解脱了一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走到言蓝旁边，连连惊叹，色彩明艳，铺色张扬，画里的人物浸在蓝色里面，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漠，里面的女孩融化在光影里面，但那光并不透明，却给人一种不能触碰的感觉。也许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有很多细节没有处理好，所以只是一个半成品，可是已经画得很好了。
　　于圊笙看见言蓝的脸上抹了颜料，就伸手去帮她擦一下，身体不自觉的俯下来，轻轻擦着她脸上的颜料，言蓝盯着她的瞳孔，微微张嘴，想要更加靠近。
　　画室里安静的能够听见两个人的气息交流。
　　如果时间不再流逝，夕阳为她们笼罩的光辉就不会再逝去，永远停留这一刻的蠢蠢欲动。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陈余霖拿着奶茶走进来，看见两个人靠的很近，就问：“你们在干嘛呀？”
　　于圊笙立马直起身子，说：“有没有纸巾，她脸上沾了颜料。”陈余霖把奶茶递给她，从包里拿出湿纸巾，言蓝接过擦了下脸上的颜料。
　　“你们不回家吗？”陈余霖问，看向画板的画，惊呼，“真好看，不愧是美术生。”
　　“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就回家。”于圊笙说，“这是言蓝，就之前你在操场上看见的那个打篮球很厉害的女生。”
　　“你好，你挺高的呀。”陈余霖说，于圊笙听了这话，暗暗比了比自己和她的身高，好像高了半个头。
　　离开画室后，于圊笙和言蓝两个人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坐着，一边喝奶茶一边等着车，言蓝突然提议，“要不我们去夜市逛一下再回家，顺便买些东西。”
　　于圊笙点点头，她正好要去书店买些学习资料，顺便看看有没有小说，“那我们走路去吧，不远。”
　　步行街离学校并不远，骑自行车几分钟就能到，走路则要十分钟差不多。于圊笙再书店买了‘三五’，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厚厚的一本练习，三百多页，她买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吃饱闲着没事干，买来给自己撑的，然后她又买了本小说，是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封面是张国荣化上了京剧装的粉脸，大片粉和红，勾人的桃花中带着深深的幽怨，好像会说话一样。
　　两个人走在喧闹的夜市街头，路过花店，言蓝拉着于圊笙走进去，买了一束满天星还有百合花。言蓝将百合花递到于圊笙面前，对她说：“送给你。”
　　于圊笙接过，一脸开心的抱着花。
　　两个人回到家，就各自发信息报平安。
　　于圊笙的母亲看着她今天开心的抱着一束花回家，若有所思，然后满脸慈祥的问，“有喜欢的人了吗？”
　　于圊笙立马摇头，说：“我今天开心，就去夜市买了花。”
　　洗完澡的于圊笙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回复着跟言蓝今天的点滴。她再心底默默的念着言蓝的名字，再日记本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她的名字，转动着椅子，像孩子一样开心的旋转，天花板也跟着她开心的旋转起来。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的画面，能够想象的爱意和不可想象的想要触碰如同百合一样洁白得花蕊和躯干。
　　天花板旋转得让人头晕，她停止旋转，面前得墙面旋绕着叹气声，突然变得萎了，手撑着下巴，惶恐，不安，害怕，迷离得心跳动在胸腔。
　　在睡觉的时候，她将百合花放在床头柜上。
　　如果天很快就亮起来，她能够在天亮时分，醒来的时候看见，那花绽放着在她面前，好像能够不再枯萎。
　　窗外的路灯闪烁不停，路灯坏了，她也坏了。
　　言蓝早晨起来，就给于圊笙发信息，“早安，醒了吗？”“我今天要去接机，我妈妈从国外学习回来，然后我就要开始练舞了。”“你不是想看我跳舞是什么样子吗？我带你去我妈妈的工作室看看，然后跳给你看。”
　　言蓝吃早餐的时候，他爸爸对她说：“你要是想你妈妈了，可以搬过去跟她住，你妈前几天打了个长途电话跟我商量了一下，要把你接过去。”
　　“我知道了。”言蓝说着，眼神黯淡下去，这几年，言蓝的父母一直是分居状态，各忙各的，虽然没有到离婚的地步，但长期处于这种情况，跟离婚差不多，只差一声通知罢了。
　　言蓝的父亲开车载着她的女儿到机场，到机场门口的时候，说：“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就好。”
　　言蓝走进去，在接机口等了一会，就看见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拉着行李箱，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一张柔和的鹅蛋脸，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抹了口红的薄唇，身材高挑，气质张扬。言蓝看着这个冷冽不容接近的女人，看见她，神色变得温柔起来。
　　见到她的母亲，言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她深知母亲对她是温柔的，但是对待其他以外的人却有些冷漠，连对待她的父亲也是如此。
　　“小蓝。”
　　“妈，会不会累呀，等一下让爸爸带我们去吃饭吧。”
　　两个人走出机场，言蓝看见她的父亲从车上下来，帮她母亲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给她母亲开副驾驶的车门，她的母亲微笑着说：“哲俞，我坐后面吧，想跟女儿一起坐，不想坐副驾驶。”
　　言哲俞面色有些不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在前面开着车。言蓝的母亲拉着言蓝说：“两年没有见，我的小蓝长这么高了。”白楠看着这张七分与她相似的面孔，她的女儿跟她一样，眉目间已经出落有成，作为母亲是自豪的。
　　车窗上面的镜子映出言哲俞面目表情的样子，七分相似是与她母亲，而其他三分则是与她父亲，譬如鼻梁和某个时候的神态，就画画的时候。
　　一家人在餐厅吃了饭，言哲俞先送他的妻子白楠回她的公寓，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居民区，墙面爬满了爬山虎。
　　“你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白楠见到她的女儿，兴高采烈的说：“晚上，我们两个人出去吃一顿，然后去商城给我的宝贝女儿买好看的衣服。”
　　言蓝点点头，打量着这个公寓的摆设，有些空荡荡的，家具简单，客厅没有电视机，也没有茶几，反而装了面很大的镜子。
　　言哲俞在公寓里面四处看看，走到厨房锅碗瓢盆的没有，只有不曾开火的煤气灶还有电冰箱，阳台上的花草已经枯萎，卧室里摆着一张床，梳妆台和衣柜，还有一间客房，就只有一张床，什么也没有。
　　言哲俞开口说：“我在网上购置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这样住起来方便一些，这个地方真不像是人住的，一点都不便利。”
　　“我已经订制了成套的家具，过几天就送来。”白楠说。
　　言哲俞再说什么，跑到阳台抽了根烟，就说：“我就先回去了，小蓝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妈妈，飞了这么久，也累了。”
　　言蓝的父亲离开后，母女两个人在客厅说了一会话。言蓝不解，为何她的母亲对待她的父亲如此冷漠，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然后她说：“你跟爸爸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不离婚？”
　　白楠略微思索了一下，说：“现在你还小呢，父母离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你为什么就不能对爸爸热情一点呢？”言蓝问。
　　白楠一边整理自己的行李一边说：“我跟你爸都快四十岁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还谈什么热情？小蓝，人有的时候不要因为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事情拘束自己，每个人的相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再说了，都分居这么多年了，也该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