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青歌》貓子

2、秀女培训

　　之后几天的秀女培训，仲溪午没有再去。但每次培训课程告一段落，高夫人都会向他回报结果。

　　高夫人为人公正。在回报三位秀女的情况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在目前的各项课程，倪青都是最认真也是最投入的一位。虽然倪青的一开始的表现并不是最好，但在课程结束时的表现，让高夫人对她赞赏有佳。

　　仲溪午淡淡地听着。难道，她就这么想留在宫中？是为了地位？为了钱？还是为了从没见过的他？

　　“启禀皇上，这是这次刺绣课的作品，请您过目。” 高夫人毕恭毕敬地奉命带来了三位秀女的手工艺作品。

　　仲溪午接过高夫人带来的手帕刺绣。

　　这条上面刺着龙，很精致。这条上面刺着鹰，很生动。然后这条…

　　他转了几个角度，看不出这刺的是什么。

　　他看向高夫人，纳闷地询问道，”这刺的是什么？”

　　“回皇上，倪青说她…刺的是只胖喵。” 高夫人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哈。” 仲溪午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是只猫啊。圆圆的脸，小小的耳朵，两三根胡须，瞇瞇眼。好吧，他还真的只看过瘦的猫，还没看过哪只猫胖成这样。

　　一旁的林江和杨渊，听见主子的笑声，肩膀不自觉震了一下。他们真的很久没看见主子笑过。

　　“她一定不晓得这东西会送到我这吧？” 仲溪午把玩着手上刺着「胖喵」的手帕，好笑地说着。

　　“是的，臣妾没有事先告知她们。”

　　“这些刺绣作品留下吧。之后课程的安排，朕在派人告知妳。” 仲溪午收起笑容，看向高夫人说道。

　　高夫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退下了。

　　高夫人离开后，仲溪午将那条胖喵的手帕收了起来，另外两条则交给林江处置掉。

　　“我今晚会去拜访三位秀女。” 仲溪午突然漫不经心地说着，接着又继续看起了公文。

　　那条胖喵的手帕上，有些许干掉的血渍。恐怕是这位秀女刺绣的时候，弄伤了自己。不知怎么地，仲溪午心里有些介意。

　　太后听说皇上晚上要去拜访三位秀女，原本一直在烦恼皇上立后的她，心情终于有所好转。皇上终于从情伤中走出来了吗…

　　一旁的戚美人没看出太后的心事，开心地在旁边嚷嚷着。李婉仪则是巧言令色地说着讨喜的话，”终于能见到皇上了，我们可要好好表现，别让太后失望。”

　　“那是当然。只怕倪秀女丢了我们的脸。” 戚美人自负地说着，她能够端出丰盛的佳肴和名酒，那个一副穷酸样的倪青能吗？

　　“戚姊姊可别小看她了，高夫人很是称赞她的。” 李婉仪表面上说着倪青的好话，语气中却带着嘲讽。

　　“妳们回去好好准备，别让皇上失望。” 太后并没有跟着一起笑，只是让她们回去。

　　戚美人和李婉仪恭敬地退下，去准备了。

　　太后靠在椅背，神情迷惘。她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三位秀女进宫以来，皇上从来没有主动去和秀女接触过。

　　她知道皇上选择戚美人和李婉仪是因为宫廷势力，第三位倪青则是他一时兴起。如果皇上最后选择的是倪青，她…也是可以接受，毕竟她安分守己，身分清白，只是还不清楚她的性格如何。

　　不出众人所料，皇上最先去的是戚美人那里，再来是李婉仪，最后是倪青。

　　“小姐，您有想准备什么吗？” 银杏询问着慢条斯理打扮着的倪青。

　　“摁…皇上来时，沏壶茶吧！” 因为有很大的可能，皇上早已用了晚膳，来到她这里时恐怕已经是半夜了。

　　“啊，茶叶不要放太多，放些玫瑰花瓣。” 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觉的。但是，她真的拿不出什么高级的点心来。

　　“好的。” 银杏没有多说什么，照着吩咐去办了。

　　装扮好后，倪青独自坐在椅子上，思考着等一下要和皇上说的话。首先要先谢谢皇上送来了银杏陪着我，还安排了这些基础课程，再问他今天过得好吗，然后…

　　想着想着，倪青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银杏没有马上叫醒她，因为看起来要等上好一阵子。

　　“小姐，醒醒，皇上要来了。” 银杏摇醒了睡得正熟的倪青，外面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近。

　　倪青一听皇上要来，突然惊醒。她赶紧打了自己几个巴掌，让自己清醒些。

　　“…” 银杏有时觉得主子的个性很是…有趣?

　　“现在几时？”

　　“已经亥时了。” 至少还没到半夜。

　　“皇上驾到。” 没多久，高公公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银杏连忙去开了门，和倪青一起低着头恭敬地迎接皇上。

　　仲溪午说了声免礼，便径自朝里面走来。

　　“坐吧，陪朕聊天。” 仲溪午邀请倪青坐下。

　　只见她毕恭毕敬地回了声是，便保持低头的姿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银杏将沏好的茶端出来，替两位斟茶后，便和高公公在外面留守。

　　她的房间装饰简单朴素，桌上放着插花的工艺作品，招待他的是壶茶。不知她家世背景的人，会以为她是被冷落的宫女。

　　“抬头。” 仲溪午见她还是低着头，不由得感叹高夫人对于礼仪那严格的教诲。前面那两位秀女，一听他说免礼就迫不及待和她搭话，倪青反而非常安静。

　　倪青听话地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和清秀的脸庞，还有脸颊的红色痕迹…立刻映入仲溪午的眼里。

　　“…妳的脸怎么了？” 仲溪午不禁发问。

　　“啊…?” 只见她突然脸颊泛红，双手搭上自己的脸颊，又低下头，不好意思了起来。

　　“回皇上，小女刚刚打了自己。” 她怕皇上误会她的精神健康状况，补充道，”刚刚太困了，没多想就…打在自己脸上…” 她下次会记得，打在别的地方…

　　她愈讲愈小声，似乎怕被责备。但她只听见皇上淡淡地笑了下。

　　“抱歉，让妳等太久了。” 没想到皇上竟直接道歉。

　　“没事没事，皇上不用道歉。” 她自然直率地看着他说着，” 我现在精神很好，我们来聊天吧！”

　　不过，皇上就不像她这么有精神了，看上去满疲惫。

　　仲溪午看着她边说话边比动作，看来是个外表文静，内心活泼的孩子。不过他也注意到她手指包着绷带。

　　“这几天的课程如何，还习惯吗？” 他移开了视线，看着杯子里的茶，淡淡地问着。

　　“这些课程很有趣！非常谢谢皇上安排这些课程！” 她又连忙说着，”还要谢谢皇上派来的银杏，她很可靠！”

　　有趣…吗？这是仲溪午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课程有趣。

　　这是他对三位秀女一致的问题。但只有她的表现最热情，还郑重地向他道谢。而且也最单纯，没有怀疑他在透过银杏监督她。

　　“还有什么想学的课程吗？”

　　她犹豫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列很多个吗？”

　　“…可以。” 见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仲溪午心里觉得好笑。

　　“我还想学，画图、书法、游泳、骑马、剑术、乐器…” 她一次就说了六项。

　　仲溪午有些不解，她学这些…做什么？

　　“因…因为这些我都还不会。” 她赶紧解释。却没发现她大方承认了自己的短处。

　　“…我会考虑安排的。” 仲溪午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她。

　　“那妳在宫里过得开心吗?” 他问她，因为他知道另外两位秀女并没有对他那么友好。

　　“一开始…满寂寞的。但是皇上派来银杏后，就过得都满开心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

　　“其他宫女对妳好吗?”

　　“还可以呀，我还在向她们学习，她们表现得很是得体。” 她并没有抱怨谁，反而说是她学习的对象。这人，是个乐观主义者吗？

　　“宫里一大堆规矩，不闷吗？” 仲溪午不信一个平民会喜欢这么多繁文缛节。

　　“是有点闷，还有点…害怕。” 她大方地承认她的感受。

　　”怕有哪些地方做错了，就会大难临头。” 她有些郁闷地说着。

　　“但是，我会努力的！” 她又再次燃起了希望。

　　“为什么…要努力？” 仲溪午一直都想不明白，她来宫里和努力学习的原因。

　　“这个…我也没认真想过…只是当下，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她想了一会，才真诚地说道。

　　她的回答令仲溪午愕然，原来她自己也不清楚吗？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难怪仲溪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那…陛下今天过得如何？” 她问起仲溪午来。

　　“就那样吧。” 每天都，差不多忙和累。

　　比起她，他对生活还真是没热忱。讲到这里，他喝下了那杯摆放在他面前已久的茶。

　　香香的，凉凉的，原来是加了玫瑰花瓣。

　　她再次帮他把茶杯倒满，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妳会唱歌吧？唱首歌来听听。” 他转移话题。

　　她说了声好，就站起身来，开唱前还不忘补充道，”那个…我唱的是民俗歌曲，请陛下不要见笑。”

　　仲溪午见她拘谨的样子，只是浅浅地笑着，摆了个请的手势。

　　皇帝…平常笑起来是这样的啊…倪青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闭上眼睛，开口唱。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她唱了一段，就停了下来，有些紧张地问他，”陛下还…合意吗?”

　　仲溪午没有听过这种曲调，但她唱起来，很是愉悦，很是温柔，很是好听。

　　“接着唱，看着我唱。” 仲溪午要她继续唱，还不忘称赞，”很好听。”

　　听见他的称赞，倪青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要看着他唱，她有些害羞，脸颊有些泛红。

　　她的表情映在仲溪午眼底，很是生动。

　　她这次看着他，接着唱。

　　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待她唱毕，仲溪午慢慢地拍着手。她终于知道她在旅馆唱歌赚钱的本事了。

　　她选的歌曲很应景，现在正是夏天，晚上很是宁静。

　　“能在唱吗？唱妳在旅馆中受欢迎的歌。” 仲溪午询问她。

　　“摁…不唱。” 她竟然…拒绝了！即使是询问，在这个世上很少有人敢拒绝皇帝的请求。难道，是要他付钱…？

　　不过，她没有问起他为什么知道她在旅馆卖唱。

　　“因为…那些歌是难过的歌…听了那些歌…您会难过的。” 她看着他，真挚地解释着。

　　是为了我着想吗…? 我会难过… 仲溪午有些发愣，这世上，有谁会当着他的面直接关心他的感受？

　　“您想听的话，下次白天唱给您听吧。晚上睡觉前听难过的歌，会睡不着觉的。” 见仲溪午可能感到失落，她赶紧提议，但安慰的方式像在哄小孩子。

　　“好。” 仲溪午回答道。

　　他起身。夜深了，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