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青歌》貓子

1、在那之后

　　从简朴的农村生活回到繁忙的宫廷官场后，仲溪午将自己一头埋进公文堆里。他没日没夜地处理着政务，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身旁的林江和杨渊心里明白，皇上是想用工作来麻痹或是遗忘自己对华浅曾经的深情。那是一段不被祝福，也注定没有未来的恋情。

　　而这一天，仲溪午在平常的政务处理事项中，多了一项。

　　“报告皇上，明日是选秀开始培训之日，您可要前去?” 林江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仲溪午。

　　只见仲溪午只是挑了下眉，语气平淡地说着 ”不去了，但还是帮我复习下有哪些人选秀吧。”

　　他对于情感的事逃避了许久，就连当初选秀选了什么人入宫都不太有印象了。但为了国家，他还是得立后，传宗接代….是啊，他是皇帝，什么事都是以国家利益为优先考虑。

　　可怜这皇帝，就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得不到…想到这里，仲溪午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江见主子又陷入回忆之中，还叹了口气，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陪着他。

　　“念吧。” 收回了思绪，仲溪午放下公文，转头看向林江。

　　“是。” 林江应声。

　　林江捧着选秀名录，开始一个一个念着入宫的秀女们的大名与身家。总共…只有三名。

　　第一位是戚贵妃的嫡亲妹妹，已经直接册封为美人，住在凝芳宫的侧殿里。而凝芳宫主殿住的正是戚贵妃。

　　第二位是李太傅之女李婉仪，仲溪午对她巧言令色的印象不甚好。

　　第三位是倪青，无权无势，是个孤儿。仲溪午开始思考当初怎么会选到她？

　　“只有三位?” 仲溪午听到第三位时，还在等林江继续开口，以为会有第四位。

　　“报告皇上，当初只选三位，要补选吗?” 林江谨慎地开口。

　　仲溪午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他随手翻翻选秀名录，只选了几位交差了事。他那时真的没兴致。

　　“先不用。和我说说第三位倪青的事。” 他真的很疑惑，“我当初怎么选上她的?”

　　“回禀皇上，那时皇上直接翻到选秀名录最后一页，看到秀女倪青眉清目秀，没有权势背景…” 仲溪午想起来了，他那时身心俱疲，对于权力的维持与斗争感到厌烦，看见这位倪青无权无势，还敢来选秀，深感兴趣。便一时兴起选了她，即使她排在高公公所建议选秀名录的最后一位。

　　“那她现在过得如何?” 仲溪午合理怀疑，她应该连礼仪都还不懂。

　　“很安分，天天向其他宫女学习礼仪。” 林江诚实回答。

　　“太后传唤过她了吗?”

　　“只有第一天选秀入宫时有传唤过，三名秀女一起。” 仲溪午摆弄着桌上的印章，想想也是，另外两名秀女出身名门贵族，太后当然不会注意到无名的她。也很有可能已经开始被其他宫女欺负。

　　她有勇气，但在这宫里，只有勇气是无法立足的。

　　“接下来几天的秀女培训，多安排一些课程，礼仪、插花、刺绣…都排上吧。” 仲溪午放下手上的印章，吩咐道。

　　“另外，她还没有侍女吧? 派银杏去。” 他淡淡地说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是。” 林江应答。他记得，当初皇上也是派银杏去华浅身边。

　　在林江离去前，仲溪午还派他去查清楚三位秀女的底细，尤其是倪青。

　　“大部分的人…和她…向往简单朴实的生活，妳却反其道而行，自愿被囚于宫殿之中。这又是为什么呢？” 诺大的政务室中，仲溪午的喃喃自语声悠悠地回响着。

　　隔天，仲溪午还是去看了秀女培训第一天的情况，但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只是因为他听到昨晚林江的调查结果，对新的秀女很感兴趣。

　　戚秀女和李秀女的身分背景，林江所回报的内容和他所知的是一致的。而至于倪青，他则有所怀疑。因为真的很普通，她就是一介平民。

　　据林江回报，倪青本名倪青昀，出生于郊外的一座村落。在她满十六岁之际，她的父亲在森林打猎时遇到强盗，遭到杀害。母亲则悲痛过度，也在不久后离世。听当地村民说，倪青十六岁生日当天，独自一人跑进森林，再也没有回来。村民以为倪青最后也和她父亲落得一样的下场。

　　但林江派出去的人在那片森林中找到一间小屋，里面住着一位隐士，同时也是位医者。医者说在森林找到倪青时，倪青身负重伤，看似和谁搏斗过，但对方似乎还是成功逃走了。医者带倪青回小屋照顾，但她因为出血过多，昏迷不醒。医者眼看没有救治的希望，正打算放弃时，倪青竟奇迹似地醒了…

　　但是醒来的倪青，却没了记忆。等伤口愈合，可以开口说话时，倪青一直问着医者许多的问题：这是什么时代？你是谁？我是谁？我几岁？这是哪里？……

　　问得医者莫名其妙。仲溪午听着也觉得甚是觉得奇异。

　　倪青在医者那养伤半年多，便离开家乡，来到了城市。她在一处有技艺表演的旅馆落脚。她用艺名「七青」唱歌和说故事，为自己赚了旅费。在入宫之前，她一直住在那间旅馆，住了一年多。

　　后来听说宫里有选秀，而她刚好满十八岁，她便自行报名了。

　　这就是她全部的过往，没有一点政治色彩。

　　仲溪午看向远处。

　　负责培训课程的是高公公的姐姐，高夫人。高夫人仪态威严，是宫廷的礼仪教师。

　　三位秀女背对着他，正在大树荫下和高夫人学习美姿美仪。很明显地看得出来，哪位是倪青。另外两位自恃早已学会，便不再练习。只有倪青，很认真地一遍一遍重复着高夫人教导的动作。

　　倪青穿着一袭白衣，衬着粉色内里。在微风的吹拂下，衣襬和裙襬随风飘逸着。她的脸随着她的动作，朝侧边转了去。他似乎看到她眼底里透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坚定。

　　但怎么可能呢? 隔那么远，他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皇上，要更近一点看吗?” 一旁的杨渊见主子看得如此专心，不禁出声提议。这还是主子自从华浅的事件以来，第一次注意其他女子。

　　“不看了，走吧。” 但仲溪午只是摆了摆手，便再度向政务室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