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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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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关带李渡云来到书房,说是书房,这间房子也没有几本书,远不如李季贞的书房或他将军府的书房那样藏书丰富。
两人分宾主坐下,李暮关和李渡云说起他思虑已久的事情。
李暮关道:“三弟,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李暮关正襟危坐,李渡云也被他严肃的态度所感染,正色道:“大师兄请说。”
李暮关道:“我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你。”
刚刚大师兄说了什么?李渡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掌门之位是说传就传的吗?更何况李氏历代掌门都是李氏的嫡亲子孙,是李暮关这一支的血脉。
如今李氏中的弟子中,长一辈的季贞、季贤、季员都属于旁支弟子,后一辈的唯有李暮关、李渡云、李暮秋三人是前任掌门的嫡传弟子,但李渡云与前任掌门并无血缘关系,按理说没有资格做李氏的掌门。
李暮关道:“你没有听错。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
李渡云早已坐不住了,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大师兄,师门规矩不可违逆。”
李暮关果断地道:“规矩是人定的,我便是要废了非嫡亲弟子不能继任掌门这条规矩。”
李渡云苦苦相劝:“大师兄不可。李氏之所以屹立百年不倒,靠的是人心团结,人人以保国为己任,效忠掌门,这才有了李氏百年基业。贸然废立规矩,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将来师门中人心思变,一盘散沙之时,后悔可就晚了。”
李暮关早已将利害关系想得透彻,微笑道:“这个道理我比你明白。”
李渡云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茫然地看着李暮关,等他解释。
李暮关扶起李渡云,拉他坐下,道:“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些道理吗?我们李氏自从开山立派以来,就与大夏皇室息息相关。我们的先祖追随大夏历代帝王征战沙场,建立不世功勋,却不图封侯拜相,甘愿退居山野,默默守护江山社稷。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朝中是梁太后掌权,就连陛下也被她拘禁。李氏宗族多有被她杀害排挤的,而我,我没有坚持祖宗的教训,娶了梁家的女儿,做了太后的臣子。”
李暮关身为李姓宗族却为太后卖命,这件事平日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唯有李暮秋胆大,偶尔开玩笑讥刺几句,但也不敢说得这样直白。
李暮关这番话说出来,也不知是无奈、是懊悔、是羞愧、是自责?总之李渡云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李暮关的沮丧。
李渡云心中不忍,安慰道:“时局如此,个人又能如何呢?不论是为太后、为陛下,都是为大夏尽力,保国安民。”
李暮关苦笑道:“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哄我。若是秋儿,必得狠狠挖苦我一顿。”
李渡云扯了扯嘴角,想笑又没有笑。
李暮关接着道:“三弟,我已然陷身朝堂纷争,难以脱身了。我若还当着李氏的掌门,不定哪一日咱们师门也会受我拖累,做了太后的犬马。我一个人做不肖子孙已经够了,不能够再连累师门名誉。三弟,你答应我,才是成全了我,才是为师门好啊。”
李渡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大师兄这一番话说动了,却还推辞道:“即便大师兄要让贤,论德行该请季贞师伯,论武功该让季贤师伯,无论如何轮不到我呀。”
李暮关道:“继任的人选我也想过许多遍了。一来师伯师叔他们都是旁支弟子,原就没有资格继任掌门。二来季贞师伯为人天真,不切实际,他管理李氏这几年,你看看都把师弟们教成什么样子了,一点武林弟子的风度也没有,简直比太学的学生还要文弱。”
大师兄这个评语十分贴切,李渡云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觉得背后非议长辈是极无礼的事情,大师兄说说也罢了,自己可不能随便附和,忙忍住了。
李暮关道:“季贤师叔武功是很高,可是他习武成痴,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我怎能放心他掌管师门。想来想去,唯有你最合适。咱们是一同长大的,我知道你的为人,也清楚你的能力,我唯有将掌门之位交给你,才能放心。只是……”
李渡云听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大师兄如此看重,他当真十分为难,推辞又怕伤了大师兄的心,答应又怕负了大师兄的托付。
李暮关叹一口气,道:“只是,三弟,你不要怪我将这样一副重担交给你,掌门之位,荣华风光都是假的,责任重大才是真的,你以后不能再过安稳闲散的日子了,是大师兄对不起你。”
李渡云心中酸涩,眼眶发热,他跪在大师兄面前道:“大师兄,我自从拜入李氏门下,就发誓效忠掌门,效忠于你。此心天地可鉴,从无更改,九死不悔,我只怕、我只怕我无能,有负你的重托……”
李暮关双手扶住他,拉他起来:“起来,三弟。”
李暮关本来有满腹的话,这时却忽然不知说什么好,或许是三弟的誓言太过坚定果决,令人坚信不疑,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李暮关扶起李渡云,缓了声气说道:“要做这件事还须一步步筹划,我先同你说了,让你有个准备,你不要声张。真要扶你上位,还有许多困难,这都不要紧,我会帮你一一摆平。”
李暮关最后这句话既是对李渡云说,也是对自己说。
李暮秋练剑到日落时,回去洗漱更衣,准备参加家宴。正巧潇儿玩耍回来,见了李暮秋,姑侄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话。
李暮秋问她京中近况,又问:“哥哥为什么忽然辞官了?”
潇儿道:“什么辞官呀,那是太后下旨斥责,让父亲交卸官职的。”
太后下旨斥责?这事可严重多了,李暮秋忙问缘故。
潇儿却低着头笑了一阵,李暮秋催了几遍,她这才说道:“因为,因为围猎的时候,父亲没有打到猎物,太后觉得他丢了武将的脸,才会如此。”
李暮秋目瞪口呆,这件事怎么听怎么离奇,可它就是真的发生了,她不敢置信:“哥哥是故意没有打到猎物?”
潇儿道:“这我可不知道了,应该不会吧,就算父亲自愿退后,不愿拔头筹,少打几只不就行了?怎么会一只也没有,惹人耻笑呢?”
李暮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事乱猜也不是办法,还是等有机会私下问问哥哥。
这时李季贞派了一位师弟来叫她,说道家宴设在书房。
李暮秋心道,竟然不在正堂神剑堂?想必师叔是觉得在书房设宴,更显亲近之意。姑侄俩并不敢耽搁,连忙出门往书房来。
参加家宴的有李季贞、李季员两位师伯师叔,还有李暮关师兄妹三人及潇儿。
李季贞同李暮关说了一些本门的事务,李暮关说了他对于教授师弟们习武的一些想法。
李暮秋在外奔波了数日,没有吃到一顿好饭,今日一回来就练了半天剑,现在眼中只能看得到食物,一直埋头吃饭,也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家宴结束,李暮关还有些本门的事务要同李季贞商量,其余人先行散去。李季员自回去打坐。潇儿来到新环境,新鲜感还没有过,拉着草儿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
李暮秋觉得刚吃完饭就回去睡觉,胃要不舒服的,便想去练武场走走。
李渡云见她去的方向是练武场,叫住她问道:“师妹,你还要去练剑吗?”
李暮秋晚上来赴家宴,连剑都没带,还练什么剑?她答道:“不练了,大晚上练什么剑!”
李渡云今天的神情却有些沉重,李暮秋看他闷闷的,也不知何故,便想说些笑话给他听。
李暮秋道:“三师兄,我今日听闻了一件奇事,是关于我哥哥的,你想不想听?”
李渡云对于李暮秋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不敢苟同,皱眉道:“师妹,背后议论长辈是犯规矩的。”
李暮秋本来还有几分兴致,被他这样一说,也有些扫兴,道:“那我不说了。”
李渡云却对大师兄的事情颇为好奇,道:“你想说便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人真不讲理,分明是他想听,却还要先责怪别人一通。不过李暮秋也不计较这些小节,含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哥哥为什么忽然辞官?”
这,李渡云心想,必然是因为大师兄想要处理好师门的事情,以免因为他做官的缘故连累师门,大师兄凡事都考虑得周全,身处官场步步为营,着实不易。李渡云心中如此想,口中问道:“为什么?”
李暮秋道:“因为我哥哥做官多年,武功退步了很多,这一回围猎成绩太差,被太后斥责,让他回来好好补补武功。”李暮秋边说边笑,一个武林门派的掌门人,竟被嫌弃武功太差,这世上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李渡云却没有玩笑的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大师兄的敬重、同情、痛心,见李暮秋如此不敬,不由板了脸。
李暮秋见三师兄一点也没有体会到这件事的有趣之处,也觉得没意思,便不说话了。
李渡云斟酌着语气道:“师妹,大师兄是你兄长,也是本派的掌门,他对你宠爱骄纵,可你也要知道分寸,进退有度才是。”
李暮秋一听他说教,便后悔方才同他说那件笑话了,答应道:“是,我一向对哥哥很恭敬的,他对我才不是宠爱骄纵呢。三师兄你不知道,我哥哥在家也奉行他他治军的那一套。恩威并施、笼络人心的把戏,一天能用一百次,他不嫌腻,我还嫌累呢!”
李渡云不知怎么又惹得李暮秋一顿埋怨,笑道:“你又胡说八道了。”
李暮秋却神情郑重,神秘兮兮地同他说道:“三师兄,你别不相信。方才我哥哥在席上跟师伯说什么你听见了吗,明天要点卯,要见一见师弟们,他明天一定会找一件事情立威整人的,咱们都小心些吧,别一不小心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李暮关下午已经同李渡云深谈过,李渡云大概能明白李暮关的意图。而李暮秋仅凭宴席上的只言片语以及她对于哥哥的了解就能推测出八九分,李渡云不禁也对这个小师妹刮目相看。
李暮秋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信吗?”忽而笑道,“三师兄,明天若是我哥哥拿你开刀,我帮你说话。”
李渡云无奈摇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话这样没分寸,小心大师兄知道了骂你。”
李暮秋说了一会话,想要自己散散步,若是三师兄在身边,说不定还会抓住什么把柄教训她,便道:“三师兄,你不是带回来那什么蛇王吗,你应该去看看它,别被它跑出去了,咬了人可不是玩的。”
李渡云被她一提醒,也觉得出来了许久,是该回去看看,道:“是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