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星月赴我梦

5、弑（五）

　　魇纪五

　　我是个被孤独和黑暗眷恋的人，是个不祥的孩子。

　　我不该奢求那一丁点的温暖。因为它带来的伤痛和毁灭远比被黑暗和孤独一点点侵蚀要痛得多。这样的命运是无法逆转的，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动摇半分。

　　青柠，爷爷，爸妈，你们不该与我牵连，而我也不该留恋。有些事，不是你们命中注定，而是我带来的。

　　我常常在黑暗中奔跑，却总也跑不到尽头。因为我的生命里，不会有阳光照射。而我的灵魂，只会与黑暗相融。

　　辰纪五

　　天气依旧阴沉沉的，看来又会有一场雨。不知道多大的雨，才会冲刷掉我的罪孽。

　　我必须要走了。爷爷已经离开了，下一个无论是青榆还是青柠，我都不愿意面对。我不该固执转来这所学校，不该选择重新出现在青榆青柠的面前。我还天真的以为，换了个躯壳，所有的不幸都会远离，可是结果却是爷爷的离开。或许，我随着星儿一起死在五年前那个夏末，便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柠，昨晚你还好吧？”青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转过头，看见他正弯着腰看着趴在桌上的青柠。虽然熬了过去，青柠的面色仍是有些苍白。但在我的视角看去，青榆的脸色比青柠的还要白上几分。虽然和五年前一样，但我突然意识到，正常人的皮肤是不可能那么白的。青榆他……也有秘密么？

　　呸呸，瞎想什么呢！我摇摇头，将这个想法踢出了脑海。

　　“没事啊。青榆你不要婆婆妈妈地瞎操心。就是雷声太响，吓得人睡不着觉，幸好清浅陪着我。你说是吧？浅浅。”青柠拽住我的胳膊，像是不经意地摇了两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撒谎，不过我想青柠已经没事了也就不用青榆担心了，便点了点头。

　　“那就好，昨晚我不知怎么的，睡着睡着半夜突然醒了，老是感觉你好像出事了，一直都没有睡着。今天看到你我才安心。还有，”他话音一转，狠狠地敲了一下青柠的头，“说过多少次了，叫哥，没大没小。”

　　青柠暴起想还手，可惜青榆抢先一步跑走了，只能作罢，气呼呼地坐下来。

　　青柠从小便直呼青榆的名字，青榆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多次也没能让青柠改口叫他哥哥。我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涩涩的，他们的感情和想象中的一样好。走出了星儿离开的悲伤，重新快乐生活，这不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么？为什么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起立。”我感觉青柠一个大力拉我站了起来，原来已经上课了。

　　“老师好。”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连上课了都不知道。”青柠的问候和稀稀拉拉的问好声混在一起。我摇摇头，示意我没事。

　　“同学们好，请坐。今天，我们班新转来一名同学，大家欢迎。”

　　我才注意到老师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男孩，看来今天确实是精神不太集中。我闭上眼，试图缓缓紧迫的精神。

　　“乌黑顺滑的短发，牛奶般白皙细腻的皮肤，俊美中带着阴柔却依旧酷酷的。目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浅浅，你快看，他好帅。”身旁的青榆又在花痴了，我无奈地抚了抚额，没有理她。

　　“大家好，我叫蓝晷，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时光，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指教，谢谢。”男孩从老师身后走上前来自我介绍。

　　“我天呐！”

　　我听见全班同学都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身边的青柠，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我不得不转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浅浅，你快看……眼睛，”青柠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向前看。”

　　我意识到她是让我看新同学，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但又陌生的脸，青柠这丫头，这次没有夸张。但是，他的眼睛，是湛蓝色的，纯净与妖冶并存。

　　没错，虽然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那次我和青柠偶遇，不，应该是有预谋的“偶遇”的那个神棍。来者不善，不管是不是冲我而来，我都需要小心提防。

　　“好漂亮的眼睛呐！不过，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呐？”身旁的青柠还在嘀嘀咕咕，“嘿嘿，这是不是说明我和他有缘呐！”

　　我又一次对青柠的花痴能力甘拜下风，不过幸好，她应该没认出来这个神棍。在我们谈论的时候，蓝晷已经走向了他的座位，并未看我一眼。但我并不怀疑我的判断，他，绝对是那个神棍。上次他一定用秘术改变了容貌，这张脸，才是他的真面。

　　“诶，浅浅，刚刚你一直看着蓝晷。听说他也是从市一中转来的，你们是不是认识啊？要不怎么你新转来不久他就来了？”整整一节课，青柠都在一旁喋喋不休，发扬着她的八卦精神。

　　“瞎脑补什么呀！好好听课。”前面的青榆耳力倒是好，趁老师板书的瞬间，回头又给了青柠一个爆栗。

　　“不就是有人和你争校草的位置了，你凶什么？”青柠委屈地揉揉头，拿起了课本。

　　青榆回头时，看了我一眼，饱含深意。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我寄居在沐清浅的身体里时她已经办了休学手续住院了，她和蓝晷是不是同学我并不清楚。如果说认识，上次，他为什么要那副装扮？可是说不认识，他却像是有目的地接近。看来这一点要打探清楚，万一被他确定我不是沐清浅，不知要惹来多大的麻烦。而且，最好是现在就弄清楚，不然下课万一他来，我应该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他就不好说了。

　　“柠，我有点犯困，小睡一会，你帮我看着点。”悄声向青柠交代了一声，我进入了假寐状态。隔空施展摄魂之术比我想象的难太多，我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我正想逼出噬魄去试，可无奈昨天晚上损耗太大，噬魄，是万万动不得了，怎么办？正等我无计可施时，一道细微的蓝光凭空从脑海出现，我的意念突然像烟花一般炸开。

　　“蓝晷，你起来，上学了。蓝晷啊蓝晷，你真符合‘懒鬼’这个名字。”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一些画面如同放电影般出现在我的脑海。

　　那是一个蓝色色调的房间，浅蓝色的纱帘随风而漾。一个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女正在窗前，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见纱帘从她白皙的手指间拂过，她温柔地拉开它，让阳光射入。然后回头对着房间的某个方向笑着说道：“再不起床就真的来不及了，‘懒鬼’，快点！”

　　房间被收拾的很整洁，装饰虽然简单，却处处可见用心。在墙角有一张简单的床铺，一个俊美的少年裹着淡蓝的被子躺着。乌黑的短发顺从地贴在耳边，皮肤白皙。他的眼睛紧闭着，弯着的嘴角却暴露出他在装睡。看那一张连女孩子见了都会忍不住要嫉妒的脸，的确是蓝晷。

　　这是……我有些迷惑，这不可能是蓝晷的记忆，我确定我的探查没有成功。这不会是沐清浅本身的记忆吧？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我进入这具身体时，沐清浅确实已经死了。没想到，脑海深处居然还隐藏着她不散的记忆。由此看来，她与蓝晷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可是，这段记忆为何会突然出现？

　　不好，我心中响起了警铃，迅速收回了意念。回头扫了蓝晷一眼，他湛蓝的眼睛直直看着我，脸上似惊喜似迷茫。我灵机一动，眼神迷茫地看着他，脸上似有不解。然后装作才发现他的眼神，惊慌地回头。为求逼真，我还在回身时故意碰掉了桌边的笔。

　　嘿嘿，我为我的演技偷偷点了个赞。没想到蓝晷如此狡猾，竟趁着我的意念侵入他时，偷偷将自己的意念附在上面进行反探寻。我没有警惕，居然被他得手了。还好他探寻到的是沐清浅的记忆，因祸得福，我就顺势装作失忆。给他布了这么大一个迷阵，这下，他就算再有怀疑，短时间内也不会轻易冒犯我。

　　“你的笔。”一只白皙的手伸到我面前，掌心里是我刚刚故意碰掉的那支笔。我一抬头，便看到了青榆。他的嘴角紧抿，琥珀色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出他此时的复杂心思。我想，他一定是看到我的小动作，误会我和蓝晷了。我没有吱声，默默接过了笔。青榆盯了我好一会，才在青柠的催促下转过身去。

　　对不起，青榆，是我撒谎在先，可我不能说出真相。虽然那是星儿的承诺，我却无法兑现。毕竟那时，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下辈子，真的存在。

　　青柠碰了碰我的胳膊，脸色复杂地递过来一张纸条。我不解地展开，青柠娟秀的笔迹呈现在眼前：

　　“浅浅，青榆喜欢你，你的心意呢？”

　　我的脸腾地红了，我一直都知道自从转来这里见到青榆，他对我并不像最初的兄妹之情。可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我很清楚，只有二十八天，我无法给他任何承诺。

　　不知怎的，我回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星夜。青榆偷偷将我从医院带出，我们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个小田圃。在散发着清香的干草味的草垛上，我们并排躺着看星星。

　　“青榆哥哥，你说，星儿死后会变成那里的哪颗星星？天上星星那么多，万一你找不到我，认不出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星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认得。”

　　“恩，青榆哥哥，要是有下辈子星儿一定来找你，不会让你等太久。”

　　年少时笃定的誓言还回响在耳边，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