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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书信 ...

  •   待甘浊复和季澈斥离开后,此地应只有梁疏旬留在此地的情况,他却兀自说了句:“你看到了,出来吧。”
      梁疏旬话音刚落,墙低窗那儿的光影就动了动,听来者步履声匆匆,从另一边墙走了出来。
      原来隔墙有耳。
      梁疏旬重新坐回堂上的位置,从一堆积攒的卷轴中拿出来一卷,随性地铺开后,挑眼看眼前站着的人,颇为疲倦地说着:“我烧奏疏时,甘浊复的反应这么平淡,不像是知道万樽楼其中的内情。”
      堂下站着的人摇摇头,向前走了几步,迎着梁疏旬的目光,沉声说道:“这不是我要的。”
      梁疏旬颇为不耐地问:“那杨老想要什么呢?”
      “如果不是我执意劝谏陛下下旨查御史台,你可知没有圣旨硬闯御史台,你这脑袋不保!”杨弥勒怒斥,辗转踱步在桌案前,他的焦躁不安不断地外放,而梁疏旬的视线却总放在他那案情卷轴上,好似天地之大,只有他和他那儿破卷轴,杨弥勒只好开口,“既然有了令其彻查的圣旨,那不用岂不可惜?”
      “你我心知这次十三皇子私逃出宫,跑至甘浊复府上,你要拿此事做文章?”梁疏旬停了继续看卷轴的心思,“是你要甘浊复死,还是季老要甘浊复死?”
      杨弥勒不语,瞪着语出不逊的竖子,怒哼一声,潇洒拂袖离开。
      梁疏旬目送杨弥勒离开,他现在被雍州残兵案缠得头疼,他拿出张方正主簿新写的雍州案情内容,相较之前可谓毫无进展,五日一审断的时限将至,呈不上新的东西,他心里忐忑,却对杨弥勒所说真的犹豫,他摩挲着笔杆,心里这层雾气久久挥散不去。
      适逢季澈斥回来,梁疏旬抬眼的须臾,也决定再犹豫,起身走下去,季澈斥见状有意拦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大人这是去做什么呢?”
      梁疏旬解释:“想去查甘浊复宅子罢了。”
      “你与季老倒想到一块儿去了,季老早上刚在御前说了一句,陛下就已派人去查他府上了,他府上那两位中午就被送进皇宫了。”季澈斥拍拍梁疏旬的肩,劝他稍安勿躁,“你可知进宫的除了十三皇子还有谁呢?”
      “江浮野是吗?”梁疏旬轻声叹气,心想迟了,现在也只能顺着他人的意思接着做了。
      季澈斥向前几步,拿起了张方正所写的那张纸,翻看一遍,而后说道:“梁兄既然猜得到,何须再白费力气呢?依我看,现在该找张方正重写这案情了。”
      梁疏旬垂首瞧自己拇指上那滴墨,不管怎么样都抹不干净了,恍若自己的心一样,沾了点别的,怎么样都不如以前了。他沉闷地坐回堂上的位置,却怎么也不肯再多看案情卷轴一眼。
      季澈斥不愿自讨没趣,看梁疏旬这样颓然,攥着手中的那张纸,悄然退下去找张方正了。
      接连几日,梁疏旬都没有要提审的意思,我只好宽慰自己,笼中鸟怎么观得出外边的云雨呢?
      狱中最能标明时间的,就是狱卒发午饭的时候了。
      我胃口总是很奇怪,本来以为身处这样的境地,我会连饭都吃不下去,其实不然,就算碗里是大白米饭和青菜豆腐,我依旧吃得下去。
      饭其实凉了,我一般都喜欢拌一拌,一团小纸条给我拌出来了。
      我看了眼刚给我送饭的狱卒,他站在一侧,冷着眼盯着我,头微微一动,眼神自然地看向了别的地方。
      看样子狱卒知道这个纸条。我放下碗筷,把纸条捻开,两个字组成了一个名字。
      纸条很小,我就又给它揉成一团,拿块土石压着它。
      这一天,我总不敢合眼,生怕错过什么。
      直到傍晚,脚步声从走廊那边传来,我以为是到时间了,狱卒交换,就依他走的脚步声作拍子,不过,很奇怪的是,今晚的狱卒巡逻的脚步声很乱。
      狱卒提着灯,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了,之后我就见到身披黑袍的人从打着灯笼的狱卒身后走出来,走到我牢房门前停下。
      他朝我挑眉,眼神直勾勾地打量我,这样子倒让我想起来在青霜湖初遇的时候,他眼神就这样的放荡不羁。
      我把纸条给找出来,走了几步之后坐下,透过柱子之间的缝隙,将捻开的纸条摆在他眼前。
      “周恕”二字,他写来好看。
      我问了句:“这纸条怎么回事?”
      “纸条就那么小,我写其他的,你就拿不准是不是我了。”周恕倒是是没忘了贫嘴,我听他叹了口气,略带顾虑地委婉问我,“你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可有什么挽回的法子?”
      “闹得这么大?”我心里把这件事转一转,而后又说,“你说陛下下旨吗?那时候御史台乌泱泱的一群人,那阵仗确实过了。”
      周恕感到诧异:“你全然不知吗?”
      “什么?”我对周恕这个反应也很诧异,发生了的事,不应该有我不知道的。
      “一个对陛下深怀怨恨的罪臣之子,找到了封陵江氏一脉的姜国旧部,胁迫皇子,私养部队,打算攻入皇宫。”周恕试探地看我,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你真不知道?陛下派人查你府上,查到被你私囚的皇子时,坊间连你要反叛的事都传出来了。”
      我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手中捻着的纸条跌落在枯草上,我也没心思拾起来,而是从柱子的空隙中抓住周恕的手,焦急地问:“那这个皇子和姜国旧部怎么样了?”
      相比之下,周恕竟比我还淡定些,他垂手说道:“两人已被押入皇宫面圣了,我也说不清这算好还是坏。”
      如今局势的颠倒,远超我的想象了,我收回手,下意识想瘫倒时,周恕重重地捏着我的手臂。
      周恕扶稳我,在他回避的目光中,我看见了他从怀中的书信,他递给了我每个月都会收到的来自江宁的书信,向我说:“我今日会来,是因为这封信。”
      我拿着书信,没急着拆,手就好像是被冰水浸过一般僵硬,而这封信像是一块儿正在燃烧的碳,正烫着我那颗摇摇欲坠的信念。
      我不敢拆,我是真的不敢拆。
      我心里知道,如果不是病情恶化,不然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的,我是不会收到这封来自江宁的信。
      我心知我母亲已然过了四十岁,但心里一直盼望着她不会出事,在江宁,我从来没有让她干过重活,但还是止不住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变老。
      我颓然坐下,周恕也随着坐下,他伸出的手落在我的手旁边,仿佛接应着,双眼又忧思地看着我。
      这封信,我迟早要看的。我寻思着左右都不可能是我娘病逝了,因为最近一次的书信上面的内容还是她身体有好转。
      信很薄,就一张纸,上写道:昨日傍晚,病情恶化,忽患高烧,吾救治多日,连着两个时辰,高烧不退,后才知药石罔效,愿大人得知之后,速来江宁探望,不然恐无再见之时。
      信真的很短,我连着看了好几遍,才将信纸放下。
      我起初是低头看着书信小声啜泣,后来一想到数年前我信誓旦旦地站在码头说定能洗去祖辈的冤屈,叫我娘在江宁把病养好了,等着我从上京回来,我又忍不住笑,一面哭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面又笑自己直至阴阳两隔才懂尽孝道。
      过了会儿,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利索地将信纸装回信封里,问道:“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周恕见我好些,抿嘴笑一下,故作强颜欢笑的样子很是落寞,他向我解释:“你闹这么大事,我本来应该立马过来看看你的,但是我在江宁的那几个掌柜说途中有你万里加急的书信,我等了两天,花钱在蘋州将书信给截了下来。”说完又觉得不妥,再补了一句,“在蘋洲的小事,世家自然不会知道。”
      我将信递回周恕手中,借由这封信,我也想好我如何出局。
      我郑重地向周恕说道:“明日清晨,让每月我送信的人重新把这封信送到我府中,然后你便转回蘋洲把与截书信有关的人处理好,莫叫别人瞧出端倪来。”
      周恕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信件,我猜他这神情,想必他在路上就已经看过信件内容。
      我咧着嘴笑,笑着说让我再休息会儿。
      周恕拿了信件,他一而再地回头,我却只能看他一点一点消失在我视线外。周恕走之后,我就身心疲惫地倒在枯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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