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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杨光翙殒命博陵城 ...

  •   胡长生搭救不及,赶紧跪地去看,宰孤萍已骨骼俱碎,奄奄一息。胡长生道:“宰将军,我胡长生定会救你性命。”宰孤萍道:“我身为人臣,上不能护君主安平,下不能卫族人无恙,有何面目苟活世间。胡兄弟你要帮我,便请引刀就颈,赐我速死,免受裂骨煎熬。”胡长生跳起身来,道:“实在荒唐,世间万物莫不向生,尔何唯死以求?管你怎说,我救你定了。”随后却又辗转,自语道:“可我又如何救她?若回终南山,请师尊垂恩,少说也要六日路程,且师尊若不开洞门,我又奈何。”抓耳挠腮一阵,忽然道:“不如请出此间土地,问他近处可有仙医。”于是口诵召神咒,未须臾,土中钻出一白眉老翁,惶恐上前参拜,道:“小仙不知天尊降临,有失远迎,万请天尊恕罪。”胡长生道:“老人家起来罢,不必多礼。”土地起身,待见了胡长生,恼道:“你这娃娃,怎么会无上仙尊才懂的召神咒,害得我给你磕头参拜。”胡长生笑道:“家师乃文始真人,我在身侧曾听他念过。闲话少说,我有一事请教。”就指宰孤萍给土地看,将救她一事说了。土地道:“此伤损及筋骨,非凡药可救,也是她机缘造化,近日有一仙人在附近行医,多愈奇症顽疾,你去找他,或许有望。”胡长生问:“他在哪里,什么模样?”土地道:“见有推木车石桶者便是。”胡长生道:“阿翁你帮我守住她,我去寻那仙人归来。”言讫腾云而起,找那仙人去了。
      云中探寻未久,果见一山脚下有木车石桶,车旁十余老幼倒地,骨瘦若柴,一人从石桶中舀出米粥来,喂进几人嘴里。胡长生认得此人,忙降下云头,跑上前道:“师兄,你是木叔峰师兄么?”木叔峰麻衣草履,见一后生跑来,喊他名字,疑道:“你是何人?我不认识。”胡长生道:“原来是你在附近施术救人,真是缘分,我胡长生也,亦文始真人弟子。”木叔峰道:“我不认得你。”胡长生道:“也是,你被逐下山时,我还未成人形,如今已是三百年矣,你自然不认得我模样。”说完摇身变回原形,是一只碧葫芦浮在半空,木叔峰猛然醒悟,道:“我记得了,你是师尊腰间那葫芦。”胡长生变回人身,道:“记得我就好,师兄,我有一相识病重将死,特来请师兄前往施救。”木叔峰道:“且候片刻,这些人逃难南奔,口粮为山贼劫走,又误食酸草,腹水吐尽,我要先救他们性命。”说完,念一口决,化身十余木叔峰,皆一般模样,从石桶中舀粥喂人,既罢,又从桶中取出干饼放在老幼怀中,这才消散化身,推车问道:“葫芦,你那相识在哪里?”胡长生说了方向,木叔峰道一声:“去矣。”立时缩地成寸,山林后逃,转眼到了宰孤萍身旁。
      土地见木叔峰至,笑道:“仙人既来,我则去矣。”缩回了地里。木叔峰看过宰孤萍伤势,从石桶中舀出一瓢清露,遍浇宰孤萍周身,道:“不出片时,既痊愈矣。”胡长生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宰孤萍泣泪道:“我已如此,何必救我。”胡长生笑道:“已经救了,何必再说,你余生犹长,莫要自弃。”便去与木叔峰说话。
      木叔峰问:“葫芦,你为何也在人间,莫非亦动凡心?”胡长生道:“一时不慎,为尘音所诱,遭师尊相逐。师兄,你来人间已三百年,为何不归终南?”木叔峰叹道:“我无日不欲还归仙府,只是了悟无门,困身在此。昔者我广行医术,功感上苍,真人因遣使者邀我赴终南修行,而今我误堕人间三百年,推车施药,相救者何止百万,却再无使者至矣。”胡长生惶恐道:“如此说来,我亦不知要在人间蹉跎多久,恐亦数百载难返矣。”木叔峰道:“各人自有机缘,去留在于一心,葫芦你要早日归真,只在自己。”说话间,胡长生忽见草丛中已然无人,宰孤萍不知去向,胡长生疑道:“那将军哪里去了?”木叔峰道:“她既痊愈,便是走了,万物自有所去,你也不必强求。”胡长生听罢,良久不语。
      却说马燧与颜泉明日夜兼程,终回常山郡府衙。是日冬月十九,卯时风寒,府门外列有一干官吏,后随数百团练兵,似将有往。马燧问参军冯虔,道:“冯大人,聚众在此,将何往之?”冯虔道:“安禄山大军将至,颜大人使我等在此集结往迎。”马燧稍有怨色,与颜泉明行入府中,拜过长史袁履谦,就到后衙。颜皋卿幼子颜季明,年方十四,见兄长归,忙奔来相会,问:“阿兄,给父亲治病那药得着了么?”颜泉明道:“已在身矣,领我去见。”便入内房,就见一老者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羸弱不堪,乃常山太守颜皋卿,字昕,此时穿上官袍,由两个婢女搀扶着,要往外走。
      颜泉明赶紧上前扶持,道:“父亲重病未愈,为何冒然起身,肃装若此,还是回榻上歇息去罢,若有要务,泉明恳请代劳。”颜皋卿气若游丝,道:“安禄山大军将至,我往迎之,你一小城县尉,位卑名浅,如何相替。”颜泉明掏出铁盒打开,道:“父亲若要出门,请先食此蚁后,等药到病消,再动身不迟。”颜皋卿瞧了盒中蚁后一眼,道:“关了此盒,好生藏匿,我先不食它,得此玉药之事切要守密,不可泄与旁人。”颜泉明道:“有药不食,却是为何?”颜皋卿道:“休要多问,你去换上官服,随我往迎安禄山。”又谓马燧道:“洵美,你也与我同去罢。”马燧道:“要迎安禄山,你们自去,我才不去见那杂胡,我见了他,立时就要拔刀杀他。”颜皋卿喝道:“洵美休要胡言,今河北地界,望威而伏,你这狂言若被宵小听走告密,我也救不了你。”马燧愤愤罢言,一旁颜季明翘首道:“若洵美哥不去,我也不去。”颜泉明抚摩他顶,笑道:“本就没打算带你去。”于是颜泉明去换了官服,搀扶颜皋卿出门,与长史袁履谦并一众官吏,领着数百团练兵向北行去。
      颜皋卿既去,马燧便就阶坐下,随口念道:
      贼骑叩陉关,万县伏威严。
      旧朝褪袍衣,新主赐幞冠。
      有心扶落日,无力变黄天。
      谁借长缨索,此去缚胡蛮。
      正叹息处,就见颜季明挥舞细剑,道:“洵美哥莫忧,待我长大,就随你一同去诛杀逆贼,匡复大唐江山。”马燧见他幼稚天真,笑道:“若等你长大,安禄山这贼人还在作乱,那我大唐将士,不免也太无能了。”
      却道河北大地,玉尘茫茫,旧雪未消,天寒地冻之中,有一队劲旅行军前踏,泱泱十余万众,似起了黑潮一般,转眼将山河遮尽,陌野变色,只见到大旗抖振,人头攒动,更闻铁靴碎地,马嘶裂天,望之者无不心绽胆裂,畏缩叩身,林中猛虎亦伏额称小,空中傲鹰也目惊坠天。大军过处,万兽噤声,草木萧瑟,更有谁人敢阻。
      大军之中,就见旗帜围聚之处,有八匹良驹牵引一辆铁车,铁车中熊皮铺地,一人傲坐椅上,这人碧眼虬髯,有狮虎之威,肤白唇红,目光炯然,却好肥一个身子,估量有三百来斤,把袍衫都撑满了,一条玉带似将崩断般地卡在腰上。他便是东平郡王,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此时正以清君侧,诛杨国忠之名,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往关中进发。麾下文武,安庆绪、阿史那承庆、严庄、高尚、田承嗣、安守忠、蔡希德、张通儒、李归仁、孙孝哲、李立节、崔乾佑、薛嵩等,尽随军中。
      安禄山正坐车中,畅饮烈酒,忽有一骑奔来,乃中郎将安太清,下马拜在铁车前,道:“雄主,前有百姓父老伏道,献粮马酒酿以迎。”安禄山闻之,笑道:“取其半数,余下归还,并嘱咐左右各军,勿侵扰百姓,私行掠夺,违之者斩。”安太清领命而去,又未多时,先锋张忠志在车前下马,道:“义父,博陵郡闻大军将至,举城而降,高邈、何千年捆缚杨光翙,亦在城中相候。”安禄山大笑,道:“我举义兵,天下自当归附,山河无主,德者居之而已。”
      未有一个时辰,大军便至博陵,博陵太守及富贾族老皆携酒备礼,在南门相候。安禄山令将士稍作休整,便与相见,太守族老俱伏地参谒,安禄山大喜,令将厚礼分发诸军,便有高邈、何千年缚杨光翙而来,杨光翙棉布塞口,不能有言,怒视张忠志,又瞪安禄山,呜鸣似欲叫骂,安禄山见之斥道:“尔贼心奸胆,其罪何容!食君之禄,不思为民效命,反与杨国忠那一干奸佞勾结,陷害忠良,祸乱社稷,此罪不诛,更待如何。”不容杨光翙分辩,喝令推去斩首,悬在南门之上,博陵父老见之称快,便为安禄山祝酒贺功,安禄山饮的豪心大放,就令义弟张献诚暂任博陵太守,与乡老续宴,自则复登车,唤起大军,又要往常山郡去。正待起军,谋士严庄言道:“雄主今雄师浩荡,势勇难阻,河北尽归,再南下以收东都,指日可待,更有何人能挡。”安禄山听了,道:“虽然如此,我所忧者,惟井陉口土门关,西连河东关内,朔方军居焉,李光弼、郭子仪者,皆为大患,若我大军南向,而朔方军涌过土门,截我后给,则粮马皆断,不可不防。”严庄道:“雄主守安思危,实乃经纬天地,囊括宇内之才,既有此忧,以我看来,不若先攻土门,再取常山,可保无虞。”安禄山道:“土门一小镇尔,焉可费我路程,绕行取之,着一员大将攻下便是。”遂吩咐道:“令孙孝哲来。”严庄忙道:“启禀雄主,孙孝哲素以勇毅闻名,每战必争先锋,杀伐果决,然土门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非蛮力可以直取,窃以为雄主宜另取良将,以免有失。”安禄山沉吟片刻,便道:“令孙孝哲与张忠志来。”俄而二人至,孙孝哲英武神勇,面容俊采,且甲胄如新,以坠玉琳琅饰之,令人着目,张忠志立他身侧,便是黯然失色。孙孝哲道:“义父寻我,是有何事?儿定当办妥,不负义父期冀。”安禄山道:“孝哲,为辅,你二人领五百铁骑,以孝哲为主将,为辅佐之,往井陉口去,夺土门以据之,再来见我。”孙孝哲喜道:“儿定不辱使命。”就与张忠志去领骑兵,赶赴土门,安禄山大军则仍南下,往常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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