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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宰孤萍横剑护君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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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时辰,马燧与颜泉明又刨出一个深坑,有五尺多,仍嫌不足,继续往下穿凿,颜泉明举锄落下,铿的一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裂了,马燧赶紧道:“且住。”二人便停手,蹲下身去看,就见到土中有一片青色琉璃瓦,小巧的很,只杯口大,此时被锄头敲中,从中裂成了两半。见这碎瓦,马燧笑道:“应该就是它了。”于是二人将铁锄暂弃一旁,顺这瓦片位置拨开四周浮土,便见浮土之下尽都是这般碧瓦,且瓦压瓦,片连片,错落有致,铺成好大一块屋顶。马燧道:“揭瓦下去。”二人将一片片碧瓦揭开,未几就露出一个洞口,洞中似有微光,马燧附身正要往洞中去瞧,就听见轰然一声,整个屋顶塌了下去,马燧与颜泉明都摔进了洞中。
待二人起身,才发现这里是一条长廊,上有碧瓦为顶,横梁交错,下面青石铺地,规矩整齐,两侧墙壁则涂的暗红,挂有烛台成列,台上白蜡泣泪,焰火飘摇。然而这长廊虽似人间景致,种种陈设却精小许多,碧瓦二寸,横梁三尺,青石如叶宽,墙砖半指长,烛台好比浮萍,白蜡不及灯芯,火焰微渺,犹败于萤虫放光。微缩如此,不知情的,估计要当它是童蒙造作,搭建的观玩小景。
马燧往长廊尽头看去,虽有烛光,远未破暗,仍是黑漆漆的一团。马燧道:“这长廊实在低矮,我要跪地伏腰,才能犬爬进去,且其中逼仄狭窄,不能转身,探掌而去,必缩足而回,实在不便。更何况前路昏暗,危险未知,因此就我一人前往,为早你在外边等着便是。”颜泉明道:“此言差矣,我身为人子,此事岂可旁观,便有危难,我二人亦当同往。”说话间,一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原来是胡长生,听见瓦颓声响,就也跳了下来。马燧恼道:“关你甚事,赶紧走开。”胡长生笑道:“你们不说,我就自己去看。”念一个缩身咒,变得只有半尺身高,跳进长廊,踩着青石地砖就向那头跑了过去。颜泉明惊道:“这人是谁,竟然会使法术。”马燧道:“估计是山精野怪,我们快跟上去,免得他坏我等大事。”脑袋一低,就四肢并用,爬上前去,颜泉明也伏身钻进廊道跟住。
胡长生撒开两腿,跑了一盏茶功夫,就看见前面有一座宫殿,虽只马车大小,但他此时只半尺身长,仰头看来,却也辉煌壮丽,宫殿里头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胡长生道:“这里居然也有人在。”就准备跑进宫殿里看,却不妨被门口四个守卫拦住。这四人都是女卒,也只半尺身高,比胡长生稍矮,身穿铁甲,手挺长矛,拦住了胡长生,喝问道:“什么人敢擅闯龙庭?”话刚问出,就看见马燧爬将过来,头如悬山,眼似日月,须若垂柳,整个一巨人神汉,当时就吓呆了。趁着这机会,胡长生从长矛下一溜身,就迈过门槛,进到大殿之上。
殿内似乎人间朝堂,正在议事,文武群臣分列左右,有百余数。文官飞禽绣云袍,武将走兽鳞光铠,只是不论文武,皆为女子,没得一个男儿。在上有一张金凤椅,椅中坐一胖妇人,白润圆肥,头戴玉冕,似乎是此间女皇。妇人身侧,倒有几个男子,做宫娥打扮,殷勤服侍。胡长生无端闯入,惊动一干文武,就见一女将从班中踏出,英姿勃发,横剑喝问胡长生,道:“我乃昆义国上将军宰孤萍,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禁城朝堂。”胡长生正待解释,那马燧已是顶落门梁一根,把个巨头伸了进来,这一干文武见了吓得惊叫乱窜,那座上女皇也跌滚下来,躲到凤椅背后,唯宰孤萍立定中庭,叫道:“来人护驾!”就见二百余女卒从侧殿奔来,列成阵势,前排昂首挺矛,后排张弓拉箭,要逼马燧退下。
胡长生见两边就要打将起来,忙跑到中间劝阻,道:“各位切莫冲动,若有误会,就请解释开来,倘因一时意气,而致两边损伤,谁又得益。”宰孤萍道:“此乃昆义国王庭,女皇理政,百官谒君之所,你们是何人,为何闯来这里?”就听见马燧身后,有颜泉明道:“回告将军,在下颜泉明,字为早,乃地上人间,大唐国之小吏,现任安平县尉,治理一方乡民。家父乃常山太守颜皋卿也,因上月中旬,忽染异疾,举身气血衰微,面苍如纸,性命悬于一线,恐将不日人间。泉明惶恐,遂广寻名医,多访奇士,然银针汤药未效,石丹泥丸无功,家父重病,日趋严峻,此时幸有一方士,言家父之症,犹然可医,只需食百年蚁窟穴后一只,便可痊愈,于是在下与队副马燧凿地寻穴而至此也。”话音一落,满堂文武哗然,喝骂不止,那椅后女王颤颤发抖,慌叫道:“宰将军救我!”宰孤萍道:“陛下莫忧,臣定当以死相拼,护卫陛下周全。”胡长生这才明白,此地是一处蚁窟,文武百官都是走蚁成妖化人,那女皇,自然就是此中蚁后了。
宰孤萍听罢颜泉明之言,骂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此张言逞凶,放肆威吓,我昆义国千万蚁民岂将怕你,若想捉我陛下,先就从我尸上踏过!”宰孤萍语气绝然,余下众臣听了,都来站她身后,以示必死之心。颜泉明听她等不愿,一时泣涕流泪,道:“泉明一介儒生,身无长物,唯以忠孝立世,以乞无愧。而今外有逆贼兴兵谋反,内有慈父染疾病身,泉明于忠不能赴阵杀贼,于孝不能奉血救父,愧为国臣人子,辜负圣书贤言,有何面目独立世间。今既知家父疾病有药可医,只在眼前,若教泉明不取而退,泉明有何面目回见父母手足。泉明在此,恳请女皇悯我孝诚,舍生解救家父,泉明愿以死相报,断颈溅血于此。”宰孤萍道:“你那贱命,我们要他做什么,你若无脸面回去见人,就在林中寻一棵青松自缢便是,莫来我们这里撒疯。你三人赶紧退下,否则我等刀刃并出,将你三人葬身此穴。”胡长生也道:“我觉得这女将军说的有道理,你爹是命,人家女皇也是命,凭什么就要人家舍自己性命去救你爹的命。”颜泉明还想哀求,马燧抢言道:“为早,既然她们不愿,我们也不可强求,先退出此穴吧。”颜泉明泣道:“空手而归,余心何忍。”马燧后蹬一脚,踹在颜泉明肩上,道:“少啰嗦,赶紧回去。”颜泉明忍下泪来,只好伸腿后爬,马燧渐渐跟住,胡长生便道:“既然这里不欢迎外人,那我也走了。”转身就朝来路跑回。三个人都离去,那女皇才从椅后爬出来,谓宰孤萍道:“若非宰将军,朕命已休矣。”宰孤萍道:“陛下何须多礼,此人臣本分而已。”
却说胡长生跑的最快,跳上洞口,摇身变回了常人大小,然后颜泉明与马燧才从洞里上来,颜泉明还在垂泪,马燧已爬出了土坑,抽刀去割一抱枯草,跳回坑下,把枯草堆在洞旁,就抓起一把,道:“莫要跟来。”又跳进长廊,跪膝埋身爬了进去。胡长生问:“他要回去做什么?”颜泉明道:“洵美机敏,我也猜不透他心思。”那边大殿,文武百官归列,持矛张弓的女卒也退了,女皇正与众臣商议另迁王都之事,忽然有一团烧着的干草丢进殿中,把木梁漆柱都引燃了,霎时间黑烟弥漫,呛的人睁不开眼,就看到一只巨手从大门伸进来,一把捏住女皇,便拽了出去。宰孤萍看见,大喊:“陛下为贼掳掠,速来护驾!”领一班女卒追出大门,见是马燧缩身正退,忙领一排弓手搭箭射去,马燧赶紧以左臂护住脸面,那些箭都射进肉里,似针扎般疼,但马燧仍在退身,宰孤萍只好领着矛手追将过去,未多时,马燧已是退回洞口,就跳上身来,把早堆好的枯草踢下去,枯草被廊中烛台引燃,转眼烧了起来,整个洞口就被一团烈火堵住,那追来的女卒们哀嚎不已,又见火势蔓延,赶紧变作墨点大小的走蚁四散逃开。
胡长生见状,恨的牙根欲裂,骂道:“你都说了不再加害那女皇,为何背信弃义,仍往劫夺?”马燧道:“不过一群妖怪,它们懂什么信义,兵家诡诈,自古如此。为早,拿铁盒来。”颜泉明知马燧捉了蚁后,转悲为喜,去拿来早备好的铁盒打开,此时马燧伸开手掌,便见那女皇已变回蚁身,尾如坠玉,白润光泽,约三寸长,肥圆饱满,此时正扭动着,似乎想逃。马燧哂笑道:“一群妖物,也作人样。”将蚁后丢进铁盒关了,道:“为早,大事已毕,我们速回常山郡去。”正要走,就听见一女子声音,怒喝道:“那恶贼,将我女皇还来!”
只见草丛之中,是宰孤萍独身一人,昂首举剑,指住了马燧,她浑身黑灰,衣衫也被烧烂,此时目眦俱裂,骂道:“你这恶贼,毁我家穴,焚我殿宇,杀我族胞,掳我女皇,我誓要与尔以死相搏,不共戴天!”马燧哂道:“谁要理你。”一脚踏去,踩瘪了宰孤萍,就与颜泉明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