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姜来来

37、37风雨

　　高考生的作息太过非人类，秦钟怕时雨的身体撑不住，便跟他商量了不上早晚自习。

　　时雨想了想，在家里，有人投喂不用担心低血糖，有不会的知识点，还有私人一对一家教随时问，便同意了。

　　日子像是回到了从前，秦钟尽职尽责地当着他的司机，不过从接送时雨老师，变成了接送时雨同学。

　　这天刚送完时雨，数学老师给秦钟打了电话来，时雨老师在学校有些书没有拿走。她给整理好了，让秦钟有空了去拿。

　　左右无事，秦钟挂了电话驱车前往，数学老师在学校门口等着，身边一个大箱子。

　　秦钟知道她生完孩子不久，不能拿重物，忙将东西接了过来：“您歇着我来就好。”

　　时雨当时走得仓促，打电话也都是秦钟接的。没见到人，数学老师有些担忧：“时雨老师还好吗，怎么突然辞职了？”

　　秦钟：“劳您挂念，阿雨一切都好，只是最近要做件大事，需要专心。”

　　数学老师问：“时雨老师是不是准备高考了？”

　　秦钟点了头：“您怎么知道的？”

　　那箱子没封起来，数学老师指着其中一本高考数学习题集，说：“我整理时雨的东西时发现的。”

　　她笑起来：“我之前就听校长说，时雨之前是医科大的高材生，发生了一些事，书没能读完，就来当小学老师了。他这次重新回去高考，我也替他高兴。”

　　数学老师看起来比时雨本人还有信心：“他一定可以。”

　　秦钟将那箱子抱上车，笑：“嗯。他一定可以。”

　　院长跟盛女士还有老秦是医科大的同学，十几年的交情。

　　院长从盛女士听说了秦钟辞职的内情，又从盛女士那里知道时雨最近恢复的很好，已经出院，便打电话给秦钟，说之前的辞职不算数，让他回去上班。

　　秦钟刚接到下课的学生准备回家。

　　时雨虽然出院，但他的记忆仍然是混乱的，像是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

　　秦钟很喜欢医生这份工作，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时雨，便谢绝了院长的好意。

　　挂了电话，时雨凑过来，有些崇拜：“哥好厉害，居然是二院的医生。”

　　秦钟即便有了答案，仍开口问了当事人：“阿雨想好高考后报什么专业了吗？”

　　何止专业，学校时雨都想好了：“医科大，临床最好，不过也不强求，看分数能到哪里，只要医学方向的都好。”

　　时雨当年可是医科大断层式的第一名，迷妹迷弟无数，还有人给只可仰望的学神编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为了把沉疴难起的家人治好，才走上漫漫医学路。

　　秦钟对这个原因也有几分好奇：“阿雨，你为什么想要学医？”

　　时雨的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为了救人。”

　　说罢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太过于理想，时雨挠挠脑袋：“是不是有点虚无缥缈了？起先是因为家人。我爸妈都是因为生病去世的，但后来，我发现，不需要给自己一个这么苦大仇深的理由，我喜欢，所以去学，学到最好。”

　　秦钟握了时雨的手，他从没有如此笃定过：“你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医生。”

　　时雨笑起来，是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才会出现的自信与坦然：“我觉得也是。”跟秦钟商业互夸：“哥，你也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医生。”

　　时雨想起刚刚那个电话，揣测着说：“哥，我觉得你很想去医院吧，你刚才挂电话的时候有点不开心呢。”

　　秦钟道没否认：“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时雨一路上都在想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哥最近没有别的事儿呀，他所有的时间都在照顾我。

　　时雨：“……”他似乎知道答案了。

　　回到家，一向进门就躲进屋子里学习的时雨一反常态，承包了所有家务，先把脏衣篓的衣服全都扔进了洗衣机里，又将沙发上乱扔的书籍摆放到书架上，顺道把茶几上的瓜子皮都收了，开始拖地。

　　秦钟在厨房里做饭，没发现这边的鬼鬼祟祟，刚做好饭，时雨就闯了进来，挡在秦钟身前：“我来端，我来端。”

　　秦钟解了围裙，坐在饭桌前，看着焕然一新的家里，再看看坐在桌前，盛饭布汤的时雨。

　　秦钟慢悠悠地等着时雨开口。

　　时雨咬着筷子，又放下：“哥，我能照顾好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非常非常好。除了做饭。”

　　秦钟：“嗯”倒是对自己认知清楚。

　　时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安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秦钟给时雨夹了块牛肉：“嗯”

　　时雨图穷匕首见：“那……哥什么时候去医院上班？”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秦钟笑：“明天。”

　　——

　　时雨是第一次到二院来，秦钟的电话打不通，他便找了个小护士问人在几楼，哪个科室。

　　小护士自然是认得时雨的，那可是她曾经的情敌。

　　小护士还是第一次见到醒过来的时雨，时雨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校服，是个潮气蓬勃的学生样子。

　　尤其是一双眼睛，带着几分笑意，是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虽然理智告诉她，输给这么个人她不亏，但感情哪里需要理智，小护士一指电梯，非常不待见地说：“四楼。”

　　小护士还是没有做坏人的天赋。她知道时雨摔过脑子，偶一抬头，见时雨一个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不放心起来。

　　若是磕了碰了，秦钟又要心疼，而且肯定会在心里记她一笔，小护士还是略微有那么一点儿在意她在秦钟心中的形象。

　　老娘成不了你的夫人，也要成为心胸宽广助人为乐的白月光。

　　小护士走过去，她手劲儿很大，直接把一米八的时雨给揪了出来：“这边走。”

　　医院内部人员电梯里边儿只有时雨跟小护士两个人。

　　时雨还不知道自己在摔的人事不知的时候已经跟小护士结下了梁子，一副灿烂的笑脸：“谢谢你送我上来。”

　　小护士心说若不是秦钟，我才懒得管你，小护士让时雨待在秦钟的办公室里：“秦医生在做手术，结束了，就会过来。”

　　时雨点点头，看小护士有点紧张的样子，便说：“放心，我不乱走，就在这里等我哥。”

　　小护士还不知道时雨伤了脑子，以为时雨嘴里的哥哥是夫夫之间的情/趣，被狠狠秀了一把，不愿跟情敌多聊，给时雨倒了杯水，便去忙了。

　　——

　　秦钟做完手术急匆匆地出来，看了时间，时雨已经下课。

　　虽然时雨跟他保证过，他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但秦钟仍是不放心的，推开门，眼前一亮，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正在睡觉。

　　秦钟推门进来他也没醒，他抽了张纸巾，给时雨擦了擦口水，又怕人着凉，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给他盖了件薄毯子，顺道将桌子上和时雨的合影收起来。

　　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了时雨，只是他刚醒还迷迷糊糊的，不愿意起身，懒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门外，小护士正在跟秦钟聊天，秦钟转过身，小护士仍然在原地站着没有走，她看着秦钟的背影，眼睛里的情愫时雨一个局外人也看得分明。

　　时雨暗淡一秒，秦钟进来换下白大褂：“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早，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时雨拿出书包中雀跃地背了一天的排名：“我们今天发了上次考试的成绩。我……我得了第一名。”

　　秦钟挑眉，以为阿雨兴冲冲来要奖励来了，却见时雨起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非常绅士：“我这学习成绩，都是秦老师教的好，我今天想请秦老师吃个饭，赏光吗？”

　　秦钟握了他的手，笑起来：“求之不得。”

　　临走前，小护士又来跟秦医生沟通明天的手术安排。

　　小护士见两个人站在一起，一对璧人，浑然天成，心中酸涩，走前，从两个人中间挤了过去。

　　时雨看着那背影，说：“哥，你觉不觉得她喜欢你？”

　　秦钟心里回了句：阿雨，你觉不觉得我喜欢你？

　　秦钟笑笑：“别瞎说。”

　　时雨三两步跑着跟上去，拉着书包带：“我说认真的呢。”

　　秦钟说：“我喜欢男人。”其实准确点来说，也不是喜欢男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他喜欢的只是时雨而已，见时雨不说话，柔声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时雨摇摇头：“没。”时雨替小护士惋惜，惋惜的同时又有点雀跃。

　　就这么一路雀跃着吃了饭，又一路雀跃着回了家。

　　虽然时雨没开口要，但有奖励才更有动力，秦钟作为老师要给表现优异的同学予以嘉奖。

　　秦钟：“阿雨想要什么奖励？”

　　这个时雨倒没想好，秦钟将他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学习上也布上了正规，时雨想了想，若说真的想要什么的话……

　　时雨：“哥，你手上的戒指，怎么不戴了？”

　　这问题太隐私，时雨说过之后，有些后悔：“我就是……嗯……算了，当我没问。”

　　秦钟拉着了想跑的人儿，说实话，却又不是完全的实话：“我跟我夫人离婚了。”

　　时雨强压下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安慰秦钟：“天涯何处无芳草，哥，你想开点。”

　　秦钟抹去时雨脸颊上沾着的面包屑，问：“好，哥记着了。”

　　——

　　吃罢一顿丰盛的晚饭，学习间隙休息中，秦钟又投喂来几个小面包。

　　吃得太饱，时雨有点犯困，再看秦钟，估计是做手术太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困意泛滥，时雨无心学习，便支着脑袋打量起秦钟来。

　　嗯，确实是一副他喜欢的样子。

　　时雨往下看，眼神落在秦钟压在卷子上的手指上，空空荡荡的，想起秦钟不久前说的，他离婚了。

　　不知道秦钟的前妻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秦钟将来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时雨摇摇头，想要把这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停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想。

　　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边界疯狂试探，让他的想法危险起来。

　　时雨的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思绪越来越远，触碰到柔软的嘴唇时，时雨猛地惊醒，他刚刚亲了秦钟。

　　时雨看着沉睡中的秦钟，忽而心脏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剧烈跳动，仿佛有人举着大喇叭，将他莫名的心绪大声念了出来：“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