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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若戎装 ...

  •   闻桓就这么离开了,带着少年的悸动和遗憾。
      太子没有去逼问丞相有关闻桓的任何事,相反,他希望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但心中情愫终究难以宣泄,太子便怨恨起了放闻桓离开的闻丞相。
      开始明里暗里地跟他作对。
      太子又去走了一遍他与闻桓一同走过的路,路过一座学堂时,听到“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一句,霎时意从中来,决意要建一座高楼。
      全都城最高最高的楼!
      大家都以为这是小太子突发奇想的又一件荒唐事,见怪不怪。
      但怕是只有闻桓能明白,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吟诗作赋寻欢作乐,那将是件多么快意的事。
      俯瞰大地,壮志凌云。与所念之人共处一片天空,即便那人不在身侧,思绪也会是共情的。
      楼盖了大半个月,太子便忽然听得了风声:
      闻丞相要给他的大儿子说亲了,对方是安国公的千金,比闻桓小三岁,今年一十七。
      这年龄,算的上个大姑娘了。
      人人都说这是桩好姻缘,就连老皇帝也这么提过。太子一边不动声色实则天灵盖都快被气飞,一边又忍不住怀疑闻相的眼光。
      他差画匠去临了幅那姑娘的画回来,展开一看,却真真是个妙人。
      标标准准一双可人的杏眼,眉宇间却不见女子的半分含羞带怯,反倒净显男儿的英姿勃发;勾起的薄唇好像带着些戏谑;眼眸中是狡黠的灵精;舞动的袖带也因着主人的气质而飞出几分飒爽;简单的一副发髻,便出尘得遗世独立。叫看者禁不住感慨:玉簪不胜戎装。
      他草草阅了几本无关紧要的折子,便按捺不住活泛的心思。
      闻桓知晓此事吗?可也见过这姑娘相貌?他作何想法?可会心悦?会应这父母之命吗?他快要回来了吗?回来成婚还是……
      回来找他?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已经踱到了丞相府后门。他看到一个模样七八岁的孩子悄悄地溜了出来。
      瞧着相貌,像是闻桓的弟弟,丞相府二公子。
      这小孩有事为何不从正门出?
      难道,是闻桓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个头,就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在小太子的心头熊熊燃起,怎么也抑不下去。
      没错,一定是这样。闻阙一定是去偷偷见他兄长的。
      太子头脑发热,当即便跟了上去。
      闻阙走进一座茶楼。小孩的身躯在人来人往中穿梭,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太子慌了,像个一下子失去灯盏的夜行者。
      他在车水马龙中摇摆,失措,慌乱,茫然。
      第一次,他感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
      就算他自小无母,父亲也忙于政事不曾多管教于他,他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孩子。毕竟,国家大业以后还要靠他继承,他是太子,所有他想要的,都能够得到。
      阿桓却是他怎么也摘不到的月亮。
      他心中清醒,闻桓为何会离开。
      无非是看不得他日后后宫佳丽子嗣绕膝,又不忍狠下心来害得国基动摇,更不情愿让他因为自己而牺牲放弃些什么。
      他的确不是闻桓的良人。
      阿桓爽朗,善良,风趣,心里也是干净得透亮——不肯屈缩,不容纤尘。
      在这场风月中,他该注定是遗憾,是过客,是局外人。
      他可以肆意任性,可他不能不顾阿桓的想法。
      太子头昏脑胀地想了许多。当他天旋地转地被人推搡到了二楼的边缘处,险些从窗户旁栽下去时,一只女人的手,有力地扯了他一把。
      太子下意识道了声谢,那人蒙着脸,没回答。
      “你没事吧?”闻阙挤过来,气喘吁吁地问。
      太子盯着他,摇头。
      闻阙抬头,一眼便认出了太子,顿时皱紧了眉头。
      后来,他知道了哥哥曾乘马车在太子府前驻足,便也知道了那个坏家伙是谁了。
      太子寻到了人,心落回了肚子里,便又有了心思打趣调侃。
      “小孩,你认得我?”
      闻阙却机灵得很,撇着脸没好气地道:“公子面善,与我一个旧识相像罢了。”
      太子被这小孩一派老成的语气给逗乐了,“你才多大,旧识是打娘胎里认识的吗?”
      闻阙冷着脸,牵过那蒙面女子的手:“那就不劳公子挂心了。”
      “等等。”太子敛了笑意。
      “小孩子不懂规矩便罢了,国公府孟千金不至于这般吧。”
      这摆明了要拿身份压人。
      都说太子喜怒无常,果不其然。人家上一秒刚帮了他,他后一刻便要打压人家,实在是再典型不过的以怨报德。
      闻阙出来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时间常跟闻桓的名头放在一起被大家频频说起的国公府千金。
      孟家女虽性子孤高不羁,但也是识礼数的。她不好与太子发作计较,只好见礼。
      太子本是看到蒙面女子手上的镯子与画上的相似,随口一猜,没想到,真是那孟家女。
      那……闻阙是来,见他未来嫂嫂的?
      太子眼前有些发白,但又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看闻阙那小子轻车熟路的样子,二人怕是早就熟识的老交情了。所以,聚在此处是为何?是孟家女不愿这亲事吗?
      “孟小姐此番装束与闻家小弟相约于此,是有什么要事吗?说与孤听,说不定,孤能帮忙。”太子噙着笑,自若地坐下,偏头看向两人。
      老皇帝重文轻武,可安国公是武将出身,全靠祖上的丰功伟绩才勉强不算家道中落。可眼见着安国公半截身子埋了土里,儿子死在了战场上,膝下只有这么个孙女……
      换言之,如果不靠这个姑娘去跟文官世家联姻,那他们孟家的基业就算是断到他这一辈手里了。
      老爷子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可话又说回孟家女身上。这女儿也知祖父忧心,但她想的法子却与祖父截然不同——她想去参军。
      眼下,连关将军都无仗可打,更别说她一个小女子了,吃苦不说,怕是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至于闻阙为什么来找她,这便又要说起关壬。
      关壬腿断之前,与孟家女素有往来,二人既是武艺切磋的对手,又是壮志难酬的知己,二人虽相去六载,却难得颇合彼此的眼缘。
      可自从关壬断了条腿,闭门不出,便再没有给过她丝毫音信。
      她了解关壬,虽然外表刚强,但心思弱,太乖,心肠和耳根子又软。她总忍不住担忧,怕关壬想不开。
      闻阙是她有次在将军府后门逮住的,小孩直率得很,也不羞赧,硬邦邦地就是一句:“我仰慕关壬哥哥,所以来瞧他。”
      后来,孟家女发现,闻阙这孩子就像个大人一样,什么事情同他说,他都能对得上,还头头是道,满腹经纶,深入浅出,登堂入室……
      让她不由得想起一句于他而言贴切至极的褒扬:
      “文曲星下凡。”
      她一哆嗦,想起了阿壬郁愤的眼神……
      所以,她便把闻阙也当作了自己的“忘年交”,时常出来与之商谈。
      此番说亲,逼得孟家女甚至有了私自离家的念头。
      孟家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右她现在也没别的路能走,索性把事情原委全都告诉了太子。
      “我想参军。”
      她没想到,太子答应了。她没想到,太子的不按常理出牌与她而言还有这层好处。她没想到……她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无绝人之路。
      是的,她想现在就去告诉阿壬,天无绝人之路。
      ——好孩子,别放弃。
      但是她无法,阿壬不会见他们的。
      后来,太子的“荒唐簿”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乱丞相子姻缘,使孟家女将兵打仗。
      尽管这样做,让他自己失去了可以再次见到闻桓的机会。
      但这已经很好了,他其实一点也不希望自己会在那种情况下与阿桓重逢。
      好像是特意为了离别而重逢似的。
      他不乐意。
      一年过去了,摘星阁终于建成,老皇帝让太子赐名。就在大家以为太子会起“摘星阁”诸如此类的名字时,太子大笔一挥,“易天阁”三字跃然纸上。让御史台又斗了好一番嘴。
      再后来,太子带着百官前去登楼,因台阶太多,众人停在了半路稍作修整,太子不耐,指派了两个人先行上去。
      可哪想,随手点的两个人,居然都恐高。好容易耗去半条小命到了楼顶,站立都尚且不能够,怎还敢舍了性命往下瞧呢。
      两个人活像要去摸老虎屁股似的,视死如归般撞响了楼顶的钟,示意太子自己完成了任务,便赶紧往下蹿。当被太子问及风光如何时,二人吞吐,不知所言。
      太子不悦,不愿再等那些人,径自上了去。
      可不知为什么,没有愉悦和舒畅,高处的风吹得他心凉。
      良辰美景如此,斯人旧情不复。
      高处不胜寒。
      他觉得老天这是想暗示他些什么,但是心中烦躁不已,没有想清楚。
      太子阴沉着脸色下了楼,一众人不敢多言。
      只听得太子扬了扬手。
      “无甚可看,劳民伤财,孤要它三日内,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若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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