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刺杀 ...
-
沈惜月醒来之后便收到铃儿的传信,他们已经将蓝青玄的遗体换出来了,她立马就走密道出了宫。
沈惜月进宫之后,为避人耳目,铃儿没有继续住在陆府,而是在城郊重新买了一处宅院。
蓝青玄就被安放在这处宅院里。
沈惜月到的时候铃儿正打了一盆水准备进屋,看到她立马跑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小姐……”
沈惜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她:“我没事,你别担心。”
铃儿却想起香儿说的,沈惜月听到蓝青玄死的消息后不仅没哭,连伤心都不曾有,平静得不像话。
却不知这样才最让人担忧。
铃儿还站在原地担心的时候,沈惜月已经进屋走到蓝青玄的遗体旁,盯着他看。看到铃儿进来了,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脸帕轻轻将蓝青玄脸上擦洗干净。
也不知是铃儿他们换得太快,还是那些办事的人故意阳奉阴违,蓝青玄此时身上还穿着在牢中那件衣裳,只是多盖了一件披风。
这样也好,免得她还要给他都换下来,穿上她给他准备的。
沈惜月将披风取下,又在铃儿的帮忙下将他身上那件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脱下,发现里面还有一件里衣。
铃儿估摸着这里衣是蓝青玄自己的,脱下后便放进了盆里准备将它洗净。
等脱完了,铃儿便去洗里衣了,留沈惜月一人在屋内给蓝青玄擦洗。
“小姐,您要换水就喊我。”铃儿看着面前已经成血水的面盆喊道,她此刻依然惊心骇瞩,看到蓝青玄身上的那些伤,她都完全无法平静,更别说小姐了。
沈惜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蓝青玄身上的伤。她无法用言语形容他身上的伤,就看几眼便觉心痛至极。
他的身上都没有几处是好的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口遍布全身,方才脱衣时她便看见了,那些伤口溃烂后与他里衣粘连在一起,一脱连带着皮肉都要扯下来了。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不该脱的,怕他太痛苦。
可她也不能让他穿着那样脏污的衣裳走,怕黄泉路上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了他。所以她还是忍痛脱了,之后湿了脸帕一点一点将他身上擦洗干净。
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才终于清亮了。用手帕擦干后,沈惜月唤来铃儿和她一起用脂粉将蓝青玄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遮住,最后一层层给他穿上干净的衣裳,再替他束了发。
沈惜月替他穿了一套青色的衣裳,与她第一次见他时穿的道袍有几分相似。她有自己的私心,又怕他会怪罪,便选了这么一套。
看着静静躺着的蓝青玄,回想起他从前坑骗她时的狡黠,在凤眠山时的开怀,入宫后的故作冷漠……
如今他了无生气地躺在这,沈惜月只觉悲从中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蓝青玄,她这辈子都再看不到了。
只觉脸上一片冰凉,她慌忙伸手擦去。
“小姐,您过来看。”铃儿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沈惜月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走出去。
“看什么?”她问。
铃儿指着蓝青玄那件里衣,“这里好像有东西。”
沈惜月这才凑过去仔细看起来。只见里衣靠近心口的位置鼓起一个小疙瘩,若不是沾了水,很难发现。
“剪开看看。”沈惜月轻声吩咐。脑子里却浮现出她闯进他房间的那一次,他正好在缝衣,当时她还笑话了他一番。
现在看那缝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补丁,难道蓝青玄藏了什么?
铃儿很快就拿了剪子过来沿着针脚将那小疙瘩拆了开来,从里面滚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坠。
沈惜月看着那玉坠愣在当场。
铃儿似乎也认出来了,将那玉坠拾起,十分惊讶的问沈惜月:“小姐,这不是您的玉坠吗?”
沈惜月也觉得像是她送给别人的玉坠,可世上相似的东西很多,她不敢轻易确定。
慌忙将玉坠接了起来,沈惜月伸手轻轻摸过玉坠的底端,摸到两处划痕,确定这就是她四岁生辰的时候她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她那时一眼便喜欢上这白玉坠,就算戴在她脖子上也时时刻刻都护着,怕家里人跟她抢,她还自以为聪明的在底端做了记号,差点将那玉坠给毁了。
后来在离京的途中,她遇到一个看起来很饿的哥哥,沈惜月不忍心看他往后也饿肚子,便将那玉坠给了她。
那时她小小年纪,还以为那玉坠能换好多吃的,现在想想那玉坠都被她弄破了相,哪里还能换得好价钱。
盯着手中这小小的玉坠,沈惜月心里却似惊涛巨浪。
那个孩子就是蓝青玄吗?他们十几年前就见过了?
还是说这又是他“坑蒙拐骗”来的?可若是坑来的,他何必珍惜成这样。
那他认出她了吗?
若是认出来了,又为何都不告诉她呢。
沈惜月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握着那玉坠就冲进了屋里,紧紧看着蓝青玄,问他:“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知道了也不动声色,你到底比我心狠。”
越想心里越气,沈惜月就站在那指着蓝青玄狠狠骂了他一通,边骂边哭,差点就没忍住将他拽起来揍一顿。
哭过一场,到底是让人放心了些。
直等到日落黄昏,黑夜席卷,沈惜月都没有回宫。将铃儿支出去办事,她自己开始对镜梳妆,妆完又为自己穿了一套绛色窄裙。打扮妥当,还特意去给蓝青玄告别,才提剑出门。
直奔严府而去。
严世蕃此时正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捏着茶杯浅饮,一手拉过替他添茶的美人柔荑把玩着。他满面笑容,享受着跪在身边的四个美妾的捏肩捶腿,独眼紧盯着面前翩翩起舞的美人,眼睛随着那美人的身姿而动……
严风就是在这个不合适的时候进来的,他惊慌失措,喊道:“公子,不好了!”
严世蕃最恨被人打扰了兴致,当即黑了脸,手一甩,白玉茶杯应声而碎,几个美妾吓得不敢再动,战战兢兢退到一边。严世蕃不悦,眼神扫过去:“继续。”
几个美妾不敢忤逆,颤抖着身子继续方才的事。
严世蕃这才转头不耐烦地问严风:“又怎么了?”
严风也知道严世蕃的习惯,虽怕他发火,可事情十万火急,只得壮着胆子回道:“公子,沈家小姐杀进府中来了。”
“你说什么?”严世蕃怀疑自己听到了个笑话,急忙追问。
“沈惜月杀了府中好多人,就快杀到您这暖阁来了!”
“沈惜月……”严世蕃独眼一转,竟喜上眉梢,“有趣。”
“去看看。”顿了片刻这才跟着严风走了出去。
沈惜月这时已经杀红了眼,严世蕃出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严世蕃还没出暖阁,就听到了一阵阵刀剑碰撞的打斗声。等走出去一看,院里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尸体,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连严风这个常年见血的人都忍不住想捂住口鼻,不想呼吸。
严世蕃却是安之若素,甚至都没有看过那些死去的下属一眼。
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中那一抹不断变换招式的红色身影。
沈惜月长剑在手,一招一式,既快又准,招招致命,毫不拖沓。
密密实实的招式,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让人轻易近不得身。
严世蕃的人在她手里根本毫无还击之力,一个个还没看清她手里的长剑便丢了命。
再这样下去,也只不过是多给她送些人头。
“住手。”严世蕃这才开口。
可严世蕃的下属听他的,沈惜月可不会,就在那些下属因为听了严世蕃的话而迟疑的瞬间,就被沈惜月抹了脖子穿了心。
众人不敢再上前,一步步往后退,将沈惜月合围。
沈惜月看他们退开这才停下,长剑指着严世蕃的方向,满眼通红。
虽然方才的打斗她没有吃什么亏,但是她毕竟精力有限。若是严世蕃铁心用人命跟她耗,她必败无疑。
她死不要紧,但是不能白白将命送给严世蕃的这些下属,她要的是严世蕃的命。
因此严世蕃下属停手之后,她也没有再动手,而是盯着严世蕃,默默寻求机会,送他下地狱。
严世蕃悠然自得的站在台阶上,看看沈惜月,又看看她手里不停往下滴血的长剑,抬手鼓起了掌,“初次见沈小姐,就觉得真是好一副花容月貌,今日再一见,竟没想到沈小姐的剑舞跳得如此之好,如此之诱人。”
竟认为沈惜月方才只不过是跳了一段舞,不知是在侮辱沈惜月的武功,还是在漠视他下属的命。
也不知围着她的这些人心里怎么想。
见沈惜月不答话,严世蕃甚至开始发出邀请,“若是沈小姐还有力气,再给我们跳一段如何?”
原来严世蕃也看出了她体力不济,怪不得有恃无恐。
看来她得尽快找机会下手了。
沈惜月眼睛盯着严世蕃,余光注意着他的下属,心里盘算着她突围出去杀了严世蕃的几率有多大。
“严世蕃你都没有照过镜子吗,就你这丑陋无比的嘴脸,也配看别人的舞?”
沈惜月字字讽刺,试图扰乱严世蕃的思绪。
却听严风大喝一声:“胆敢侮辱公子!”便拔剑冲向了沈惜月,严世蕃阻止都来不及。
不过他低估了沈惜月。
严风在沈惜月手下走了不过十几招,就被一剑穿心,死不瞑目。
严世蕃这才变了脸色。围着沈惜月的那些人似乎也受到了点惊吓,突然都散开来挡在了她和严世蕃中间。
“沈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再聊聊天。”严世蕃看着沈惜月,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悠然自得的做派,开始了他的反击了。
“我们就聊……”他一脸早已看穿她的表情,问沈惜月:“就聊蓝青玄如何?”
沈惜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只是沉默。
“你说多好的一副样貌,看上谁不好,偏看上个道士。”严世蕃也不管沈惜月回答与否,自顾自说着,不停地刺激沈惜月。
“早在你进宫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们之间有点关系,不过倒是什么也没查到,看来这些年,沈家也不安分,藏得挺深啊。”
“既然沈小姐来了,就给我解解这个疑惑,说说沈家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严世蕃果然才智过人,三言两语就捏住了沈惜月的致命弱点。
沈惜月心惊,却不动声色地问他:“小阁老果然心思缜密,可惜记性却不太好,您难道忘了三年前,您指使您的下属毁我清白的事了吗?”
“要不是我运气好逃过一劫,如今哪还有机会站在小阁老面前听您这一番颠倒黑白?”
“不过清白是保住了,名声却也毁了,小阁老觉得我不该恨你,不该杀你吗!”
沈惜月字字控诉,听得严世蕃不断皱眉。
“沈小姐怕是误会了……”
“他说他姓罗,是严家的人,小阁老不如趁现在把你严家的人都叫出来让我认上一认如何。”
严世蕃一听说姓罗,心里有了底,嘴上却是不承认,“沈小姐误会了,我并未指使人毁你清白,也没有杀蓝青玄,是他自己撞我的剑死的,陆绎可以作证。”
竟是又扯回蓝青玄身上了。
“其实我与沈小姐也算是同病相怜,都爱而不得。大家都是苦命人,又何必刀剑相向呢。”严世蕃循循善诱,“你说对吧?”
真是厚颜无耻。
沈惜月心里作呕,手上的剑转了转,正欲拼死一搏,突然被人扣住了肩膀,往房顶掠去。
看着沈惜月被人救走,严世蕃下属就要去追,却被严世蕃拦住了。
“不用追了。”他抬着头看着沈惜月消失的方向,默了许久才又召来人,“去查翟兰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公子。”
有人领命去了,严世蕃一甩袖回了房。
院子里的尸体很快就被人处理干净,连那血腥味都淡得几乎闻不到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