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一百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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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昏昏沉沉，漂如浮萍，无处可依。
但仿佛他又是那根可供栖息的枝，被娇弱的藤蔓缠绕，几乎要透不过气。
有人在撞击房门。
不是那个和任清同来的男人，是邵诗梦。
邵林阑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画圈儿。任清脖颈处的黑雾又收紧了一点，他的脸已经胀红，呼吸急促，但他依旧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人类一向都是这么脆弱，那么细的脖子，能承受住多大力量呢？
他想。
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简单，他清楚杀死一个人需要的力量，他也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邵林阑卡着临界点散去黑雾，处于昏迷的任清由本能支使着大口呼吸。
他能感觉到，杀了这个人，自己就可以得到很多力量，多到足够让他报复那些人并且脱离剧院的束缚，他不必再做一个类似于地缚灵的东西了。
自由，谁不渴望呢？
邵林阑想要，邵诗梦也想要。
到底是那一点残存的对妹妹的愧疚占了上风，他没有出手，这也是他们一个小时前的约定。
邵诗梦押着那一团恶心的东西，找上邵林阑，说想要再试一次，如果失败，关于猎物归属权的争夺就各凭本事。
邵林阑很厌恶那团东西，邵诗梦也是，他们很早就比它强大了，试图杀死过它多次，但每一次重创它，兄妹俩实力也会一落千丈，如此往复。
他们杀不死它，偏偏有时候还要依附它的能力，实在是不能更糟糕了。
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差，倒不如且等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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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清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正身处造梦之中。
今个孤儿院难得的热闹。
有个公益组织在进行孤儿与家庭的配对，许多未育子女的家庭前来，不出意外，这里的小孩不少有希望被领养走的。
孤儿院的小孩是早熟的，他们清楚地知道抓住这次机会就能离开这儿，无一不积极。
倒不是孤儿院有意缺衣短食，但到底是私立难免人多肉少，“肉”也不一定是指物质，还有来自于成年人的关怀，总之，与正常家庭的小孩是无法比的。孤儿院压力也大，平日教习也总不可避免带了些希望他们被领养的意味，潜移默化……
幼年的任清被同龄人推搡着往前，站到了那群成年人眼前。
他有些不太舒服，眼前的成年人在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光看着他们。
不过幸好，那些成年人只对年纪更小的小孩感兴趣，此时的任清已经快七岁了，是能记事的年龄。
只是来的人有些多，孤儿院五岁以下的小孩不多，终于有大人走到任清面前问他叫什么名字。
幼年的任清装作痴傻听不懂，并不回答。
孤儿院的老师却过分热情，介绍他的名字，展示他的期末成绩，夸赞他的性格，以一句“这小孩有点儿怕生，性子有些慢热”开头，以天马行空的赞扬结尾，空闲时不时瞪他一眼，希望他识趣，似是要用千万句美言才能抹去他刚刚不尽人意的表现。分明是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此刻却表现得对他格外了解一般。
那对年轻夫妻中的男人面容严肃，可能是久居上位，颇有几分不近人情之意，他努力做出和蔼的模样想要与任清攀谈，然而任清却害怕的后退一步。
男人面色不虞，便把身旁的少妇往前推了推，少妇身体僵硬，笑容勉强，看起来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上前攀谈。
随着交谈的深入，没有缘由地，眼前的男人隐约长出了青面獠牙，每每咧嘴微笑都有涎水流出，他旁边的女人则迅速衰老，变作枯木的模样，身上捆了细细的丝线，每一根终点都牵在男人手中。
任清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控制这具身体的能力，他试着挠挠下巴，挪动了一下左右脚，就不再动，静观其变。
这对夫妇表示了收养任清的意愿。
小任清想要拒绝，但没有人听一个六岁小孩的意愿。
有成年人领着小孩离开，大门就在不远处被打开，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
院长珍藏的邮票原本挂在墙上，裱在相框里，此刻却顺着缝隙飘落在小任清脚边。
捡起来，撕碎它，大人不会喜欢这样手贱的小孩。
但任清没动，小任清也只是盯着邮票发呆，不再吭声挣扎。
或许他明白自己的孱弱，于是放弃了。
任清以自己幼年时期的视角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画面突变。
不绝于耳的叫好声里混杂着七零八落的惨叫声。
任清迅速环视周围环境。这一次他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而且他能够控制身体了，他低头看见了毛绒绒的爪子，皮毛黑黄白相间。
是一只老虎。
他细细感受了一下，还是只腹中空空的老虎。
铁链撞击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旁边笼子的黑狼花豹迅捷地奔向属于他们的“餐桌”。终于，他眼前的铁栅栏徐徐升起，空旷场地的另一头，三个十来岁小男孩被人推了进来，厚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落下，断绝了他们的退路。
可能是收到老虎的影响，嗜血的因子被点燃了，让他有些焦躁，想要立即扑上去。
但他确实可以控制住这句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老虎稍稍立起前半身往场地中间看了一眼，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两边台上坐了百十来人，有人吹起口哨，发出不满的声音。
响亮的两鞭子落在老虎身上，火辣辣的疼，老虎被疼痛激发出了凶性，竟让任清失去了对他的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三张——哦不，两张无措的小脸越来越近。
中间小男孩不闪不避，正拿着刀在自己动脉上比划，似乎想干脆寻个死。
任清心头一跳，这小男孩他可太熟了。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这是十三岁的任清。
老虎没有虐杀猎物的习惯，三人中只需要牺牲一人以充当食物，另外两人便有概率苟活到结束，又或者每人舍弃身体的一部分，有小概率都能活下来。
这是一场简单粗暴又残忍的人性考验，也是一场处罚——如果三人的表现都算不上好，很有可能会在老虎的胃袋里再度相遇。
另外两个小男孩年纪似乎稍大一些，其中一个不大有主见，惊慌失措地看了身旁两人一眼，见他们没给自己没反应，扭头就跑。
另一个眼珠滴溜溜转一圈，突然推一把任清，再紧贴墙根，缩小自己存在感，缓慢拉开距离。
小任清手里刀子落在了小臂上，鲜血淋淋沥沥滴落下来。或许是受老虎身体的影响，任清仿佛闻见了极具吸引力的味道。
可是味道的源头在小任清身上。
壮硕的老虎最终还是在小任清面前停下了冲刺。
小任清歪了歪头，又转身看了一眼刚刚推自己的小男孩，后者心虚地别开眼。
任清猜不到对面的自己在想什么。
一人一虎僵持了一会，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似乎想挣破他的控制。
小任清伸出没受伤的手挠了挠老虎的耳朵：“等一下哦，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太想活了，但我突然又觉得，我至少不能现在死……”
话还没说完，小任清就突然抓紧匕首猛地扎进老虎左眼。
“因为你好像很想活下去。”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老虎，竟然生生把任清的意识挤了出去。
随即，一人一虎缠斗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任清似乎往周边虚空看了一圈，又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莫名地，任清怀疑他在找自己。
最终，这场战斗以一人死去、小任清断了一臂结束，死去的那人正是推了小任清一把的男孩。
画面再次消弭。
这一次是漫长的黑暗。
任清怀疑是不是造梦者没想好下一个送自己去哪。
没准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上一场梦境。
他猜测，无论是放任老虎吃了幼年的自己，还是其他人，他可能都会死，尤其是前者，但他却在中途与老虎断开了联系，那么自然也就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终于，眼前再度出现光亮。
这一次是没有尽头的走廊，旁边有许多间笼牢，每一间都锁着一个人，那个人长着付成玉的模样。
所有人都用满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救自己出去。
任清缓缓眨了一下眼，里面关着的又变成了十六岁的自己，再晃晃头，似乎又没变。
第一回，他什么都不做，让事情顺着原本轨迹进行就能够活下去。
第二回，小任清发觉了他的存在，在死路里生生给他开辟出来一条生路。
这一回又是什么？
他眼前看见的又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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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诗梦脸色极度难看，身形逐渐缥缈。
原本无计可施的付成玉意识到这是机会，当机立断对邵诗梦出手。
不过邵诗梦到底不是等闲人物，该有的反应一点没慢。
她擅自违规改变了死亡顺序，原本任清已经从她手下得了性命，偏偏她不甘心。
见鬼的秩序，当年她要是敢打破世人以为的规则，自然不会沦落到今天。
付成玉原本已经摸出来道具卡，却又放回去，选择以物理方式缠斗。
邵诗梦受到的影响确实不小，她有些力不从心，竟然连虚无的鬼魄身形都无法维持，愣是生生给人揍出了实体，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得已，她只能撒谎：“我如果死了，他也活不下去。”
话说得凶狠，也同样真假难辨。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