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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条腿的小鸟 ...

  •   毕博雅是位检察官,从政法大学毕业后,直接考进了申城地方检察院。

      青年才俊,五官端正,为人沉稳斯文,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他还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一路来顺风顺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羡煞旁人。

      一个月多前,他如以往一样整齐的短发,黑色的制服西装,衬得他身材挺拔高大,内搭白色衬衫和深红色领带,衬衫永远都扣到最上面的纽扣,领口处别着检察徽标,手提一个黑色公文包,黑色皮鞋擦得锃亮。

      作为检察官经常要面对形形色色的各类案件,民事案件还算轻松,遇到刑事案件,尤其是各类惨案,你还得有过硬的心理素质,虽说一般都是警方在现场收集证据,但是作为检方,也不可避免那些血腥现场和尸体的照片。

      毕博雅对此习以为常,波澜不惊,也可能性格使然,让他每次都以及其冷静沉着的态度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收到了不少领导的好评,夸赞他老陈的心态和他年龄不符。

      这次的案件是起纵火案,被告故意纵火,导致家里熟睡的两孩子活活被烧死,而自己却逃之夭夭。

      于是妻子作为原告将丈夫告上了法庭,当晚自己与丈夫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认为丈夫怀恨在心,将两人的孩子烧死泄愤。

      虽然邻居有作证听到当天晚上两人大吵的声音,的确有听到丈夫咆哮“孩子也不要了,都去死好了”之类的只言片语。

      辩方律师反驳道这些也只是夫妻斗嘴的气话,无法作为有效证据,况且被告在熟睡中自己也被大火烧伤,才惊慌失措地拔腿就逃,由于之前喝酒的关系导致他神志不清,没把困在火中的孩子救出来。

      所以综上所述,这起只是意外事故,不构成故意纵火杀人罪。

      现场侦察的结果符合辩方律师的推论,是手机充电线导致的短路失火,于是被告被无罪释放。

      毕博雅将文件存档,写完工作小结,这就翻篇了,虽然照片上孩子们死状尤为凄惨,血肉模糊的尸骸都能感受到曾经身临火海的恐惧和绝望,但是这样的案件也不少,有车祸被撞烂的,有四肢被肢解的,还有磨成碎块冲入马桶下水道的。

      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一时的同情也只是转瞬即逝,马上被时间冲涮干净了。

      但对于受害人家属来说却是留下一生的伤痛。

      结案后的连续两周,原告天天来到他工作的检察院门口围堵毕博雅,见他就破口大骂收受贿赂,凶手的帮凶。

      起初毕博雅还冷淡地解释道:“这个案子没有疑点,请回吧。”

      次数多了,也就懒得搭理,直接忽略,留她一个人在门口鬼哭狼嚎,时间久了也就不来了。

      这样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明明证据确凿,但心理无法接受,仍赖在门口大呼小叫,要么喊判案不公,要么喊冤枉好人。

      那天,毕博雅在受理一个新案,加完班已经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了。

      拿着黑色公文包来到停车场,发动车踩下油门,刚起步,车猛地一抖,后轮发出了咔嚓响声,感觉压到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下车查看。

      昏暗的路灯下,隐约看到一包暗红色包裹被卡在车底后轮,蹲下身,用力把包裹巴拉了出来,起身打开一看,把一米八的大个子毕博雅也是恶心的一哆嗦。

      包裹里是一只浑身被烧死缩成一团的动物尸体,好像是只鸟,烧的只剩下一条腿,一股发臭的焦味混着尸臭,扑鼻而来。

      但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尸体中被插着一根人形木棍,上面用红色的字刻着三个字,毕博雅。

      毕博雅看着手中的东西脸色铁青,愣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心想那女人肯定是疯了,不去找自己老公报仇,哪怕找辩方律师也行,缠着我干嘛,不过考虑到对方的丧子之痛,也没多想,就随手将手里的包裹扔到了旁边垃圾桶里。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累的倒头就睡。

      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听到隔壁房间孩子的哭闹声,随手推了推身旁的妻子,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架不住那哭闹声缠缠绵绵,永无止境,吵得他不得不睡眼惺忪地起床去隔壁房内安抚孩子。

      等他到了女儿的房间,透过窗外朦胧的月光,五岁的女儿居然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写字台前,还没有开灯。

      “宝贝,这么晚还不睡呀?”说完正要去开灯,就在这一瞬间面前的女儿突然转过了身来。

      但眼前的女儿满脸却是血肉模糊,还有血水不停地从脸颊往身上低落,地上已经有一滩血水,同时鼻尖也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毕博雅用力地按下吊灯的开关,可是完全没有反应,而女儿却缓缓站了起来,伸出同样焦黑又滴着血的双手,痛苦呻吟着朝毕博雅缓缓踱来:“爸爸,我好痛啊,好烫呀!救救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毕博雅听到妻子焦急的呼唤,再睁眼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床上,身旁是妻子一脸关切的目光。

      原来是个梦。

      之后的几天晚上,毕博雅都接二连三地做着这个梦。

      一周后他都快梦习惯了,本来就无神论者的他,让他开始反思自己内心的脆弱,居然一个恶劣的恶作剧就让他夜不能寐,实在是没出息。

      到了第二周晚上,他潜意识都知道自己在做梦,半夜一听到女儿的哭声,就死活不起床,而是用力拍醒妻子让她去查看,等了好一会,只听到身后唏哩嗦啰的衣服摩擦声,显然是妻子起身了,然后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本能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妻子,这一看又是一颤,吓得毕博雅顿时从床上蹦了起来。

      只见满脸被火烧焦混杂着黑红色血肉掉落的妻子垂手站在床边瞪着她,而她旁边是同样面目全非的女儿,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检察官此时此刻都在纠结是不是要呼喊救命。

      突然头上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像是只鸟,隐约间只看到一条腿,随即他就在大汗淋漓中惊醒了过来。

      又是一个梦,这次居然发展不同的剧情了。

      这连续两周的诡异梦境并没有将他吓倒,他也纳闷自己明明没感到压力,这些噩梦怎么就挥之不去,但每天还是照常继续着别人羡慕的工作,上班下班,老婆孩子。

      又这样过了几周,一天,他如往常那样来到了检察院,只见同事们一个个同情地望着自己,有几个还上前来了句“节哀”。

      一头雾水的他来到了自己办公室,办公桌对面的同事小李拉着他关怀地说:“博雅呀,你今天还来上班干嘛,节哀顺变!”

      “节哀什么?我没事啊?”毕博雅狐疑地问道。

      “你儿子遇到这样的事,太可怜了!怎么学校这么不小心,发生这么大的火灾!”小李一脸痛心疾首地叹气。

      毕博雅一惊,赶忙掏出手机心想女儿学校怎么了?

      刚想打电话给妻子,就顿住了,抬头问小李:“我儿子?我哪里有儿子呀?我就一个女儿!”

      可小李更是流露出怜悯的表情道:“博雅,你别太过难过,你应该回家休息!”

      毕博雅顾不得惊讶,掏出手机拨打老婆的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她哭哭啼啼的声音,抽泣着表示他们的儿子昨天在幼儿园遇到火灾被烧死了,听完这个博雅脑子嗡嗡作响,拿起公文包冲了出去。

      留下身后的小李和同事们叹息声。

      到了家里,毕博雅顾不上妻子的哀伤,劈头盖脸地就问她:“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儿子?我们不是只有个女儿吗?”

      妻子闻言满含眼泪的双目怒瞪着他,愤然开口:“你整天就知道工作,我们两个孩子,你有关心过他们吗?”

      此时妻子身侧的女儿也探头怯怯地说:“爸爸,弟弟昨天本来还说晚上要你陪我们一起去麦当劳的呢!”

      毕博雅简直要抓狂了,怔怔地望着她俩,突然灵光一闪,忙不迭地打开手机的相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儿子的身影,才松了口气,转头又问道:“那照片呢,为什么我手机里没有他的照片?”

      妻子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冲上来就狠狠拍了他几巴掌,哭道:“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哪天有好好陪孩子们?你什么时候有想到给他们拍照了?”

      毕博雅心想如果妻子一个人那么说,那说明妻子不正常,如果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只能说明自己有问题。

      但他仍是不信邪,追问妻子要看儿子的照片,妻子打开她的手机给他看全家福。

      看着这张全家福让他头皮发麻,背脊一丝丝凉意,脸色瞬间发青,双手捏着手机的手指都发白了。

      他瞪着照片中一家四口,他,妻子,女儿,而女儿身边是只有一条腿,身体为蓝色、有红色的斑点,喙为白色的怪鸟。

      此刻的毕博雅端正大气的五官顷刻间扭曲了起来,他恐惧地缓缓抬头望向妻子,颤抖地指着那鸟问道:“你说这只鸟是我们的儿子?”

      语音刚落,妻子用古怪地眼神瞅着他,喃喃道:“你一定是疯了!”说完拉着女儿夺门而去。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好久,毕博雅狠狠地抽打了自己的脸颊好几下,发现这次不是梦境。

      冷静了好久,他拨打了妻子的电话,让她把那张全家福发给他,随后收到的照片里却不再是只怪鸟,而是个陌生男孩。

      于是毕博雅收拾了行李,自己来到了申海医院精神科。

      夫思雨安顿完风平,不用看都知道,对床的毕博雅完全无视周遭的环境,仍是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手机,从他入院以来的这两周,他就常常一个人盯着手机发呆。

      根据病例报告他患有失忆症,由于丧子之痛让他完全缺失了关于儿子的一切记忆,其实医院有规劝他自行在家疗养,一般这类病人在遭受痛苦打击之后,突发性失忆,但过一段时间,也可能恢复记忆。

      毕博雅接受了心理测试,除了失忆外,其他指标都挺正常,只是有些焦虑。

      但病人坚持要在这里接受治疗,因为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他百分百记得自己铁定没有什么狗屁儿子,难道是自己日子过得太无聊,无聊到发疯了吗?

      自己在外人眼中一副精英,模范丈夫,好爸爸,但自己时常觉得活得犹如行尸走肉,毫无激情可言,对于案件,对于家人,他内心没有太大波澜,经常会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每天要走同样的路,要去同一家检察院,要审理差不多的案件,要回家照顾妻女,周而反复。

      从小到大,专业工作甚至现在家里这位门当户对的妻子都是父母替他安排的,可他最近常常思考自己的心在哪里,人生的意义又何在?

      于是一切怪异的开端仿佛是从那个纵火案开始。

      “对啊,纵火案!”

      毕博雅依稀记得那两死者照片中,也有个烧焦的动物,当时还问了小李,他说是对方养的一只鹦鹉,看着只有一条腿。

      “又是一条腿,还有火烧,这些又有什么联系呢?我不是失忆症,难道是精神分裂症吗?”毕博雅苦思冥想了两周还是毫无头绪,还是说自己潜意识里厌恶了那如一滩死水的生活便开始胡思乱想,找点刺激了吗。

      夫思雨并不知道毕博雅和风平的内心挣扎,随即又去了下一个病房2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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