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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不去的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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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滴到四更,房间里面传来安国公声音:“来人换朝服。”沈北立即带着侍女小厮鱼贯而入,净面,漱口,束发,更衣,一切完毕只见国公头戴链纹红玉冠,身穿暗红色蟒纹朝服,脚踏黑色朝靴。面色如云般飘然淡漠,仿佛那个昨夜失态的人不是他,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翩翩少年郎又回来了,一如从前没有改变过。表哥,从少年到中年我一直坚持着当年的誓言:我沈守心终生为表哥而战,保家卫国,守卫疆土,此生不变。因为你的理想就是我的信仰。
安国公笔直的跪在长街上,露珠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各部臣子们陆陆续续过来上朝了,看见了跪在长街上的安国公皆敛声屏气的走过,众人第一次觉得上朝的路如此安静漫长。可怜的李御史被推了出来履行御史职责,他给自己打了几遍气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大声道申斥到:“安国公你如此不尊圣意,一意孤行,你想做什么?就不怕别人议论你功高盖主吗?你的忠心何在,你、、、、、、”
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后来传来一声如洪钟般的声音:“谁敢,我老张第一个不答应,国公爷南征北战就算没有开疆扩土的功劳,也有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劳,再说国公对圣上的忠心不说天地可鉴,至少各位是清楚的,不清楚的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睛有问题,还是早点找个大夫看看吧。”“你你你,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李御史气的手指颤抖。张将军向前一步捏着嗓子说:“希望你被蛮族砍掉胳膊腿的时候也指着他的鼻子说有辱斯文,看别人怕不怕。”李御史反驳的话都被堵在嗓子里他一甩袖子说:“不跟你这个莽夫一般见识。”说完比兔子还快的跑了,没办法他也不想来,谁让他是御史台里资历最浅的,他不背锅谁背锅。张将军向跪着的安国公行了个礼也去上朝了。
“皇上驾到。”一声内侍的唱喏将窃窃私语的朝臣拉回神,大家凝神屏气站定,玄国已过而立之年的皇上身穿黑色五爪龙袍,头戴龙纹金冠信步而来,雍容华贵,儒雅内敛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他朱唇微启道:平身。众臣山呼万岁后站了起来,整个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内侍上前宣有事奏事,无事退朝。
工部尚书出列道:“臣启奏,安国公在征讨白国的战役中,不尊上谕,滥杀无辜,自恃功高,不听劝阻几乎屠尽白国皇室,如此狼子野心,臣怀疑他有不臣之心,请皇上明断。”礼部尚书出列道:“为臣者,谨遵圣上心意乃头等大事,忠君爱国才是为臣之正道。安国公在圣上明发圣旨禁止伤害白国皇室的情况下,还做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恶行,简直令人不忍听闻。”御史大夫出列道:“监察百官乃是我御史台的本职,安国公自恃功高便尾大不掉,做官者,皆为皇上办事儿,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倘若人人都如安国公这样不尊上谕,朝廷岂不乱套,天下岂不大乱?”顿时朝堂几乎跪下去大半朝臣口呼:“臣附议。”
皇上低下头,冠冕的珠联挡住了他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朝堂如同瞬间坠入冰窖,没有一丝风,一丝温度。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见一声轻咳,诚王出列道:“陈御史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有几个人为圣上,为国家立下了开疆扩土,万国来朝的大功劳?本王添为皇族,也只是靠祖辈余荫,本王也想为圣上开疆扩土,死而后已,奈何能力不允许,但是本王由衷感谢为王兄分忧的安国公,你才吃了几年朝饭,轮得到你当着皇上面对安国公大放厥词?”陈御史讪讪的回到站列中。张丞相出来和稀泥:“回圣上各位尚书,御史,王爷说话都各自有理,请圣上明断。”皇上平淡的语调响起:“话你们都说完了,朕还明断什么?行了,此事朕已招安国公前来问话,如若你们上呈属实,朕自然会依律处置。”皇上圣明,大臣在山呼中起身。接着大朝会又讨论河道工程进度,皇室陵寝修建主持等各项国事,直到午时方散朝。
散朝的路上,远远就可以看见安国公依然笔直如松的跪着,冬日的太阳光虽然光亮刺眼,却没有什么温度。安国公衣服没有一丝起皱,脸色淡然,清清亮亮的眼睛中似乎带着一丝哀痛。朝臣依次经过皆眼观鼻,鼻观口默默无言。片刻之后,有内侍匆匆跑过来,跪下道:“奴才叩见安国公,圣上在御书房宣召国公爷,奴才是负责带路的。”安国公听后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转身大步朝御书房走过去,这条他走了千百遍的路,几乎不需要睁着眼睛就可以走到。内侍只好不顾仪态的小跑跟上。
走进御书房,内侍轻轻的关上门,沈国公缓缓的环视了御书房一周,那个雕刻着朵朵桐花的白玉镇纸依然静静的趴在书桌上,旁边打开的窗户站在那个已经换成常服的皇上,他躬下腰口中道:“臣见过皇上。”皇上并没有转身,只是平静的说:“你知道朕为什么招你前来吗?”“臣不知,皇上招臣前来不需要理由。皇上轻轻转动食指上的玉戒指说:“怎么,外面都为了你吵翻天了,你这里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吗?”安国公站直了身体说:“臣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觉得的。”皇上几乎的气急而笑,他转过身问道:“难道抗旨不遵的不是你,难道杀人的不是你,难道做完一切不等大部队班师的不是你吗?你还想说你没有错吗?”安国公回到:“圣上所说皆为实情,我没有任何异议,皇上要杀要打我绝无怨言。”
皇上走到书桌前拿起茶杯轻啜一口:“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你说的没有怨言,是你连解释不屑于向我解释的意思吗。”安国公语气依然淡然:“圣上想听我解释什么?我为什么那么做你不清楚吗?当年你自己说过什么你忘记了吗?我只是换了种方式帮圣上实现诺言而已。”皇帝揉了揉眉心:“好好好,朕就知道你一刻也没有忘记当年,当年当年,你当我当年想那么做吗?我有的选择吗?我有资格做选择吗?说好不再提当年之事儿,就让当年永远留在当年不好吗?为何要在你我胸口都捅一刀才能说话呢?”皇上一口气说完心中憋闷已久的话,也没有觉得轻松。
九龙吐珠的焚香鼎中悠然地吐出一丝又一丝的凝心静气的凝神香,地龙烧着珍贵的冷松银碳也散发出阵阵的松香,闻之提神醒脑是玄皇平时喜欢的味道。但对此时御书房却没有任何作用,玄皇依然觉得心烦意乱。长久的沉默后只听见安国公说:“臣下确实有抗旨之实,人也杀了,如果圣上觉得臣有罪,任凭处置。”皇上走进安国公轻轻拍了拍安国公肩膀说:“表弟,不是我要处置你,就借此次机会休息休息吧,你就回去好好的给外祖母守孝三年吧,保留爵位,削去大将军王的职位,好好在家静思自己的过错吧。”安国公说:“谨遵圣旨。”
皇上叹了口气说:“回去吧,朕想静静。”安国公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离开了御书房。他没有回头,颓然坐下的皇上嘴里喃喃道:“表弟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明白你我都是没有选择的人。”安国公走到宫门外,早有内侍牵来安国公的马,这匹神驹感受到主人的低沉情绪,轻轻的拱了拱主人,安国公拍了拍它后翻身上马,疾驰起来,冬日里上京的风打在身上烈烈作响,他闷闷的心也被风吹散开了,他觉得此刻自己还是上京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只是那无拘无束,肆意大笑的声音已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