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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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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弥漫着一股沉默寂静的氛围。
白红梅被逮捕之后,他们踏上出山的路程。白山竹同云雨菲告别一番便收拾好东□□自坐上警车。
车内还有警察和那个自我介绍是“陆家管家”的程伯。
程管家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虽然年迈,身上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的气质。笔直的西装衬得精神矍铄。
程伯好像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和落寞,“陆先生在国外和别人谈生意,夫人……在家,您还有个哥哥和妹妹,回去后就能看到他们了。”
她要去到外面的世界了。
很新奇的感觉,白山竹绞着手指,忐忑又期待。
小姐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冷静很多。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击垮情绪失控,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双黝黑的眼眸悄悄打量他们。
程伯心想。看着面前气色苍白、藏在不合身的长衣长裤的女孩,他心里默默叹气。
不知在这地方遭了多少罪啊……
雨絮昨天知道白山竹要回来后大哭了一场,边哭边摔东西。真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车窗外,灯红酒绿的繁华大厦接替荒凉的山景,五彩斑斓的光倒映在女孩亮亮的瞳孔上。汽车、私人飞机、高高的建筑……原来云老师说的东西长这样,一个个她几乎从没接触过的事物铺天盖地奔她而来。
欢欣的,喜庆的,种种情绪像归家的大雁,簌簌飞起。
半天时间的路程,程伯让人给她买了很多很多东西,衣服鞋子零食……
有一种脚踏不到实地的虚软和兴奋。
可当真的回到陆家,没由来的恐慌突然笼罩住她。
她和这座宅子格格不入。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一眼望不尽底的白木栅栏,围着丛丛盛放的花和浓绿的草坪。蓝色斜顶的白房子如同宫殿一般,矗立其中。
门口的石砌精致庄严,错落有致。佣人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俯身打理花园。
“小姐,走吧。夫人他们在家里呢。”
白山竹习惯性揪衣角,这是她紧张下意识的动作。“好。”她顺从地任程伯牵着手。
砰砰砰——
心脏要跑出身体的紧张慌乱。
女孩像误入仙境的小鹿,平静的面容掩饰惶恐和不安。
来到客厅后,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和穿着蓬蓬裙的女孩。
程伯:“夫人,山竹小姐回来了。”
白山竹对上美妇人的视线,紧张地捏捏手指。
女人端坐在沙发上,明眸皓齿,卷发随意披在身后,颇有一番风姿。
这是她的妈妈吗?好漂亮啊。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委屈染红女孩的眼眶。她忍不住想,自己也会有喜欢她的妈妈吗?
刚想上前,踌躇着又退了一步。她是不是要开口叫人,不然会不会被妈妈觉得没礼貌,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正犹豫着,一道娇蛮的声音插了进来。
“为什么她穿的衣服和我的一样?”
陆雨絮红着眼睛,食指直挺挺指向白山竹。三天前妈妈突然来到她房间说要和自己讲一些事情。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在医院抱错了孩子,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而他们亲生的孩子就要回来了。
她很害怕,哪怕妈妈温柔地再三保证不会把自己送回亲生父母家里,也不会因为别人回来就忽视她,会和以前一样爱她,她还是怕。
看——裙子都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那对她的爱也会被分走一半吧。她的裙子、芭比娃娃、项链……都要分给这个人。
陆雨絮抬头,视线将白山竹整个人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这个长得土里土气,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却灰扑扑的人。真丑,这就是从乡下来的吗?妈妈和她说过,乡下人特别粗鲁,这样一看果然是这样。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妈妈不会喜欢吧。
白山竹愣住,她从那双试探的眼中看到了鄙夷不屑。
两件相似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些天壤之别。
女孩皮肤白皙,水汪汪的眼睛即便是嗔怒也是惹人怜爱的,珍珠发夹别在精致的编发上,衬托脖颈的珍珠白玉项链。
而自己灰头土脸的。及膝的裙子暴露出小腿的伤疤,肤色黑黄,就像是偷穿公主服的小侍女。
难堪屈辱瞬间涌上心头,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直到女人开口。
“小絮,一件裙子而已。你要是不喜欢和别人撞衫,明天妈妈带你去商场再买。还有爸爸在意大利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牌子的衣服,纯手工制作的。”
贺茹仪柔声安抚闹脾气的女儿,“这样用手指人很不礼貌的。你先回房间,山竹刚刚回来,妈妈和她说说话。”
语毕,女人终于把目光重新放回她身上。
“不好意思,雨絮从小被我惯大了,脾气不小。”
疏远的、客气的一番话。就像客人来了的一句寒暄,不痛不痒。
巨大的失落裹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才白山竹压在小小的盒子里。
她甚至有些迷茫。云老师告诉她,回到家后她会得到来自父母的疼爱,不会再有从前那样非打即骂的生活了。
她们会紧紧拥抱在一起,血浓于水的感情会抹掉不在一起生活的生疏感。
可是现实不是这样的。
贺茹仪只笑着向她解释陆雨絮的莽撞,忙着把陆雨絮哄回房间。最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听程伯说,你叫山竹?”
嗯。她拘谨地点点头。
什么都没有。她们同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没什么分别。
一个问,一个答。
“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你的房间在三楼,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程伯。我也上去午睡了。”
贺茹仪转身准备回房间,一个怯怯的童声喊住她:“我有个东西想送给您。”
一个用草编成的手环,点缀了些粉色的小花朵。
白山竹说完才开始后悔,别人穿戴的都是很贵的首饰,她做的这种……很寒酸。
“这是我在雁凉山那边摘来做的。但是时间太长了,花都枯萎了……”
女孩脸色懊恼,似乎很不好意思。
贺茹仪接过手链,鼻子突然一阵酸涩。再怎么刻意远离,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她蹲下来,轻轻抱住白山竹:“谢谢,我很喜欢。”
温暖拥住白山竹,女孩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母爱”这种东西,不再是课本遥不可及的文字,而是有实体感的、柔软的拥抱。
“那”,女孩鼓起勇气:“我以后能叫你妈妈吗?”
她看见妈妈点了点头,温柔地对她说,好。
很多年以后,她总会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