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蒋南歌

21、冯医生的寂寞时光

　　回上海的当晚一别后，星河斗转，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已一月有余，时近新年。当初说好常联系的陈警官，手机里已经再没有消息；繁忙的冯医生也不再主动联系，她将自己丢进工作中，不断接待病人，诊断病人，似乎刻意遗忘那一晚，遗忘那个人人。于是，每一个工作日，她早上准时起床，开车上班，定时去医院食堂吃早餐；上班之前，她把手机扔机柜子里，换上白大褂；下班时间，她拿出手机看几眼，没有想要的信息，就放开手机，换上自己的衣服，下班回家；晚上，无聊的时候，她就用手机玩玩游戏，更多的时候，她会在晚上看医学专业书籍，及时更新专业知识；不上班的日子里，调休的假期里，她也会约医院的单身女同事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去逛逛附近的广场，买几身漂亮衣服。
　　陈阳曾短暂地出现在她生命里，然后又消失了。有时候电视里会闪过他们的新闻报道，有时候会路过他们单位所在的那条街，有时候会回忆起往日的点滴，有时候会偶尔吃到当初和他一起分享过的某道菜肴。她内心关于爱情的渴望，被点燃了一次又一次，又熄灭了一次又一次。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求而不得，爱而不可。
　　可是，那又怎样呢？日子还是就这样过着，日复一日。人生也这样，顺着原来的轨道，继续前行。

　　不久，单位的热心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一个大公司的中层职业管理者。那个男人三十三岁，由于大学和研究生期间在英国求学，毕业后专心打拼事业，耽误了个人婚姻。对方的来意很直接，想找一个品貌过得去，家世清白，性格好相处的女孩结婚成家，至于对方职业，最好有稳定工作，不求对方多有钱，婚后能照顾男方父母和自己，以及新组建的小家庭，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全国各地飞，忙的时候还经常飞国外，根本顾不到家庭和孩子。
　　介绍人是她们科室的主任医师，李主任这样说：“潘盛是我大学同学的儿子，他父母都是医生，都是非常有文化涵养的人，要求儿子的另一半也是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我这个老同学的儿子，从大学本科就在英国求学，毕业后回国工作这几年，也是每天忙的不见人影。人是没话说的，潘盛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忙了！”
　　冯程程可爱地说：“ 是啊，事业有成的男人，哪个不忙啊！忙，说明有上进心，有能力，值得欣赏。”
　　李主任一听有戏，赶紧说：“那，要不见见？”
　　冯程程于是就答应去见见。

　　他们约见的地方在冯程程工作医院不远的一处餐厅，冯程程提前打扮了一番前来赴约，潘盛先生果然谦谦君子，站在门口迎候。冯程程看了眼前的男子，心想，李主任没骗他，确实长得一表人才，他们吃饭的整个过程中，气氛融洽，潘先生不疾不徐，分寸把握的十分好，不刻意找话题，不让人反感，极有修养，冯程程只好拿出良好的家教，装也要装一番模样，不能落人话柄，输给了对方。
　　吃完饭后，潘先生又邀约她一起去上海话剧院看话剧。当天排眼的是作家陈忠实先生的名著《白鹿原》，一场话剧看下来，一个下午已经结束。走出话剧院，外面到了星火升起，灯光璀璨的夜晚。潘先生礼貌地提议共进晚餐，冯程程没有拒绝，还是在附近的餐厅，但是这次，她在用餐时，找借口去卫生间，主动买了单。用餐结束后，潘先生招来侍者结账，才意外地得知冯程程已经买单的事，于是一笑地说：“冯小姐，我送你回家！”
　　冯程程于是说：“这次是我自己开车来的，车就停在地下车库。”
　　潘盛先生莞尔道：“我的车也恰巧在商场车库，我们一起走。”
　　上车之前，潘盛先生礼貌地主动要了冯程程的联系方式，道别目送她离去，驶车离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李主任直接问她见面的情况，冯程程如实回答：“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见面感觉不错！”
　　李主任也传达了潘先生的意见，希望能继续见面，进一步交往。

　　冯程程坐在办公室离奇地想，两个陌生人，就见一面，就在她寂寞需要人陪的时候，她利用了他，换来了一个充实但无聊的周日，她敷衍了他几个小时，就在一起才几个小时的时间呢，对方对她的感觉也能不错，看来，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劲，她应该是招人喜欢的。也许，爱情并没有太高深的学问，人与人也不能这样进行简单的对比。
　　潘盛先生出差去了北京一趟，一个礼拜后回来了，她下班时候接到他的邀约电话，对方在楼下等她。冯程程下楼时，看到潘盛站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手里拿着一束鲜花，是低调的蓝黄色的满天星搭配粉色的狐尾百合，香气四溢。优雅的潘先生将花递到她手中，并为她拉开了车门。她坐了进去，心想，这是要恋爱吗？
　　那一晚，他竟然把车开回了家，直接带她回家见了父母。潘盛的家在市区另一个方向，进小区之前，潘盛才告诉冯程程，这是她家住的小区。冯程程吃了一惊，心想，这哪里有见面第二次就带人回家见父母的道理啊！这也太吓人了，而且她今天穿着非常朴素，妆也没画，头都没洗，空着手什么也没买，这多失礼！
　　冯程程立马表示不妥，但是潘盛却说：“不要紧，我父母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冯程程就这样被潘盛带到了家里。潘盛的父母也都是医生，在上海市一个三甲医院供职，潘父是骨科医生，潘母是妇产科医生。
　　晚饭是潘母在家做的家常菜，既十分家常又非常丰盛。看到潘父潘母，就知道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潘盛的教养是来自父母的耳濡目染。在饭桌上，两位老人也没有过问冯程程别的，就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以前辈的角度，提供了一些专业发展的意见。饭后，潘盛带着冯程程参观了一下家里，就领着冯程程告别了父母，送她回家。

　　回到家后，父母已经睡下。冯程程经常值班到很晚才到家，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活。刚洗漱完毕后，冯程程就收到了潘盛的信息，大概是他刚到家，就迫不及待发信息过来问候，但是她选择了没有回复。今天的事情有点突然，她有点懵，需要静下来好好理理思绪，城市的夜晚已深了，窗外一片静谧，万家灯火也只剩下星星盏盏，这个时间点，大部分都睡了吧，站在阳台上，也看不到星光呢，星星想必也沉睡了。冯程程在阳台上站了许久，迎着夜晚微凉的风，心里不禁开始有些茫然，思绪反复潮涌。
　　这，还没恋爱呢，只是一个刚见过两面的人，今晚就算见过家长了吗？
　　也许，选择这样一个伴侣，也有另一种幸福的人生。
　　可是某个人的身影，他始终灼热着她的内心。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消失，随着彼此逐渐的成长，内心的火种一点一点被浇灭。
　　也许此时她需要一个人倾诉。
　　于是深夜里，冯程程打通了瑶瑶的电话把这段离奇的相亲经历，告诉了闺蜜。
　　许佩瑶和童志已经睡着了，被电话震醒后，开始迷迷糊糊地听冯程程的故事。听完了事情整个经过后，又听懂了冯程程曲折而隐秘的心路历程。最终，许佩瑶感慨万千地说：“你终于开窍了！”
　　最后冯程程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想：是啊，世界上美好的人不止一个陈阳，人生也是有很多元素共建而成，幸福应该是会多种可能。
　　这么想，其实爱情也挺容易的呢。哪怕两人只是你需我有，我有你需的关系，至少正常供应，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谁也不伤谁的心，谁也不必欠谁的情。
　　那么，陈阳，他欠她的情吗？
　　好像不欠。少年时不曾欠，重逢后，亦不曾欠。
　　那就忘了吧，就当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