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蒋南歌

10、你最美的样子

　　陈警官接下来几天忙得不见人影，但是问候信息，还是每天会主动发一条过来。冯程程当晚把这个惊险又刺激的奇遇跟许佩瑶报告完后，许佩瑶感叹地说：“好一出英雄救美呀！程程，我觉得你再受几次伤，也值得！”
　　冯程程生气了：“你再说一遍？”
　　许佩瑶立马更正：“我是说，苦肉计有时候比美人计更有用！”

　　冯程程在床上躺到第三天，就呆不住了。她的扭伤已经好了一大半，虽然还不能开车，但是已经能自由行动。周三一大早，她就出了门，到街口坐地铁，又打车。她来到一个商场买了零食和奶茶，才给陈阳打了电话，电话打了两个，陈阳才接。
　　电话接通后，冯程程问他：“陈警官，今天中午有时间吗，出来一起吃午饭吧？”
　　陈阳似乎听到了冯程程电话里的嘈杂的背景声，意外地说：“你在外面？”
　　冯程程高兴地说：“对呀，我已经好了，虽然脚还是有点疼，但是我已经能行动自由了。”
　　电话里的陈阳高兴地说：“那恭喜你。”
　　冯程程愉快邀请陈阳：“出来嘛！”
　　陈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在外地有点事。我过几天才能回上海，等我有时间了，我再去看望你。”

　　在外地啊，有时间了才能来看我，日理千机的陈警官，什么时候才有空啊！冯程程郁闷地想，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她买了一张电影票，一个人去影院看了一场灾难片电影。看完电影后，又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挨到城市的万家灯火亮起，这才回了家。回家后，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她吃晚饭。
　　妈妈问她：“出去逛了一天，去了哪里？见了谁？中午是跟谁一起吃的饭？”
　　冯程程知道妈妈在拐弯抹角地问她是不是出去和上次那个来家里探病的高中同学陈警官恋爱去了，她心里一万个郁闷闪过，她也想回答是啊，然而她只能据实以答：“我一个人出去的，一个人吃的饭，一个人逛了一天，一个人看了一场电影。”
　　爸爸妈妈面面相觑，这貌似是失恋了呀？于是一唱一和地说：“没事，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闺女，那多优秀啊，你一定值得更好的！”
　　“对，肯定有更好的！”
　　冯程程无语地说：“要是失恋还好，起码恋过，我根本没恋好吗？”
　　看妈妈还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架势，冯程程赶紧躲进了洗手间：“不要再问了，再问下去我就在洗手间不出来！”

　　冯程程躲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里捏了捏自己的脸，又回忆了一下陈阳那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平心而论，她确实没有陈阳的长得好看，气质也不如他，但是经过多年的努力，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浸染了不少诗书气息，再加上她这几年苦苦练习，身材虽然不算傲慢多姿，性感诱人，怎么也算一个小家碧玉型的温婉女性了吧。而且多年的拼搏，整个人变得自信了不少，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冯程程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就有点失落和卑微感。
　　她坐在马桶上给闺蜜瑶瑶发信息：“瑶瑶，我是不是特别不美丽，特别不优秀？”
　　瑶瑶秒回：“然而并没有，你在我心里已经是天仙，非常美丽，非常优秀。”
　　冯程程心里感觉安稳了一些，又看到手机里闪过来一条信息：“至于不美丽，不优秀之类的，还是因为某个人？”
　　多年的闺蜜什么的，真是讨厌，深知她的要害，一语击中她的死穴。
　　“所以，你又在折磨自己？天啊，你放过自己吧。”
　　是啊，放过自己吧！不要再想他了。冯程程按下马桶冲水键，笑着对它说，拜拜！水声响起，水花旋转，陈阳的脸在脑海中旋转，她用劲地按按按，内心的失落和阴霾似乎也被冲下去了。

　　那一晚，冯程程做了两个连续的梦，第一个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夏日。十六岁的她独自在校园里，迎面撞上了陈阳，她似乎并不认识陈阳，陈阳也不认识她，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身而过，梦里的她喃喃低语，辗转悱恻。接着的第二个梦，冯程程在梦里看不清自己的样子，她依旧光着脚，奔跑在校园里，校园上空陈阳的声音在说，快追上我，快追上我，快追上我！
　　她用尽全力，奋力直追，快要跑到陈阳面前了，她猛地一个跳跃，紧紧抱着陈阳，在他的怀里，听到了自己狂热的心跳声。心跳声很有节奏，很带感，还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手机铃声把冯程程从难舍难分的怀抱里拉出来，她气愤极了，接通电话，原来是瑶瑶。
　　冯程程哀嚎一声：“许佩瑶，你这么早给我打什么电话？你知不知道被人从梦中惊醒会猝死啊？”
　　许佩瑶委屈地说：“我好意关心你啊，你昨晚莫名其妙给我发那些信息，是受刺激了？你没事吧？”

　　自从冯程程假期结束后，科室的同事们就发现她有些不一样。比如，她现在每天兴致高昂，给人一种光彩照人的感觉；比如，她的眼神里总是闪闪发光，心情都很好的样子，笑容也格外地甜美；比如，她最近每天下班时间提前了。
　　同事们打趣地说：“程程，你这撞了什么好运了呀？每天那么开心。”
　　冯程程顺势摆出一个太阳笑脸。

　　此时上海已然是初秋了，道路两旁的树木还是一片葱郁，只有些许叶子沾染了秋色。繁忙的工作结束后，冯医生开车来到了上海刑警队单位门口，六点半的天光仍然大亮，天边的晚霞未散，她将车停在路边，正准备找停车的地方，就“邂逅”了陈警官，于是摇下车窗，巧笑嫣然地喊了一声：“嗨，陈警官！”
　　陈警官从外地出差回来的第一天，难得地六点半就出了办公大楼，和同事们刚走出大门，就听到冯程程喊住了他。
　　“这里不能停车，快上来！”
　　陈警官只好跟同事道别，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冯医生，你的脚全好了吗？”
　　冯医生愉快地说：“报告陈警官，全好了！”
　　“叫我陈阳就好。”
　　“那你也别冯医生冯医生地喊我，喊我程程。”
　　陈阳改了口：“嗯，程程，我正准备找你一趟的。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冯程程按了一下音乐播放器，没有说话，再启动车子，随之音乐慢慢流淌了出来。到了一个
　　红绿灯路口，她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才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冯程程把车开到了一个商场地下停车库，陈阳跟着她来到了三楼。冯程程坐下来才说：“我肚子饿了，却找不到人陪我吃饭，警察叔叔，可以求助吗？”
　　陈阳一听，不觉地笑了。这个老同学，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冯程程带陈阳去了一家环境优雅，物美价廉的中餐厅，来这里就餐的大部分都是工薪阶层，冯程程和小姐妹没事也会来这聚聚。冯程程点了几道精致的菜肴，要了一瓶酒。
　　陈阳看着冯程程给他倒酒的时候，友情提醒：“警察叔叔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冯程程又给自己倒了满杯：“我家就在旁边，等会走回去。”说完又看了一眼陈阳：“至于警察叔叔，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吗？”陈阳报之一笑。
　　冯程程和陈阳先喝了一杯，才开始吃，边吃边问：“上次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后来你们怎么处理的？”
　　陈阳放下筷子，正色地说：“我正想找个机会跟你说这个事。是这样，上次那个人，叫沈大军。”
　　冯程程点了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于是陈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那晚后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晚袭击冯程程的那个沈大军，自从他弟弟被抓捕后，他受到牵连，被迫丢掉了工作，从那以后，过一天混一天地混日子，也没再找份正经工作；那晚，他正在闲逛，在陈阳和冯程程一到商场门口，就瞄上了陈阳，后来尾随两人到了商场广场。想到自己如今如此潦倒，愤愤不平，一时间情绪激动，不禁把这股怨气迁怒在陈警官身上。最初只是单纯地想找陈阳点不痛快，泄一泄心中的恶气；不料当时陈阳一个转身就不见人影，只看到跟着陈阳一起来的冯程程，没有找到陈阳，他就瞄准了冯程程。后来被陈阳制服扭送警察局后，经过一番教育，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场泪流满面表示要痛改前非。事后，他的母亲拉着他的女儿，找到陈警官，拜托他能出面调停，他的家人可以代为赔礼道歉和支付医药费。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冯程程试探性地问：“那他这样的行为，会定什么罪呢？”
　　陈阳正色地说：“他这种行为依法律来判，还构不成违法犯罪，只能以寻衅滋事行为，被拘留十五天。但是，程程，你愿意给他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吗？”
　　冯程程盯着陈阳，说：“怎么讲？”
　　陈阳看着冯程程，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作为受害者一方，你有申请合法权益的权利；作为办案机关，按照法律程序，以他的行为，我们可以拘留他十五天；但是，程程，他的母亲已经很老了，一个儿子已经因为犯罪要了她大半条命；他的女儿还小，难以承受父亲因寻衅滋事罪被拘留的罪名。他本人，因为一时冲动，伤害了你，确实应该受到严惩；但总算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不能算是罪大恶极。如果你愿意原谅，他可以少拘留几天！”
　　冯程程接着说：“陈警官，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陈警官认真地说：“人，总有做错事事的时候；只要不是触及法律的底线性、原则性的问题，我们对待他人的过错，还是要多一些宽恕，给别人改造错误的机会！沈大军和他弟弟不一样，并非罪大恶极，他是遭遇人生低谷时，一时想不开，激情之下做了错事。如果我们这次原谅他，宽大为怀，让他少受几天苦，他会从内心感激你，他和他的家人也能感受到来自社会的善意和温暖，这份善良，说不定就此能化解他内心的怨恨，引领他此后走入正途；我们这个城市，从此就多了一个好人！”
　　冯程程望着眼前这个善良又正义的陈警官，展颜一笑，轻松地说：“陈警官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愿意谅解！赔偿就不用了，反正我也没怎么受到损失。”
　　陈阳看着这样的冯程程，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于是当面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