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之嚣》一杯红莓

2、第 2 章

　　烈日下安琉璃热得人都焉了，她将双腿泡在泉水中，手里拈着竹简时不时看一眼。

　　“琉璃，你怎么在这里？”褚色长衣，金环束发，即使是炎炎夏日，哪怕是在家中，来人依旧讲究细致。

　　“阿栖，你来了，我觉得我都要热死了。”安琉璃被热得呼吸困难，直接仰头倒在地上。

　　“你啊你，你可是安家的大小姐。”安若栖摇摇头，对安琉璃的随性习以为常，缓步上前为狼狈安琉璃打扇子，“父亲说过几日咱们要去淳南王世子的歌宴，你不准备一下？”

　　安琉璃一脸不解，受邀去淳南世子的歌宴要准备什么吗？

　　“我想去买些衣服，姐姐起来，随我一起去看看吧。”安若栖一看就知道安琉璃的想法，索性直接说明了来意。

　　“不。”安琉璃热得已经不想动了，摸起身边的毛笔挽起半长的发，书卷往身后的安若栖身上一丢，便整个人溜进了水里，以行动拒绝。

　　“可是姐姐想好去歌宴穿什么衣服了吗？”安若栖退后不及，衣服还是被溅上了水渍。

　　“到时候衣柜里随便拿一件不就好了。”把自己泡在水里的安琉璃觉得好了不少，至少不至于热得让她头晕了，“阿栖你这一身不热吗，要不要也下来泡泡。”

　　“姐姐！”安若栖皱眉，终究只是再退了半步，“我没衣服了。”

　　“我衣服挺多的，妹妹要不要去看看，毕竟临时买的，大抵也没有太合适的。”安琉璃没有多想，在她看来，反正是自家姐妹，衣服互相穿穿也没关系。

　　安舍的二小姐，名为安若栖，是安公到了淳南之后收养的，她本是安公学生许子济的妹妹，可怜她全家获罪，许子济便将她托付给了老师安公，为了免了她的罪，便让她跟了安姓。

　　故而，安舍上下，对这位安若栖小姐，也是颇为礼待，安琉璃更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宠爱。

　　“这……不太好吧。”安若栖低下头，心中有些难受，她是养女，难道就不能买几件新衣吗。

　　“只要妹妹不嫌弃就好。”安琉璃却无所觉，爬出泉水，笑着把妹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足足有三开门的大衣橱，安若栖有些吃惊，许家曾经也算贵族，但是她的房间确实比不了安琉璃，更别说那满满两柜子的华服，只怕……

　　是啊，安公自来宠爱琉璃，琉璃怕热便为她在她院中开了一池泉眼，琉璃爱看书，于是书阁也建在琉璃院子附近，安居不大，但是大半都是琉璃所有。

　　安琉璃打开柜子，随手开始挑选，捡了几件递给安若栖，“妹妹看看这些如何。”

　　“好。”安若栖垂着头，忍着委屈笑着试了一件衣服，却见安琉璃正在穿另一件华服。

　　安若栖也是识货的，即使不知那些料子是哪国的奇珍，但是看那鲜艳的颜色和精致的绣工，也知道那不是凡品，只是有些太厚重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姐姐，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为什么？”安琉璃不解，她很喜欢这身孔雀衫。

　　安若栖犹豫了片刻，这衣服厚重，安琉璃又怕热，别到时间热晕了，“这身衣服不太合适。”

　　“没关系。”安琉璃随意一笑，很快换了另一件素纱，“那这件呢？”

　　“也不合适……”孔雀衫太厚，素纱衣太不庄重，这两件都不好。

　　“既然不好看，那便算了吧。”安琉璃顿时不悦了，只觉得安若栖在气自己，任性道，“妹妹挑好了吗，挑好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姐姐……”安若栖还想说什么。

　　“怎么？”安琉璃已经没了耐心，她这人自来直接，不高兴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不是让我来你这里挑衣服吗？”安若栖咬着唇。

　　“你喜欢什么就自己拿吧，反正我穿着不好看！”安琉璃的暴脾气自得突兀，她若不高兴，从来不在乎什么场合。

　　安若栖听得这一句，瞬间涨红了脸，然后便是惨白，也不再多说，衣服也不拿，转身就告辞走了。

　　安琉璃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觉得自己气得憋闷，索性去找自己父亲。

　　正在书房写陈条的安公，看着骤然闯入的安琉璃也只是默默放下手中笔墨，安琉璃就是这种性子，家中的人总是得让着她。

　　“阿翁……”话音还未落尽，安琉璃泪水已经滂沱。

　　安公立时放下手中的纸笔，“绯石不哭，不哭啊，怎么了，和阿翁说。”

　　“若栖说我穿衣服不好看。”说到这里安琉璃哭得更凶了，安琉璃自来这样，对亲近的人爱哭得不行，动不动就哭。

　　“傻孩子，衣服不好看就去买新的，哭什么？”安公为女儿擦去眼泪，正了正色，“人要坚强，你看看你动不动就哭，哪里有一点安国人的气势。”

　　“呜呜呜，我就是难过嘛！”安琉璃努力忍住哭意，最后却哭的更凶了，“阿翁，我真的长得不好看吗？”

　　“真是个傻孩子，你哭竟然是因为这个？”安公失笑，当年安琉璃那些姨妈总是说她丑她竟然一直记得，“你是安国宗室，只是这里毕竟是淳南，阿翁是该带你去买新衣服。”

　　安琉璃扑进安公怀里，抱着父亲的腰哭得委屈，却摇摇头，“不要了，买衣服花钱。”

　　安公摸摸安琉璃的发，他这个女儿性格就是如此，太计较，又不计较，直来直往却又……

　　“那你不怕别人说你不好看？”安公故意逗女儿。

　　“我衣服够的，阿翁给若栖买就好了。”安琉璃果然还是介意的，但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补救，“阿翁若栖确实没多少衣服。”

　　“你不喜欢新衣服吗？”安公低叹，他的绯石就是这种性子，明明心不坏，却总是事得其反。

　　“花钱。”安琉璃自父亲怀里探出头，“阿翁，我没事了，就一下子觉得委屈，现在已经好了。”

　　“傻孩子！”安公摸了摸女儿的发，“你啊，总是那么傻。”

　　“哼！我才不傻呢！”脸上还带着泪，安琉璃对着安公却是澄澈的笑，“阿翁，你赶紧带阿栖去买衣服吧，我去看书了。”

　　“又看书。”安公笑了，“阿翁的书，都是你的，你慢慢看。”

　　“嗯。”

　　目送安琉璃离开，安公慢慢冷了颜色，琉璃的性子既孤又独，确实不适合与王侯家有什么牵扯——王侯之家可不会容着她的性子。

　　“主上。”管家忧心忡忡的自角落走了出来，“大小姐这性子如何入淳南王宫啊！”

　　安公无所谓的一挥手，“绯石自小如此，她不懂，也不想懂这些，逼着她学，反而坏了她的本心。”安公顿了顿，“当初收养若栖，我便说会把她当亲女儿，我不会亏待她。”

　　管家低下头，没有多言。

　　“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音希声。”安公看了官家一眼，“天生她如此，未必是坏事，惠安那边你打点一下。”

　　“主上？你是要送走大小姐吗！”管家大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主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这些年我也看着，若栖和琉璃都有她们的路。”安公用力的闭了闭眼，心中的取舍只有他自己知道。

　　“主上，淳南王会让大小姐离开吗。”管家很是不安。

　　“远了去不了，但是惠安，还是可以的。”安公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他只求两个女儿得偿所愿，至于琉璃，她性子单纯，嫁个小贵族，能舒舒服服过一生就好。

　　“可是……”管家自然知道，惠安那边是安琉璃生母的姐妹，说来也是亲戚，但是那边家世复杂，四代同堂，就安琉璃张扬随性的性子，只怕得难受了。

　　“你去做就好。”安公眯着眼斜了管家一眼，“多帮帮若栖那孩子。”

　　“帮到哪一步，还请主上明示！”

　　“她能做到哪一步，我们就帮到哪一步吧。”安公叹息。

　　两个女儿说是没有轻重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为人父，自然要给孩子们适合的道路，她们还小，她们不懂，可作为父亲，明明懂得，怎么可能让她们因为走错路痛苦一生。

　　“可是大小姐……”

　　“琉璃好强，可是心性幼稚，她从不耐讨好别人，让她去惠安磨磨性子也好。”安公负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去吧，去叫若栖过来，我带她去买衣服。”

　　“是……”管家躬身退下，书房中安公深吸一口气后摇摇头，他的琉璃啊，琉璃到底是琉璃。

　　很快安若栖便到了安公书房外，她已换了一身衣服，一身月色，清爽又灵秀。

　　“父亲。”安若栖在书房外行礼。

　　“进来吧。”安公长坐于书案前。

　　“父亲。”安若栖轻轻推开门走进书房。

　　“淳南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淳南王要重用父亲。”若栖垂下头，跪坐在安公对面。

　　“说说。”安公审视着若栖。

　　“天下混战，安国局势混乱，淳南王想趁虚而入。”若栖俯身叩在榻边，说出了自己想法。

　　“天下大势与人亦相关，就像一张蛛网，动了就是动了，没有什么偏安，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