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雪GL》如牙

31、底牌

　　顾沐春这是第一次来到公主府，也是第一次见到萧洛。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心里并没有多少好感，没有行礼也没有任何寒暄过场，只是兀自找了一个靠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说几句话就走。”
　　顾沐春将头别向院内，一株银杏缓缓落下叶子，随风而散。
　　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你想说，你要悔婚。”萧洛开始无聊到玩手指。她的手指洁白的有些过分，指尖也整齐修长，比有些人的脸还好看。
　　顾沐春赫然回过头：“你知道？”
　　顾沐春虽然微微感到诧异，却也并不太介意萧洛是如何知道的，或者到底是否提前就知道他的来意。
　　总之，他的心意很明确。
　　顾沐春改变了语气，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这不重要。我来就是为了通知你，这亲事，我是成不了的……公主殿下还是另觅良缘吧……”
　　明日就是御赐成亲的日子，今天夜里却有准驸马上门来退婚，想想，也的确好笑。
　　萧洛将双手对齐，一一比较，笑意浮现在脸上。

　　奇怪。这女人真是奇怪。
　　不但没有惊讶，没有不悦，甚至还笑嘻嘻的。真不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顾沐春生性单纯，又少愿意与人结交，一直是独来独往惯了。
　　如今看到萧洛的样子，自己也被弄的有几分不解。
　　不过好在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来意。

　　“承蒙公主殿下错爱，三郎已经心有他属，所以这婚事……”顾沐春想着如何措辞，说话也慢了下来。
　　“南宫将军在北境有书信回来，你可要看？”萧洛懒得听下去，直接插话道。
　　“什么？”顾沐春愣住。
　　“来人，拿我搁在案台上的书信过来，给这位顾……”萧洛顿了顿，似乎在琢磨应该如何称呼，但是想了半天，却没有一个好的，索性觉得算了：“给他就行了。”
　　随身伺候的丫鬟，怯怯地从屏障后面出来，小心地捧上一封印有紧急军情的急报。
　　顾沐春想也不想地拆开，果然看到了南宫墨染的字迹。
　　一段段，落笔浑厚有力，洒脱奔放。
　　信中，南宫墨染仔细交代了对战月骑的计划，还有发动攻击的时间节点，地点，攻势布防图，最后却是对萧洛的敬重和感激。
　　顾沐春虽然单纯，却也明白，原来一直以来扶持南宫墨染登上帅位的人，就是萧洛。

　　“前线战势吃紧，南宫将军初任要职，自然有很多阻力。但是好在他年轻、有勇有谋，不需三年必然会组建一支自己亲卫军队，成为我朝不可多得的良将。”
　　看着顾沐春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萧洛不紧不慢地道：“这次对抗月骑，只是第一步。为的只是拿些军功来堵住那些老头子的悠悠之口。你虽然不在朝廷为官，但是你父亲顾蒙也好歹是行伍出身，这些道理我不用给细说了吧……”
　　的确。不用细说。
　　南宫墨染这一次领兵，肯定是非常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顾沐春自然也相信他能够旗开得胜，立下功勋为自己未来铺路。
　　这些道理十分浅显。

　　但是顾沐春不懂的是，萧洛现在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别人。而是提到了南宫墨染。
　　偏偏还是在自己一力拒婚的时候聊了了这些……

　　奇怪。真的有些实在太奇怪了。
　　顾沐春的心忽然就紧了起来。像是有人忽然从脖子上咬住了自己的后颈，悬在了半空。他生怕有人会不小心发现了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

　　“南宫将军在外奋勇杀敌，本宫也不愿意多让他多分心。可是自古以来，君权为上。本宫断然不会不留一些底牌在手里，你觉得对吗？”萧洛说着，打了一个呵欠。
　　此时已是深夜，奔波了几处，又见了几波人，不觉得有些乏了。

　　底牌？……
　　顾沐春依旧不解地看向萧洛，忽然唰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迈了几步。
　　“你想以我来钳制墨染？”顾沐春全身忍不住地绷紧，忽然又猛烈地摇头：“不、不是……怎么会是我……怎么可能是……”
　　萧洛打断他：“当然是你。”
　　“一个被亲族排挤在外的孤儿，一个在这世上了无牵挂的闲人，这世界上唯一能够挂念的人，只有你了。”萧洛冷笑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谦了。”

　　太过自谦了么？
　　不。不是的。
　　不知道一直以来是不是当局者迷。也许只是顾沐春太在乎南宫墨染了，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儿时玩伴。
　　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会重要到这个地步。
　　可话又说回来了……

　　“这么说……你和我成亲是假，软禁我才是真的理由？”顾沐春苦笑道：“那恐怕要让公主殿下失望了……在他的宏伟志向面前，我本就不值一提……”
　　萧洛叹了口气：“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有人说了才算。”
　　顾沐春第一次听到如此荒唐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真的。自己感觉都只是被算计了。

　　“你不觉得你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吗？”顾沐春不住地摇头。
　　“怎么？你不敢？”萧洛有意无意地说道：“是不敢为了南宫墨染陷入这泥沼之中，还是不敢去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价值……”

　　价值。
　　萧洛此刻看待这桩婚事，的确不过是一桩买卖。用价值来形容这件事，再不为过。
　　她需要顾沐春从一开始就掌控在自己手中为质，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控制南宫墨染，以防他有朝一日倒戈他人。
　　同时也需要顾家和南宫两家的军事力量，成为朝廷之中，最能拿到各方支持的一支。
　　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晰自己的目的。
　　不远嫁。不和亲。又能最有效的利用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去迎接的一门婚事，和顾家最好不过……

　　不过，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发觉了顾沐春对于南宫家的那小子的那份异样的情谊，她恐怕也不敢这样贸然的痛下决心。
　　可是……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呢？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完美至极。

　　“笑话！我会不敢？我就算是舍了这条性命，只要是为了他，我有什么不敢的……”顾沐春脱口而出，可是话说到了一半，却又觉得极为不妥，这才感觉自己上了当：“不对……你……你是在套我的话？”
　　顾沐春瞬间感觉衣不蔽体，藏了多年的秘密，居然被自己一股脑的道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听，简直又羞又愤，几欲气绝。
　　瞬间，他的脸涨的通红，耳根子也成为了烧红色。
　　萧洛看着顾沐春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心中冷笑。
　　但是脸上却是一脸无辜。

　　“顾兄此言差矣。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萧洛缓缓地道：“本宫敬佩顾兄钟情于人。也不愿意与二位为敌。联姻只是权宜之计……更何况……”
　　萧洛笑笑：“顾兄放心，本宫对顾兄没有丝毫意思……即便是成亲之后，我们也各居一处，平时也不必多往来……只要在这京城之中，你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本宫不会多管一分。至于那些繁文缛节，本宫自然会想办法免去不必要的麻烦……顾兄除了一个驸马的头衔，想必和平日并无不同。”
　　顾沐春听得更加吃惊。他没想到，这婚事居然还可以这样……
　　“顾兄这么聪明，应该有了自己的决定。”
　　“此刻，顾兄有两个选择，一，乖乖成亲，成为驸马入住公主府。”萧洛顿了顿，故意拉长了音：“二、南宫墨染在对抗月骑之后，再无被重用的可能……”
　　顾沐春不傻，自然懂了萧洛的意思。他只有一个选择。至于什么第二个，不过是言及利害，威胁罢了。
　　答案已经明了。
　　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空间。

　　顾沐春大概这辈子也没料想到，自己来退婚会遇见这样的结果。
　　他脑子有懵。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发呆。

　　“他……他知道这些么？”顾沐春有气无力地问道。
　　萧洛：“你想他知道么？”
　　顾沐春慢慢地摇了摇头。

　　结论，显而易见。
　　“那他便不会知道。”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明日你还有事。”萧洛简短地说罢，就挥手示意来人带顾沐春离开。
　　顾沐春被下人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回转身，瞪大了双眼看着萧洛。

　　这一次，与他初见萧洛时候的局促不安和厌烦不同。
　　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和恐惧。
　　此时此刻，他可能只能以政治永远是最恐怖的，皇家永远是最绝情的来安慰自己。
　　他又一次审视了萧洛那一张几乎无可挑剔的绝美的面容，以及此刻在她脸上浮现出的利欲熏心和冷酷无情。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子。
　　居然才是最可怕的布局的人。

　　她及早的洞悉了一切，甚至看透了所有人都看不透的自己的内心。
　　几句话，就将自己酝酿了几个月的说辞，给统统否定掉了。
　　然后用自己对于南宫墨染的感情拿捏住了所有事。
　　哪里是什么一见倾心，这些流言蜚语果然布置一信。
　　她很可怕，可怕的就像没有一丝的人情味。

　　“你难道只是为了这个理由？为了巩固你萧氏的权位，你就不惜牺牲你自己的一生幸福么？”顾沐春忽然笑得阴沉：“这值得么？”
　　这一次，萧洛没有回答。
　　但是她的脸色微沉，神色异常冰冷。

　　顾沐春最后被推出去的时候，一直是失魂落魄的。
　　自然没有注意在他身后，一脸阴沉着脸的元青，好几次都偷偷想从背后给他一拳。
　　临出门前，元青才偷偷拍了拍顾沐春的肩膀。
　　“我说。顾家公子。哦，不对，未来的驸马爷。有些事啊，你用你的脑袋瓜子是想不通的……”元青小声道：“尤其是关于我家主子的私事，我劝你，最好少管。”
　　“咱们做棋子的，就做好棋子的事。下棋的人幸不幸福，这咱们管不着……”
　　这回，轮到顾沐春愕然。
　　这公主府也太过蛮横了吧。就连一个手下的奴才，也如此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