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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传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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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萧洛话音落下,夜色凄迷之中果然闪出几个人影。
四五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在黑夜中若隐若现,半弯腰行礼。
锦瑟吓了一跳,又往萧洛的怀里又缩了缩。
萧洛自然知道来人是谁,淡然地将锦瑟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肩头:“别怕,府里的人。”
其中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快步上前,在萧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萧洛的脸色微微沉下来。
看着萧洛急转直下的神情,锦瑟不敢说话,小心地贴身而立。
“元青,送姑娘回去。”萧洛忽然从袖子里丢了一个古朴雅致的木盒子出来,元青下意识地去接在手中,同时萧洛转头对锦瑟道:“这几日京城里不太平,你一个人不要乱跑,还有……”
萧洛看着锦瑟的神情忽然柔和了很多:“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锦瑟略微迟疑,就看着萧洛反手一提斗篷盖住了脸,大步走在前面,其余几个黑衣人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姑娘?”元青看着锦瑟一直注视着萧洛离开的方向,迟迟未动,于是小声地询问。
“啊?”锦瑟这才回过神来:“哦。”
锦瑟头上也戴着斗篷,但是还是忍不住低着头,轻轻对着元青点了点头,又微微屈膝行礼。
“哟哟哟……姑娘使不得。”元青吓得连连摆手:“主子的朋友就是主子。更何况……姑娘与旁人不同的,奴才受不起。”
与……旁人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
锦瑟睁大眼看着元青,略微不解。
“那个……时间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元青赶紧打岔,提议道。
“好。”
萧洛走了,锦瑟总觉得心里空了许多,也无意多做停留,随口应道。
一路上,元青在前面开道,锦瑟低着头走在后面,二人尽量避开人群,走在角落房檐下,一路也没有说话。
路上的行人随多,却也并没有太留意到锦瑟。
只当是哪家的贵公子出街,多带了个护卫。毕竟这是京城,也都见怪不怪。
路上,还遇见一队穿着锦衣蛇纹的官差在小跑着从街上通过,惹得元青赶紧将锦瑟护在身后,还提醒她小心。
“四处都搜清楚了!角落也不要放过!”其中一个差人吩咐道。
“是!”其余人四处散开。
元青转头对锦瑟道:“姑娘且跟住我了。主子说的对,这几日京城中不太平。如果没事便不要出门……”
“嗯。”锦瑟有意无意地答应。
等一直到了品香楼的楼口,元青看了一眼门外的护院停住了脚步。
元青低头抱拳道:“姑娘,到了这儿您就自行回去吧。奴才不便再送。”
锦瑟也并不在意,应了声“嗯”之后,就转身要走。
“姑娘留步。”元青立刻喊住了锦瑟,躬身的动作却丝毫未变。
“何事?”
只见元青掏出刚才萧洛丢给他的木盒子,双手递送到锦瑟面前:“这是主子的一点心意,她本想亲自交到姑娘手里的,但是无奈有些急事,她不得不去处理。因此让奴才代为转赠,还请姑娘收下……”
“给我的?”锦瑟也有些意外。
“是啊。是异常珍贵的紫玉钗子,也是南陵有名气的前朝工匠亲手打造的精品,天下只此一枚的。主子看到就觉得好,连说了两遍衬姑娘,然后就特意留了下来……”元青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甚至有些眉飞色舞。
然而,他的表情锦瑟一眼也没看,只是盯着那个木盒子,用手轻轻接了过来。
毕竟是什么不重要。
“有劳。”锦瑟说着,转身要走。
“姑娘……”不等锦瑟离开,元青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姑娘……有些话,本不该我这奴才来多嘴的,但是我看着实在是着急……”
元青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咱们主子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不好相处……但是其实内心呢,还是个比较热的人。且对姑娘,也是用心的……”
“就拿这放烟火一事来说吧。按照主子自己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的。但是打听到姑娘喜欢,抠门的要死的……咳咳……不是,就是……就是节俭如同主子,也破例向圣上讨要了这赏赐,算准了点,为博姑娘一乐……”
这些话听得锦瑟微微一滞。
这么说……她是真的为了自己?
片刻后,锦瑟恍神地点了点头。
“还有这婚事……”元青忽然诡异地笑起来:“姑娘其实也不必太过介怀的……”
不必介怀?这……又是何意?
这话里有话,难免让人多想。
锦瑟还想追问,却看到元青笑着抱拳退了回去,转身也没入人群。
今夜最后一个同她有关联的人也消失不见。
街道上人来人往。
还有人在高声谈论刚才放烟火的事。
锦瑟怏怏地拿着手中的盒子,小心地打开,果然里面躺着一枚在月色下闪着微光的紫玉钗。
“真的……不必介怀么?”锦瑟喃喃道,复杂又低落的心境随之而来。
夜里的品香楼,依旧是灯火通明。
锦瑟小心地穿越过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里,把盖在头上的斗篷,轻轻卸下。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呜呜,哇……”小莲在看到锦瑟的瞬间,就冲过来扭着她的胳膊,放声大哭。
另一边,在门的另一侧,如意靠在门檐旁,一言不发。
“怎么了?”锦瑟不解地看向如意。
如意笑笑,笑容很轻。
像是刚睡醒那样伸了个懒腰,挥动手中的扇子扇了扇,就转身道:“人回来了。那就是没事。我们也不必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这一句,让锦瑟更加费解,立刻回头去看小莲,想从她的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姐……刚才有坏人来,打晕了如意姑娘。我们害怕那人对你下手,都吓坏了……”小莲支支吾吾地道。
坏人?打晕?
锦瑟眼巴巴地看向如意,满眼忧色。
如意也摇着步子悠进来,懒洋洋地刚准备详说,却忽然停住了。
“这是什么?从不见你戴过……”如意指着锦瑟头上的紫色的玉钗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锦瑟有哪些首饰物件她都是清楚的……的确从没见看过有这样的东西。
“哦……”锦瑟低下头,故意轻描淡写地道:“朋友给的。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朋友?你在这京城之中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如意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锦瑟,寸步不离。
“不,不是……”锦瑟下意识地避开如意的视线:“是来京城之前就认识的故人。方才我心情不太好,就一个人出去游荡,不想却碰上了这位故人。大家凑在一块儿多说了几句话。好巧,这物件,也是我之前存在她那里的,这次见到我,便还了给我罢了。说来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还是说说你们吧……什么好人坏人的,怎么又被打晕了,光是听起来也怪让人害怕的……”
锦瑟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谎话会不会一眼就被识破,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说辞。
她心里明白,萧洛的身份,并不能随意对其他人说。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如意姐姐。
如意虽然对锦瑟的话还有一些疑虑,却也没有追根究底下去。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好有个客人无理取闹,下手下的重了些。现在已经走了,应该不会再来闹事……”
是啊。既然人已经走了。
就没有必要再说给锦瑟听。瞧着那个人的语调,似乎还是对锦瑟倾心的,还是无畏多生事了。
锦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客人闹事的在品香楼也是常见的,只是最近感觉有些频繁了。
锦瑟这才忽想起了萧洛临别时匆匆的样子和告诫自己的一番说辞,隐隐地有些忧虑,就拉着如意的手道:“听闻……这几日京城里会不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一些。”
如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先是一滞,随即眼波一转,很快又露出世故而又妩媚的笑容:“哟,什么时候连你也愿意去听这些市井八卦了,一点也不像你……也是,这件事也算近几日来震动整个京城的大事,想不知道也是难的……”
市井八卦?震动京城的大事?又是什么?
就连小莲也忍不住抹去眼泪,呆呆地看着如意。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看着锦瑟和小莲一脸茫然不知的模样,如意笑着解释:“我也就是从那些当官的酒后的闲谈听说的,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如意转而找了一张椅子落座,似模似样地道:“近日朝廷为了惩处丰河水患期间贪赃枉法的一批污吏,可算是下了狠手。接连罢免了几个二品大员,又处置了一些地方县守……可能期间的利益链,太过于庞大,牵扯的也太多……所以有些人就安耐不住了。纷纷上表弹劾本次贪腐案主审的大理寺官员季青。说他累及无辜,排除异己……”
“但是也奇怪,这次皇帝的态度是异常坚决,把这些弹劾奏折都一一驳回了。还下令,谁阻碍本案审理,一并同罪处置……”
锦瑟不解:“如此一来,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但是也是坏事。”如意惯性地挤眉,柔美姿态呼之欲出。
“前些日子,听闻已经告老还乡的原渝北郡守安如故安老爷子也被牵扯进来,更离奇的是,提审他的消息而一传出来,官差们立刻带人去搜,却发现他已经在家中悬梁自尽了。主审官季青认定他是畏罪自杀,请旨把他的两个儿子和一干家眷都抓了起来,由当地府衙亲自审问,可是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看着锦瑟和小莲略显惊愕的神情,如意说的更加声情并茂起来。
“死了。一家三十几口全都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狱中。只留下了最小的那个儿子,逃过一劫。你说,人好端端地在大牢里,怎么会都死了?分明是有人要害他们……那到底是谁下的手,中间又有什么关系,非得灭口不可……朝廷自己也觉得此事疑点太多,季青立即就下令让大理寺的人,亲自前往渝北,去护送这位安老爷子的独生子回京城,想要亲自审问,可不曾想,这好端端的大活人刚到京城,居然从大理寺看守如此严密的重重看守下跑了!”
“跑了……”锦瑟和小莲同时发出感叹。
“大理寺怎么可能逃出来的?”小莲一直摆手。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锦瑟回忆起刚才在街道上,那些官兵一样的人说的话和他们的样子,俨然就是在搜寻什么。
看着锦瑟不说话了。如意也不再继续多说下去。
“行了。现在大理寺的亲兵真挨家挨户搜人呢……这几天客人肯定会少,我们也难得几天清闲……”说着,如意兀自从桌上倒了一杯水进嘴里,一喝完就索性站起来要走。
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叮嘱小莲,好生看护自己家小姐。
“奇怪……明日难道不是她那心上人奉旨成婚的大日子,怎么反倒看起来挺平静的……”如意走出门口,一边小声地嘀咕两句,一边回头又瞥了一眼锦瑟,满眼地笑意。
也许感情这种事,伤心过了,日子久了,人也就真的容易看得开些吧。
如意有些满意地摇着扇子离开了。
“小莲,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锦瑟今日看起来,心情比之前的确好了许多。
小莲试探地问:“不用我替小姐梳洗?”
锦瑟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莲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替锦瑟烧好了热水,放在一边,就轻声地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锦瑟才一个人独坐在镜子前,小心地把头上的紫玉钗拿下来,捏在手里赏玩。
“是萧洛。”萧洛的命令般的语气和桀骜的态度一下浮现在眼前。
锦瑟微微一愣。
可随后,却苦笑起来。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脑海里竟然都是她的影子。
锦瑟微微合眼,想要把这眼前的影子消去。
可越是如此,她的语气、笑容、姿态还有动作,一幕一幕都更清晰,像是印在脑海深处,挥之不散。
锦瑟很快想到此前在暗巷里的情景,两人紧紧地贴身而立,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力量和温度时是那么亲昵,让她不自觉地抬起手,用食指轻触自己的唇。
软软的。
很轻。
原来和一个女子……是这样的感觉。
居然……很舒服。
就像两个人,原本就是一体的,没有丝毫的抗拒。
“萧洛。坏蛋。”
终于,锦瑟吐出这几个字,就从镜子前的梳妆凳上站了起来,一路走到自己的床边,略微魂不守舍地拉开纱帘。
可就在她拉开窗帘的瞬间,却又被眼前出现的一幕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一柄匕首,抵在在锦瑟的喉间。
一个十二三岁少年穿着一身只有囚犯才会穿的白衣,白衣上却全各种破损的痕迹,沾满了血渍。从这些破碎的衣服空隙里,可以看到少年身上满是新旧交替的伤痕。有一些,还在汩汩地流出血来。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嘴角也是破了一大块的,此刻用十分虚弱的语气对锦瑟发出指令。
“不许叫。不然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