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雪GL》如牙

27、是你

　　锦瑟自从头几日就越发心神不宁。睡也睡不太沉。
　　每次醒来，额头上都是细汗。

　　“小莲。我想出去走走。”锦瑟忽然看着窗外，面露忧色。
　　“好，可是咱们去哪？”小莲熟练地准备好那件灰色斗篷，披在了锦瑟的身上。
　　去哪？
　　锦瑟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

　　这可为难小莲了。
　　她一脸苦笑地皱眉看着锦瑟：“不如去河边散步？”
　　“也好。”锦瑟无奈的笑笑。

　　锦瑟随着小莲，披着厚厚的斗篷，把脸全部遮住，穿梭在品香楼里。
　　过往的客人，嬉笑着从她身边走过，一身酒气。
　　像往常一样，她刻意地避让着，与这些酒肉之徒保持最大的距离，同时忍不住心生厌恶。

　　忽然，她感觉自己在退步时，不小心身子一歪，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抱歉。”锦瑟故意压低了声音去说，让人很难察觉到自己。
　　然后赶紧起身离开。
　　可意外的是，她忽然觉得自己被拽住了，想要拉回来，拉不动。

　　可恶。
　　哪里来的登徒浪子，这般轻浮无礼！
　　锦瑟有些生气。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是却足以令人生厌。
　　她用力地一抽手，想要挣脱，同时回头去看，却发现，对方却跟自己一样，顶着一个斗篷。

　　“别出声，跟我走。”一个温和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声音如雷，在脑海里炸开。
　　锦瑟愣在了原地。

　　是、是她！
　　虽然也围着另一个斗篷不想让人看出，但是从锦瑟的角度抬头去看，依稀可以看见被盖住的长发下，那自信又狡黠的双眸。
　　是她，没错了。

　　可是她怎么来了？
　　偏偏还是今夜？
　　许多个问题瞬间在心里环绕。

　　“小姐？”小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锦瑟忽然停下来发呆，想要叫她，却碍于身边的人太多，小姐又不喜欢引人注意，只是小声地尝试问着。
　　可再等她又问一句。
　　却发现锦瑟忽然就跟另一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欸？
　　“小姐？”小莲一脸茫然，想要追上去，却被刚好路过的客人冲散。等到再拨开人群，却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了。

　　锦瑟一路被拉着走。
　　那人的步子要大一些，锦瑟不自觉地小跑跟着。
　　虽然隔着斗篷，锦瑟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可是锦瑟的眼睛却再也无法从她的背影上移开。
　　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来，她不敢多想，立刻伸另一只手将泪拂去，生怕留下痕迹。
　　不一会儿，二人就离开了品香楼，一路走，穿过人群，一直到了少人的街巷里，周遭鲜有人来去。

　　忽然，萧洛停步下来，转身把自己的头上的斗篷给掀开。
　　细密的月光，洒落下来。
　　落在萧洛干净清朗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翘起，往下是流转波澜的眼眸，再来，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萧洛低下头，俯身抬眼去看锦瑟。

　　还是那样顽劣的样子，还有些使坏的表情，只是那表情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反而更像是一个无知无赖的少年。
　　明明这些日子里无数次的恼怒过，生气过。可是真的一旦看到这张脸，却再也气不起来。
　　好看到，就连锦瑟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殿下为何此刻出现在这里？”锦瑟怔怔地脱口而出。
　　“找你。”萧洛眼波微转。
　　锦瑟怔了怔，心却跳得快起来：“找我，找我做什么？”
　　她静静地抬起头，一脸真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然而，对方没有答话。
　　萧洛笑意浮现在嘴角，笑而不语。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公主明日大婚。
　　好端端的，今夜却出现在这里，还说是找自己？

　　锦瑟不懂。心里的疑问让她忍不住说出内心的想法，像是发问，却又不是。
　　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叹和哀情。
　　“你明日便要成亲了。”锦瑟低垂眼帘道。
　　“嗯。”

　　没有否认。反倒是一个嗯字。
　　让气氛瞬间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吵杂的街道的喧闹声，还有远处忽然起飞的乌鸦的嚎叫。
　　都在这夜色蒙昧中，显得格外刺耳。

　　最后，还是锦瑟略带颤抖地冷冷道：“怎么？殿下特意来给我发请柬么？”
　　不等萧洛回答，她有意识地看向别处，尽量不与之对视：“还是觉得，为表隆重，希望我在满是宾客的宴席上献奏一曲？特意来请我的么？”

　　“你想去？”萧洛不以为意地道。
　　锦瑟手指微微颤动，但是因为藏在长裙下，斗篷盖住，其他人也无法察觉。

　　“不想。”锦瑟回答的干脆利落。
　　但是那样子，让原本未施粉黛的脸颊，显得红润异常。

　　锦瑟原本就是拥有清丽容颜的佳人，举手投足也令人怦然。
　　如今也许是月色掩映下，更显得娇羞。
　　萧洛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锦瑟的话，一双眸子悠然地从上到下打量着锦瑟。

　　忽然萧洛幽幽地道：“几日不见。你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大约没有想到萧洛忽然提起这个。
　　锦瑟有意无意地应道：“哦。近日天气转凉，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没什么胃口。”
　　锦瑟随意找着理由搪塞，似乎怕被一眼看穿。

　　不想，萧洛却忽然上前几步，一下攥住了锦瑟的衣袖，抬手，用修长而干净的手指，帖上了她的额头。
　　这个举动吓得锦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被萧洛一把手拉住了胳膊。

　　“殿下！”锦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出这句，也许是脱口而出，也许是出于当前情况的惊吓。
　　直到她的眸子，与萧洛四目相交，看到那熟悉又炙热的目光，这才晃过神来。
　　“不、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且现……现在已经好了。”锦瑟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就连她也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磕磕绊绊的。

　　可萧洛并不理会，用手轻易地拨起锦瑟的双臂，将她的手，轻轻握在了自己更为宽厚的掌心。
　　甚至，微微蹙眉。

　　“有点凉。”萧洛似乎不悦，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
　　锦瑟也不懂为什么这件小事会让萧洛感到不高兴，只是略微为难，想要抽出，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

　　奇怪。今夜的萧洛也是很奇怪。
　　锦瑟不敢多想，心却咚咚咚跳个不停。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在黑巷之间，凭借零碎的月色和远街的灯光照射下，静静地，贴近着站立。
　　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锦瑟忽然不知是悲是喜，就莫名地落下眼泪来。
　　细细的泪滴，垂落在衣角，无声无息。长而曲折的睫毛上，湿漉漉的。

　　“怎么了？”萧洛问。
　　“没什么，可能是风太大，沙粒落到眼里了。”锦瑟轻笑。

　　“我看看……”

　　萧洛从刚才开始，眉头就没有松开。
　　锦瑟只感觉自己的后脊无端有一股力量一拉，一推，自己就毫无预兆地落入了萧洛的怀里。
　　那酥软的身体，忽然毫无预警地撞在一起，一袭温柔的淡香从萧洛的发梢缓缓溢出。

　　萧洛一脸认真地捧着锦瑟的脸，仔细端详。几乎要和锦瑟鼻尖贴在一起。
　　“现在好了么？”
　　“啊、啊，好、好了吧……”

　　可能是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和意外。
　　锦瑟居然愕然到眼泪都止住。

　　不等自己反应，萧洛轻轻地，敲了她的额头，居然还有点疼。
　　锦瑟刚要反驳，却听见萧洛一半叹息地道：“你呀。以后不许这样随着性子行事了。”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直少言寡语的萧洛，忽然变了一个人。
　　“又不是小孩子了。也得知道轻重。”
　　“就拿上次说吧，你明知道一个闪失命都丢了，却还在逞强斗勇。简直胡闹！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勇无谋，偏偏你又这般孩子气。”
　　“以后，绝不许拿自己开玩笑。”萧洛像是在下命令一般。

　　有勇无谋。
　　原来她是这样想自己的。

　　“那明明是因为……”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去。
　　“什么？”
　　被萧洛如此问了。锦瑟才发应过来自己的失语。
　　这难道要将“明明是为了见你”这样的话说直接从口里说出来吗？
　　不行，绝对不行。

　　虽然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就将自己的心思都和盘托出吧。
　　“没有。”锦瑟顿了顿，轻轻咬住自己的唇，想要避开继续说下去。

　　看着萧洛没立刻再询问，锦瑟略微苦笑一下。
　　这才缓缓地道：“殿下还说呢，那日拒不见人的是谁？原来只有殿下召之即来的道理。像我们这样的随处可见的青楼女子，偌是想求见一面，就比登天还难。”

　　那日。
　　就是不小心挥弓，撑开伤口的那次。
　　血流不止。有些落魄地坐在地上……
　　萧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

　　即便是再一次发生了相同的事。她恐怕也并不希望，自己的颓丧的样子就这样被人看了去。
　　故而当时只是派遣了元青去应付，才匆匆离开。
　　也是后来谈及此时，问及经过，萧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时时日已经过去了许久，一切已经发生了，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多做解释。
　　萧洛也并没有太在意此事。
　　更何况，在她萧洛的逻辑里，她想救下的那个人，毫发无伤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

　　“乖。不闹了。作为赔罪，我送你一个礼物如何？”萧洛柔声在锦瑟耳畔说道。

　　礼物？
　　锦瑟略微懵懂地看着萧洛。却发现在此刻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果然，萧洛渐渐松开锦瑟，回头看着远处深灰色的夜空，忽然道：“有一种烟火，叫做白日流星。你见过么？”
　　“什么？”锦瑟不解地应道，像是重复：“白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