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糖》妙戈

11、二柠檬糖

　　“你喜欢看这个？”

　　“嗯。怎么了？”赵明月的手中捧着一本余秋雨的《千年一叹》，那是余秋雨的一本散文集，讲述了他自驾穿越中东的一系列所见所闻。赵明月虽然母胎学渣，不过从小就对各国的历史趣闻、风土人情特别感兴趣。小的时候在乡村爷爷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漫山遍野地跑，山林小溪就是她的伙伴，还有就是听爷爷、乡邻讲些旧时候流传下来的稀奇古怪的故事。

　　不过语数外学不好，这些东西再感兴趣，也会被当成是不务正业。上了初中后，多了两门学科：历史和地理。这便成了赵明月唯一上了不头疼的课。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两门，外加马马虎虎的语文成绩，才让赵明月的总分不至于连花钱都上不了光明一中。

　　等上了高中，赵明月就彻底被甩开、稳稳垫底了。再加上在赵大海的规划中，从来就不允许她去做什么考古、地质，一门心思培养赵明月将来上个军校、警校，让赵明月的学习兴趣极大减退，最后直接自暴自弃，什么都不学了。

　　姜朝望着“儿子”手捧这本书的神情，眼前模糊地显现出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秦妍时的影子，也是这样捧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翻看，那本书的名字叫《喀斯特地貌勘测》。

　　胸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姜朝回过神来，转过身去接通。不一会儿，便面带抱歉地走过来对赵明月道：“那个沅沅，爸爸……单位里紧急事务要处理，还是得走一下，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明天，明天爸爸一定再给你做一桌子你爱吃的。”

　　赵明月巴不得家里没有大人管，“你去吧，去吧，当然要以单位的事情为重了。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做作业。”

　　姜朝以为“儿子”又要冷下脸来，不与自己说话，没想到反而很支持，再想起儿子刚刚看书时，酷似秦妍的神态，心头又是一酸。“好！爸爸去去就回，明天再来陪你。”

　　“嘿！下次别把手机放在胸口口袋，对心脏有辐射的！”家里企业是生产电子产品的，赵明月对这些平时还是很在意，所以忍不住出声提醒姜朝。

　　姜朝将手机拿下，握在手里，郑重地点了点头，跟儿子道别。

　　“姜书记，又去开会啊？”

　　“嗯，有点急事要处理。哦，周大姐，你上天跟我反映的那个问题，我已经跟区里说了，你啊过两天再去一趟社保处，要是再有这样情况，你务必告诉我。”

　　“哦，好，谢谢了。那……沅沅？”周姨轻叹了口气。

　　姜朝边穿衣服，边回头，“沅沅还是麻烦你照顾下，你要是家里那边还有事忙不开，你就去，我打电话让小田过来。”

　　赵明月朝这边伸伸头，忽然想起为什么看姜朝眼熟了，在电视上见过。“怪不得姜沅平时拽拽的，和谁都话不多，原来他爸是当领导的。略略！”

　　“沅沅，怎么不写作业？”周姨见到在客厅沙发大模大样看综艺节目的赵明月，很是诧异。

　　“哦，老师今天没布置作业。”

　　周姨疑惑，“刚刚吃完饭，你不是说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赵明月一拍脑袋，真是披了张学霸的皮都没用，撒谎都没脑子撒。“是啊，写完了不就等于没布置作业吗？”

　　“那你不看书了？”

　　“哦，一会儿就看。”赵明月正看得津津有味，含糊地嘴里应着。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姜沅发来的：

　　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把作业的图发来？

　　赵明月气得长叹，看来到哪儿都摆脱不了被催的命。还是在学校好，老师都已经放弃她们这几个后进生了，也不多嘴管。早知道住校得了。

　　赵明月给姜沅回复：好好好，现在就去拍给你，别催了，祖宗！你爸都不管我，你还管！

　　姜沅：他不管就对了，他是大忙人。

　　赵明月眉头一蹙，自言自语道：“怎么对姜叔叔意见那么大？”她开始飞快地回复：我觉得你爸挺好的，他今天还回来给我做饭了，做得可好吃了。怎么样？你吃了林女士做的饭菜，肠胃还好吗？

　　“托你的福，正在马桶上。”姜沅叹了口气，还是将这句话给删除了，重新给赵明月发了一条：你妈妈很好，很温柔。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妈妈。”赵明月眉眼带上一丝得意的笑，一想到不能正大光明地见到林女士了，林女士事实上也成了姜沅的妈妈，赵明月心里酸酸的。

　　“丫头！肚子还好吧？”

　　姜沅吓得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这是赵大海在外面叫自己。这一家子，都是大嗓门，赵妈妈也是咋咋呼呼的性格，和赵明月一个样。

　　“哦，我没事。”

　　姜沅从卫生间里出来，手机连响了几声，是赵明月乖乖地把作业题拍过来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看看这家伙书桌上崭新跟没翻过似的几本书，姜沅摇摇头，打算明天自己去买几本习题集来。

　　“丫头？怎么待了那么久？”赵大海走了过来，摸了摸姜沅的头。姜沅本能性地抗拒，把头往后一躲。

　　“呦呵！小丫头翅膀硬了，还不让摸头了。”赵大海故作生气，语气中却不乏宠溺，“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披头散发。不让你留长头发非要留，还把你妈给搬出来，这留也留了，扎个马尾多清爽？我就看不惯你那个什么同学叫梦梦的，一点儿不像高中生。向澜那样多好！”

　　姜沅淡淡道：“那……林女士怎么留着长发，还是大卷浪？”

　　赵大海瞪了姜沅一眼，“你和你妈能一样吗？你妈就是一朵花，你随我，是我们老赵家的人，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的，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呢！还有，不许喊你妈叫林女士，要叫美丽的林女士！”

　　“大海！大海！这个石榴要怎么剥啊？”

　　“来啦！倩倩，你别弄，回头折了指甲，放那儿我来给你剥！”赵大海一边勒着脖子冲楼下喊道，一边威胁似的指了指姜沅，“头发扎起来啊，不许学描眉画眼的、更不许早恋！”

　　姜沅有些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赵明月的房间很大，是个套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房间里的摆设却和他想象中女孩子的房间不同，没有暖色调的墙漆壁纸，有的只是洁白的墙壁；也没有到处可见的绒毛娃娃、发卡皮筋，书呢，就更谈不上几本了。衣橱旁有三层简单的装饰架，上面摆了一艘航母模型，上面一层是机关□□型。最让他惊讶的是，床上摆放的被子，竟然是军训时那种绿色军用被。

　　今天早上因为自己被突发事情吓到了，被子也没叠。刚刚晚上回来，被赵明月爸爸狠狠说了一通。看来这位赵叔叔，的确很遗憾自己没能在部队奉献终身，一心将希望寄托于女儿的身上。可他女儿真的想这样子吗？

　　姜沅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想翻几张草稿纸，做一下赵明月刚刚给他发来的题。“连张纸都没有，后进生的世界我真的不懂。”姜沅开始翻箱倒柜，无意中拉开了书桌的一侧，掉出来几本书。

　　姜沅疑惑地捡起，喃喃念道：“《世界之窗》、《穿越撒哈拉大沙漠》、《庞贝古城灭亡之谜》……她喜欢看这个？”姜沅一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来。

　　手机亮了，是赵明月发来的：不许乱翻我的东西、不许乱开我的衣橱。桌上有个文昌塔，是我外婆送我的，可以让我分数考高些，你不要乱动位置。

　　姜沅瞥了一眼台灯底下，还真有一座水晶塔，镶金的底座，轻笑道：“平时不努力，考试干着急。”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还有，我套间的洗手间第二个抽屉，你带一些姨妈巾。
　　姜沅不由瞪大了眼睛，“喂喂！什么意思？不会吧？”

　　姜沅直接给赵明月打了电话，嘟嘟了几声都没人接。随后赵明月又发来几条□□信息：不要给我打电话，万一被我爸妈发现以为我早恋怎么办？

　　姜沅气得直想摔了电话，他遇到过千千万万的难题，可明天这一道，真的是他前所未有的畏惧。

　　□□的窗口一直闪亮，赵明月收到了来自“爱因斯坦”的一连串疑问，“喂，你不会说真的吧？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爱因斯坦：“？”

　　赵明月翻了个白眼，“嘁，没趣，聊天连个表情包都没有。说话还这么不客气，看我不吓死你。”说着，指尖便飞快地在电脑上敲打起来。

　　“滴滴滴滴！”

　　水冰月：谁骗你了！我的生理周期真的就是这两天，一向很准时的。你躲得了这个月，也躲不了下个月。唉，如果一直没有办法换回来，你要适应这件事情哦。

　　敲完了这行，赵明月得意地翘起了脚，发现姜沅一直都没有动静，估计是在思考人生。“没想到学霸也有怕的时候。”

　　半天，爱因斯坦的窗口才重新点亮：该怎么办？

　　水冰月：如果让大家知道，姜沅竟然会向赵明月请教问题，你说会不会引起轰动？

　　爱因斯坦：严肃点！

　　水冰月：态度不够友善，赵老师不教了，打算溜达到厨房吃根冰棍儿。

　　爱因斯坦：请告诉我，该怎么办？

　　“噗哈！”赵明月嘴里的橙汁差点喷出来。

　　水冰月：看在徒儿态度还算恭敬的份上，赵老师就一步步教给你。洗手间的抽屉里有姨妈巾，你去拿吧。别拿错了，有日用的、夜用的、日用加长的、森系呼吸网状的、蝶翼绵柔款的。拿那包口袋魔法240的。

　　姜沅一字一句地研究完赵明月所发来的，急匆匆去了洗手间打开抽屉，不由面红耳赤。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接触这个，远比他想象的“科学态度”要难得多。

　　这个晚上，心理素质过硬、参加数学竞赛都从来没有失眠过的姜沅第一次失眠了。
　　赵明月却躺在大床上，四仰八叉，睡得酣甜。没有人管的感觉，真好！

　　“月月！月月！该起床了！”

　　“嗯，周姨，我马上就起来……月月？”赵明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以及林女士紧蹙眉头的美丽面容。

　　“妈？妈！”赵明月尖叫着，扑过去搂住林女士。“妈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虽然只有一天，但是我很想你！”

　　林倩掰开女儿的手，冷着脸，“不要岔开话题，说清楚，‘周姨’是谁？”

　　赵明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迷糊中当自己还是姜沅，以为来喊她起床的人是周姨。遭了，林女士最爱吃醋，不会想多吧？

　　“是不是你爸哪个相好的？那个相好的连你都笼络了？”林女士杏眼环睁，摁住了赵明月的肩膀。

　　赵明月吐了个舌头，“没有啦，是我做梦梦见的，我要起床喽！”

　　她冲进洗手间，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脸，果然还是以前那样，是真的自己。她赶忙翻开书包，果然里面塞了一包“口袋魔法”，这真的不是梦，姜沅昨天也这么做了。

　　赵明月笑笑，从来没有一次她如此欢迎“大姨妈”的到来。

　　听着楼下林女士和老赵的日常拌嘴，“赵大海，你给我说清楚！你身边哪个女的姓周？”

　　“月月说了，是她做梦！你怎么不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懂？苍天可鉴啊！”

　　赵明月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从楼梯上下来，步子也无比欢快，“爸妈，我走了！”

　　“哎，你不吃饭了啊！”林女士在身后喊道。“让你爸开车送你！”

　　“不吃啦！”赵明月奔出了家门，手里拿着的还是昨天交换过的姜沅的手机，她拨通了“赵明月”，“喂，姜沅！我们换回来了！”

　　已经坐在教室里的姜沅，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各归各位了！

　　赵明月就差走路唱着歌了，连空气她都觉得是香的。

　　岳念偷偷地跟尉迟梦咬耳朵，“有没有觉得老大最近有点不正常？昨天一整天冷冰冰的，也不咋搭理我们；今天一早来就开始笑嘻嘻的，还搂着我亲了好几回。该不会是受了精神刺激吧？”

　　尉迟梦也觉得很诡异，摇了摇头。

　　今天姜沅是值日生，擦完黑板，他将老师让他写的一道题的解题思路写在了黑板上。

　　“姜沅……”一个小小柔柔的声音。

　　姜沅一看，原来是付雅兰，微微低着头，眼圈也红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是我想多了，你以后还会理我吗？”

　　姜沅一愣，赵明月并没有跟他说这件事，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不过早就听说赵明月那几个人，对他们1班的几个女生不是很友好，似乎有什么过节。昨天逮着机会，应该没少报复。

　　“当然，我们都是同学。”

　　付雅兰的目光亮了亮。

　　“额，昨天我心情不大好，可能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不要介意。忘掉吧。”姜沅礼貌地淡淡一笑。

　　付雅兰的心里几乎要开花了：我就知道，他心里就是有我！

　　她娇羞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姜沅不解，她为什么要笑，刚刚那个神情是什么意思。手机却有信息提示，打开一看，是水冰月发来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打死也不许说！

　　姜沅莞尔。

　　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快看，姜沅笑了哎！”

　　“很少看见他笑，好帅！”

　　平静的一天，各有各的美好。晚上，姜沅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姜朝的短信：抱歉啊沅沅，爸爸今晚临时有事，不能回家给你做饭了。明天，明天一定回来！

　　姜沅只看了一眼，就摁下了删除键。

　　赵明月则拉着岳念她们几个，又吃烧烤，又去溜冰，不过是分别了一日，她却有分别了三生之感。

　　“我明天要穿裙子！我要戴发卡！我喜欢做女生！”

　　岳念觉得丢人，赶忙捂住了赵明月的嘴，“行了，知道了，你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姨妈巾做广告呢。还没喝呢，就醉了。”

　　夜幕悄悄的降临，秋风给这个城市送来了一丝凉意。

　　“还是自己家的小床舒服呀！”赵明月轻轻拍了两下枕头，美滋滋地躺下了，翘着脚，啃起了手中的苹果。

　　“滴滴滴滴！”

　　“嗯？谁发信息给我？”

　　爱因斯坦：谁让你把我的被子叠成豆腐块？不是跟你说了吗？摊开更有利于日晒。还有，我书桌上的那几本书是你从书房拿过来的？那是姜朝的书房，不是已经跟你叮嘱过了，不要去吗？

　　“嘁！真是卸磨杀驴！”赵明月不屑地撇撇嘴，“这么说，好像是在骂我自己。”

　　水冰月：被子我爱怎么叠就怎么叠。至于书房，是姜叔叔邀请我进去的，不是我主动。

　　爱因斯坦：？你和他说话了？
　　水冰月：是啊！岂止说话，姜叔叔对我可好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姜沅在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才给赵明月发了一条：今天过后，无特殊事不再联系。祝安好，早点休息！

　　“这不是卸磨杀驴，这是直接一刀两断呀！”赵明月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唉，本来我也从未想过要和你们这些学霸交朋友，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一夜，赵明月睡得很安心。

　　再灿烂的晨曦也透不过厚厚的遮光帘，赵明月忘了睡前调闹钟，事实上，她也从来不设闹钟。从来都是老赵在家时，自己醒了就喊她起来跑步；老赵不在，林倩就让她多睡会儿。至于迟到被罚，从来都不可能存在于赵明月的字典里，老师都知道她这么个人，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沅沅！沅沅！”

　　“嗯，什么圆圆方方的，我最讨厌立体几何……”

　　周姨忍俊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做梦都不忘做题。难怪成绩这么好！”手下还是轻轻推了推赵明月，“该起床啦！你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去学校吗？”

　　赵明月听到声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周姨？”

　　“粥给你热好了，快点来趁热吃。”姜沅不是赖床的孩子，周姨见他已经醒了，便放心地出了房间门。

　　赵明月一拍脑门，万分懊恼，“怎么回事又换回来了！上帝啊，你干脆杀了我吧！虽然我爸一直希望我是个男孩，可我真的女孩儿还没当够啊！而且你这一天换一天不换的，难道是单双号交替着来？”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想起来这时候应该去联系一下姜沅。触摸到手边的手机时，刷开屏幕才吓了一大跳，19个未接来电，“嚯！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赵明月伸头向外张望了下，确认周姨不在，才小声对电话里道：“喂，是我。”

　　“你怎么才接电话？”

　　“怎么听着你很委屈似的！”赵明月砸吧了一下嘴，一脸嫌弃。

　　“你没看我给你发的留言么？”

　　“没看啊，你自己昨天晚上摁到静音了，又没定闹钟，是周姨叫我起来的。一回生，二回熟，咱俩都换过一次了，你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今天是几号？”

　　“22啊？嘶！”赵明月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天！今天是我‘好朋友’来看我的日子，昨天她没来，难道说……”

　　“我现在血流成河，你快点出来。”

　　这回轮到赵明月愣住了，接着她躺倒在床上，笑到打了两个滚。

　　听到了赵明月幸灾乐祸的声音，姜沅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真的是他第一次怀疑人生，甚至都容不得他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

　　“赶紧出来，我在我家门口。”

　　“哈？你到门口了？”
　　“嗯。”

　　“别别别！这叫别人看见了，不都认为‘赵明月’去‘姜沅’小区门口等他一起上学了？”
　　赵明月闻言，赶紧随便穿了衣服，简单地洗漱之后，背起书包，从桌子上拿了两块面包就跑出了门。

　　“沅沅，你不吃饭啦？”

　　“不吃啦周姨！”

　　出了楼栋，果然姜沅就徘徊在楼下。

　　一见到他，赵明月还是拼命忍住想笑。

　　“有什么好笑的？”姜沅淡淡道。

　　赵明月立马强迫自己严肃起来，将手里的面包分了一个给姜沅，“你一定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女生这个时候是要多补充营养的。”

　　姜沅没有拒绝，接过面包吃了起来，自顾自地往前走。

　　赵明月追了上去，边倒着走，边问姜沅道：“你们男生不是都觉得女生矫情吗？怎么样？亲身体验过了一次流血不止，有没有觉得女性天生就很伟大？地球上哪个生物可以连续七天流血不止而不死、还继续该干嘛干嘛？”

　　姜沅没好气地白了赵明月一眼，停下了脚步，“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赵明月咬了一口面包。

　　“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这种不稳定的量子状态会持续多久，灵魂交换的频率会有多频繁。短时间内无伤大雅，可到了一些关键时刻，却是会耽误大事的。比如说高考。万一高考当天，你变成了姜沅，我变成了你，你自己想想会怎么样？”

　　赵明月笑道：“那大不了就是你替我考清华，我替你考零分儿呗！反正你还是有机会以我的身体去清华上课的！不妨碍你求真知啊！”

　　大概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姜沅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那你怕不怕我跟你爸到时候沆瀣一气，填志愿的时候给你报一个你根本不愿意去上的大学？比如体校、警校、军校，等等。”

　　“你敢！”赵明月用面包指着姜沅道。

　　“敢不敢的那是后话，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首先要把现在应付过去，我们不在一个班，出现这个问题，商量起来实在不方便。有些突发情况也无法应对。我看你喜欢历史和地理，也不愿意走你爸爸给你安排的路，只要你愿意，我同意辅导你功课，保你跟我上同一所大学。而且到时候如果填志愿的人是我，我会想办法说服你爸。”

　　“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你确定？”
　　“只要愿意学，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对我自己教的学生有信心。”

　　赵明月又在姜沅的脸上看到了那天誓师大会时的骄傲睥睨。这倒是个很诱惑的条件，只不过，对于执行起来，赵明月不是对姜沅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

　　姜沅看出了赵明月的心思，“你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敢挑战，还敢称什么一中霸王花？我看你充其量也就是个花瓶。”

　　“一言为定！两年以后要是我考不上清华北大，我一定把我们俩这事儿发到XX文学城论坛上去！”

　　姜沅瞟了赵明月一眼，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

　　“你走慢一点，走快会肚子疼！”赵明月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我突然觉得当男生也挺好的。”

　　姜沅的确感觉到了身体有点不适，一种难以言说钻心地痛，手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肚子。

　　“好了，我不开你玩笑了，保护你就是保护我自己。免得将来哪天我们又换回来了，我还落一身病。我去给你买点红糖水。”

　　“不用，已经带了。”

　　赵明月惊讶，“已经带了？你还懂这些？姜沅，看不出来啊，平时老老实实的像个好学生，其实小心思挺多……”

　　“是你母亲林阿姨给我装的。”

　　“哦。总有种我妈妈去对另一个孩子好了的奇怪感觉。虽然那个人身体还是我自己。”赵明月叹了口气，不无失望，“你说我们要到一个班级去，你在强化班1班，我在垫底班，要怎么到一个班去？”

　　姜沅颇感无奈，摇了摇头，“你平时都不关心学校的通知吗？下周就要分文理科了，分科就要重新分班。”

　　赵明月后知后觉，“真的吗？我可以不用学语数外了？”

　　“天。”姜沅再次摇头，仰天长叹，“我真是败给你了。我在想你这样的脑袋，我两年后到底能不能教成跟我上一所大学？”

　　赵明月讨好般地甜甜一笑，“是你说的，你要把我教出来，还要在填志愿的时候帮我搞定我爸爸。那我是不是将来可以去做考古学家或地质学家？”

　　“嗯。”
　　“听说学人文就要去北大，哈！没想到我赵明月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去这样的高等学府，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到时候老赵和林女士一定大吃一惊的。”

　　“谁说要去北大？我是要去清华的，我想学的东西都在清华。”

　　“去北大呀！”

　　“去清华。”

　　两人一路争执着到了学校。

　　“哎哎，那不是1班的姜沅和18班的赵明月吗？他们两个怎么会走在一起？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啊！”

　　“唉，要不怎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赵明月除了一张脸、体育强点，还有什么？脑袋也笨笨的，成绩那么烂。学霸眼光真差！”

　　“依我看，说不定是赵明月倒追的姜沅呢？那姜沅又有什么好？除了成绩好点，一张小白脸成天高冷着，自以为了不起，我看他就不顺眼！”

　　“学理！”

　　“学文！”

　　两人由清华北大之争，变为学文学理之争。

　　快走到教学楼下，姜沅停了下来，没好气地对赵明月道：“学理科，没得商量。这件事情你不要再跟我争了，我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你要是还想完成你的梦想，现在要做的就是两个字：配合。”

　　“我也告诉你，我要学文科，没有一点后退余地。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让这个字。”

　　姜沅不耐烦地撇过头，“那你一定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大，也没有好好学习过历史。历史上但凡有点脑子的政治家都懂得什么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比如说刘备、司马懿、李世民、越王勾践；凭借着力气的，就像项羽一样输给刘邦了。”

　　“不许说项羽，项羽是我的偶像，他力能扛鼎，我也能。”赵明月得意道，“我警告你，如果你不配合我去选文科的话，那我就去选做体育特长生！”

　　姜沅白了赵明月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刚一进来，岳念就迎了上来，“老大，怎么了？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刚刚看见你在外面和姜沅站在一起说话，那小子还十分嚣张地用手指着你，是不是他又对你言语挑衅了？我卸他两条胳膊！”

　　姜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呵呵，我谢谢你了！”

　　岳念被他这股没由来的“不友好”给生生劝退了，忙招呼来尉迟梦，“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前天的老大，也是给我这种感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是不是被什么妖精附身了？”

　　尉迟梦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大正常。”

　　她坐到了姜沅的身旁，见他已经拿出了一本物理题册在做，试探着问道：“老大，你最近有点不大正常啊？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干了什么？”

　　“大概是吃烧烤吧。”

　　“大概？”

　　赵明月昨天晚上没有跟姜沅说自己干了什么，不过姜沅是从今天起床，衣服上的烧烤味判断出来。

　　“没空跟你聊天，请学习。”姜沅放下笔，对尉迟梦几个人道：“对了，我要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们一声，下周分文理科，我已经决定要学理科。以后我们可能就要分道扬镳了，各位珍重，好自为之。”

　　“什么？你要学理？你没事儿吧？”岳念先惊叫出声。

　　这时，唐友德正好走进了教室。“都吵吵什么？不知道上早自习啊！”

　　岳念几人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却还是不无担忧地看向姜沅。姜沅轻轻笑笑，这回倒是没用早读课做物理，而是认真看起了《唐宋八大家》文选。

　　赵明月给姜沅发了一条信息：姓姜的，我要学文科，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将会做一些有损你形象的事。

　　姜沅淡淡笑笑，将手机收了起来。

　　岳念在一旁偷偷瞄了一眼，具体内容没瞄到，但却心里有了想法。她偷偷给尉迟梦和向澜都发了信息。

　　怨念：梦、澜，你们说月是不是恋爱了？

　　向澜：绝无可能！
　　浴池：问题是谁敢要她？

　　赵明月自认为给姜沅发去了带有威胁意味的信息，姜沅一定会就范的。没想到她左等右等，等完了一堂早读课，也没等到姜沅的回复。在她看来，这非但不是就范，简直就是挑衅了。

　　“姜沅，我有道题不会，可以请教你一下吗？”

　　赵明月的思绪被打断，回头一看，竟然是付雅兰。

　　她惊讶，前天不是已经跟付雅兰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吗？看来对姜沅的爱也是很执着，她就不明白了，姜沅到底有哪里好？

　　不过赵明月可没有打算耐心地替她解题，再说了她也不会啊！“你有问题去问老师啊，问我干什么？”

　　付雅兰一愣，眼见着“姜沅”眼中的高冷还夹杂着不耐烦，泪珠又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不要借着问题目，跟我套近乎。这招我免疫。”赵明月不客气地对付雅兰道。

　　1班的课间还是比较清静的，大家都在埋头看书，没什么娱乐放松。所以付雅兰和“姜沅”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对话，没什么人知道，就知道付雅兰最后是哭着回到座位上去的。

　　原来当学霸的感觉这么寂寞。不过也很轻松，整个1班的老师同学都对他不闻不问的。赵明月舒舒服服地伸了个大懒腰，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没过多久就鼾声四起。

　　“什么声音？”
　　“是谁啊？”
　　班级里同学开始议论纷纷。对1班的好学生来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在学习的时候是要杜绝一切干扰因素的，包括噪音。在课堂上睡觉，是对纪律的极大藐视。

　　在环顾了四周之后，最终目光都聚集在了一个座位上。
　　“是姜沅吗？”
　　“竟然是姜沅！”

　　议论声开始分成了两派。
　　“可恶，这鬼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刚刚想起来的解题思路！”
　　“姜沅也太嚣张了，以为这里是他家里吗？”几个男生不满地挑了挑眉。

　　“姜沅一定是昨天晚上学习学的太累了，才睡着的。”
　　“我的天，看到没有，他睡着的时候，睫毛好长啊！简直是睫毛成精哎！怎么会有人成绩这么好，又长得这么帅的？”

　　班里男生本来就对姜沅很不服，看到这种情形，女生还如此双标地偏心，男生们更加不服气了。“你们也太偏袒姜沅了，现在是他扰乱了课堂纪律，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哼！我看你们就是嫉妒姜沅的好成绩。喏，人家上课趴着睡觉，都能一直考第一，李锐，你羡慕吧？哪像你，学了一学期，还是进不了前十。学霸也是要天赋的。”

　　“老师来了！”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课堂瞬间安静下来。但这小小的拨动还是让班主任吴老师察觉到了。1班是强化班，她带起来很省心省劲，因为优等生是不需要她苦口婆心去劝学的，课堂纪律更不是问题。能让强化班发生躁动，到底是什么事情？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姜沅的热闹，故意不去叫醒他。

　　付雅兰仗着胆子，小心地用笔戳了戳姜沅的胳膊，“姜沅，姜沅醒醒，吴老师来了！”

　　赵明月在睡梦中发出呓语，正睡得香呢，听到有人叫醒她，烦人的很，嘟嘟囔囔道：“烦死了，莫挨老子！”

　　付雅兰差点眼泪下来了，她长相清秀，学习成绩优异，又多才多艺，别说在强化班了，在整个校园里都是很受欢迎的。从高一时候开始，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对她献殷勤。可对那些男生全都不屑一顾，偏偏对姜沅另眼相看。谁让人家是天才学霸呢！

　　结果，以前不论她怎么跟姜沅面前套近乎，姜沅都对她爱答不理的。最近更糟糕了，接连几次在姜沅这里吃了闭门羹，小女生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付雅兰终于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嘤嘤哭了起来。

　　看到心爱的女神被姜沅甩了冷脸。男生对姜沅的意见更大了。

　　“吴老师！有人在课堂上睡觉！”直接有人举起了手。

　　吴老师十分惊讶地皱了皱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她带的强化班，竟然有人敢睡觉。当她顺着学生们的目光看去，发现睡觉的人是姜沅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是姜沅同学？”

　　终于，因为周遭的议论声，以及吴老师的这声惊讶，赵明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伸了个大懒腰。吴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你们都看着老子干什么？不用上课吗？信不信我把你们……”赵明月望着陌生的教室环境，猛然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的18班，是姜沅的1班，自己现在又成了姜沅。于是忙收住了还没吐出来的半句话。再仔细一看，大家都是在看着她呢，班主任吴老师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糟糕了，怎么把班主任给招来了？赵明月有些尴尬，在18班吧，像她这种学生老师已经习以为常了，压根不会管她上课睡觉之类的，只要她没有打扰到其他同学。可现在自己是姜沅啊，学霸怎么可以上课睡觉呢？是不是给姜沅丢脸了？

　　她正想着怎么编造一个借口，吴老师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中不乏关切和温柔，“姜沅同学，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老师陪你去医务室？”

　　“噫！”班里对于吴老师明显的偏袒，发出了抗议声。
　　吴老师严厉地一瞪，“都冷着干什么呢？班里有同学生病，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你们学你们的习，班长、生活委员，陪姜沅同学去一趟校医室。”

　　赵明月忙摆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老师我没病，就是困了，眯了一小会儿。”

　　吴老师温和地笑笑，“哦，困了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复习太晚了？老师跟你们说过，虽然学习很紧张，压力也很大，但是一定要注意身体，好的身体才是学习的基础。”

　　赵明月觉得自己尴尬地脚趾头都能在地上抠出一套城堡了。

　　“吴老师，您不能这么偏心吧？我刚刚可是在课堂上睡着了。您不批评我？”赵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老师依旧笑如春风，“吴老师怎么会批评你呢？你各科成绩都那么地优异，人又不是铁做的，身体扛不住也是正常的事。这样吧，如果你觉得很累，这节课就先不要上了，去老师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

　　赵明月难以置信，缴械投降趴在了课桌上。这个世界真是一点都不公平，凭什么像姜沅这样的学霸，就可以享受这样的优待？哪怕是犯了错误。可这样的生活，她一点也不喜欢，老师对她偏爱，自然是惹了班上绝大部分同学的嫉妒和不屑，所以下课时候，姜沅是没有朋友的。前后左右几乎没有人想同他说话。

　　当学霸有什么好的，还是当她的学渣好！

　　姜沅啊姜沅，你可把我害苦喽。

　　赵明月开始无比思念她的学渣小分队。

　　“大家进入高二了，肩上的学习担子又重了一些。有些同学成绩不好，但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自我放弃。什么叫自我放弃？弄虚作假！这是人品的问题。”唐友德在讲台前义愤填膺，讲的唾沫星子飞溅。

　　岳念侧过头，对尉迟梦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谁惹他了，每次班会课都唠唠叨叨一大通。”

　　尉迟梦正用手中的气垫扑脸补妆，“谁知道！谁惹了唐老鸭我不管，可我就想知道谁又惹我们老大不高兴了。喏，明月又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物理书了，你说是不是上次姜沅把她刺激到了？怎么最近老是不正常呢？”

　　岳念皱了皱眉，也开始仔细观察身边的赵明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看也是，一定是姜沅那个孙子，用他们学霸那独有的三寸不烂之舌，对我们老大进行了言语上的攻击。老大多么二的一个人？竟然变内向了！改天我一定好好教训那孙子一顿。”

　　唐友德接着讲道：“你们一个个的什么成绩，我心里能没数么？不会学没关系，后进生没关系，后来迎头赶上就是喽！可你偏偏要抄作业！还抄的那么正确！啊，跟标准答案几乎一模一样。你说你骗谁呢？骗老师、骗家长，最后骗的就是你自己的人生！”

　　岳念悄悄喊赵明月，“我说月，你是不是对姜沅还是耿耿于怀啊？你都看了一堂班会课的物理了，你心里想什么跟我们说说，别憋在心里用书本来遮挡心中的愤懑，我们会替你解决的。”

　　“别打扰我看书……”姜沅头也不抬地道。

　　忽然唐友德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冲着姜沅和岳念的方向，“说的就是你们！赵明月，你给我站起来！”

　　姜沅听到声音，茫然淡漠地看向讲台方向，这是在叫他？
　　他现在是赵明月，被班主任点名了，自然是要站起来。

　　“什么事？”姜沅淡淡地问道。

　　“什么事？”唐友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事？”说着，手中捏过一份试卷，“这是上午的单元测验，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姜沅挑了挑眉，“有答错的题？”

　　唐友德不气反而笑了，“有答错的题？是完全没有答错的题！你让大家伙看看，这张卷子，连个修改涂改的痕迹都没有，一气呵成啊！全部正确，这是不是你的水平该有的！”

　　班里同学顿时哄堂大笑，纷纷望向赵明月。

　　“这赵明月也真是的，抄向澜的也不知道注意点，还全抄了，抄一个题目不让自己得零分不就行了。”

　　“就是，空有美貌没有头脑。”

　　姜沅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唐老师跟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况。“全对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全对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作弊？”

　　唐友德没想到“赵明月”竟然会这样怼自己，平时厚脸皮也就嘻嘻哈哈算了，可今天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她还学会不承认了。

　　“还用证据吗？你自己本身不就是证据？”

　　“就因为我平时成绩差么？难道我就不能有学好的一天？”

　　“学好？”唐友德不屑地笑道，“你还能学好？你不给我惹祸就不错了。”

　　班里的哄笑声更大了。

　　向澜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向澜也是赵明月她们四人组的，而且成绩特别好，唐友德也给她几分面子，整个班级里乱哄哄的局面这才结束了。

　　她回头看向赵明月，“明月，你别往心里去，唐友德今天绝对咸鸭蛋吃多了，多管闲事。”

　　姜沅没有理会好姐妹的安慰，径直出了教室。

　　像赵明月这样的差生，上课早退也是常有的事情了，唐友德也就懒得管。姜沅就这样走出了教室，离开了教学楼。

　　今天，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班级只有一两个，被秋雨洗刷过的天湛蓝湛蓝的，有点可惜了。姜沅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渐渐从刚刚糟糕的境遇里走出来。

　　他去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教室他是不想回去了，这会时间大门是关着的，他也回不了家。只得沿着操场，一圈一圈地缓慢走着，散散心。

　　老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双杠上，自己的身体正在像个猴子一样翻上翻下的。

　　这家伙还是逃课了，还真是符合她的本性啊。

　　“你怎么也来了？”赵明月看到了自己的脸，赶忙从双杠上下来，忽而意识到现在姜沅是在替代自己上课，不由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好学生也流行逃课啊？”

　　姜沅没好气地将赵明月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开，“还不是为了替你顶锅。”
　　“怎么了？”赵明月紧张又好奇。

　　姜沅懒得解释，在赵明月的再三要求之下才开了口，“上午单元测验，我做的全对。你们那个班主任在下午班会课上点名批评我，说我作弊。”

　　“哈！”赵明月这下乐了，“你竟然做了全对？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学渣，你怎么一点学渣的素养都没有呢？抄作业是不能全抄的，抄了别人也不信你。只要随便写几题，不会白卷交上去就可以了啊！”

　　姜沅感到有些心酸的好笑，“你们这些成绩不好的，平时就是这么不被信任？”

　　赵明月叹了口气，“是啊，你看你不也在全校誓师大会上，讲那种惹人讨厌的话？”

　　姜沅想起自己那天，确实讲的不大好，尤其是现在，在赵明月的身体里，体会了一把学渣的人生，还真是五味杂陈。

　　“那你呢，在我的身体里不是学霸吗？怎么此时此刻不在教室里做作业，反而来操场了？”

　　赵明月笑着眯了眯眼，“因为我是学渣啊，你那些题目，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所以交了白卷就走了。”

　　“你惊人交白卷？”姜沅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呢？老师不管你？”

　　赵明月点了点头，“管了啊，你那位什么吴老师把我请到办公室去喝茶，是真的喝茶啊，给我泡了一杯花果茶，问我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如果是，就休息休息，请两天假回家都可以。听听，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姜沅也轻笑一声，对此感到无语。

　　“所以说，学霸也好，学渣也好，大家都不容易，都要相互理解。学霸有学霸的难处，学渣有学渣的不容易。大家都是平等来上学的，凭什么要把我们分成三六九等？难道学习成绩不好，其他方面就不可以有所专长了吗？”

　　姜沅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虽然顶着自己的身体，可是能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不同于自己的光彩。他想起了赵明月卧室里的那些书，不由地有些好奇，“你喜欢历史和地理？”

　　“是啊，我打小在乡下长大，最喜欢听那些历史故事了，还有看各种山水。我做梦都想当个考古学家，跋山涉水，走遍大江南北。”赵明月讲这句话时，眼睛里都有亮光，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仗剑走天涯了。

　　“可是光有实践也是不行的，没有理论做支持。光是有些文献，就需要你有强大的阅读理解能力，还有一些外文书籍需要你的英语底子好。就算是地质勘查测量，也要用到很多数学知识。所以你绕不开要学这些基础学科。”姜沅说道。

　　赵明月突然泄了气，“我知道，不过也只是做做梦而已。你以为就算我要学，我老爹真的能同意我？他就想让我考个警校什么的，我成绩怎么样，压根就不关心我。对了，我喜欢这个是我的爱好，你又不爱好这个，你们家书房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地质勘查的书籍？你爸爸喜欢看这个？”

　　姜沅有些回避，半晌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哦，那我跟叔叔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赵明月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操场上溜达了一圈，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教室。

　　放学了，恋恋不舍地朝着姜沅的家中走去。回到家里，那位周姨依旧将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子。可毕竟不是父母。

　　望着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以及空荡荡的房子，赵明月这才开始重新审视起姜沅的生活来。姜沅的卧室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各种课本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笔记也做了厚厚的一摞。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像姜沅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学好的学霸。不过即便是学霸，成绩已经足够好了，他们却还是在努力的基础上更加努力。她们的世界，本不应该有交集。
　　醒来后，赵明月重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这一回，她和姜沅没有再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短时间内就重新交换灵魂。

　　不过学校却按照原定进程，给他们分文理科了。

　　赵明月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文科班，和尉迟梦、岳念她们一起；只有向澜一个人进了理科班。这让她们三个逮着向澜一顿捶，以后她们没有人可供抄作业了。

　　高二的学习紧张，学校要求全体学生没有特殊情况都住校。这对赵明月她们几个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听家里的唠唠叨叨了。在她这个特殊“走后门”学生的央求下，年级主任总算同意把不同班级的向澜跟她们分在了同一间宿舍。

　　这个晚上，赵明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姜沅带着她，一起去大沙漠里探险。沙漠的夜间，可以看得见头顶上正片的天空。深蓝色的天空斗转星移，姜沅指给她看各种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