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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间贵公子 ...

  •   黄泉路
      奈何桥望不到尽头的终点是万鬼投生轮回之道,阴风萧瑟,饶是鬼无五感七情,仍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来,当中有心急投胎的企图趁乱占位,均被鬼差恶狠狠赶了回去,引起一小阵骚乱。
      “别往回望了,此路尽去奈何,喝过孟婆汤,前尘事已了,来世从头来,喝吧,小生。”孟婆苍老嘶哑的嗓音一贯平稳,这些司空见惯的小场面几乎时时上演,只是轮回者换了一波又一波。
      蓝湛接过那碗透明液体的孟婆汤,“当真能忘尽前事吗?”
      “一饮忘前尘,二饮断旧情,三饮绝妄念。”
      “也好,尽忘了吧。”仰头闭目,混着眼泪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轮回之门打开,鬼差却拦住了投生的蓝湛。
      “三魂不全,不可投生。”鬼差如此向司命判官禀告。
      判官翻了翻蓝湛生前记录,无一墨落笔,可见其灵魂极其干净,生前并无作恶,死后当荫封。然命魂丢失,便给了蓝湛鬼差一职,让他去阳间寻回命魂,再转轮回。

      夷陵镇
      命魂最后的气息就是在夷陵,可来到这里后又感应不到了,蓝湛只得暂时逗留在夷陵,入夜时慢慢寻找,顺便协助当地鬼差收魂,阳间人死后,总有留恋不舍者,过头七才愿离去,他已帮着收了许多阴魂,在又一次出巡时遇见了一女子卷缩门府角落,只见她灵体渐弱,怕是已在阳间逗留许久了,“你不能逗留在此,走吧,轮回才是你的归处。”他将女子押走交给鬼差,不曾想那女子竟像是认出了他,笑着点点头离去。
      蓝湛只当她是苦苦哀求,不为所动,阳寿已尽,就不该再眷恋红尘。
      本以为今夜也会无功而返,却又感应到了命魂气息,蓝湛抬头望着那扇大红木门,金粉洗刷这‘魏府’两大字,这是方才那女子卷缩的地方,竟也藏着他的命魂?蓝湛不疑有他,进府查看。
      府内如外头一般愁云惨淡,正厅前围了一群老弱妇孺,焦虑的等待着,这府上有个人的气息非常微弱,将死之人怕是撑不到天亮,才这般想着,便瞧见大厅里走出数位大夫,个个都是摇头叹气,说哀伤过度,伤及肺腑,无力回天。
      这病状倒是新鲜,蓝湛听得连连摇头,转身往回廊走去,一路来到叫‘静室’的庭院,他能感应到浓烈的命魂气息,蓝湛将静室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依旧找不到。判官大人说过,只要感应到母体,命魂可自动归位,可如今他都在这了,命魂呢?
      看着那凌乱的书案,蓝湛也感到久违的头疼,他随意翻阅着字画,这静室生前的主人丹青很厉害,这卷卷画纸都勾满了,仔细一看竟都死同一人,画中公子面如冠玉,英姿潇洒,卓尔不凡,笔墨着落甚是用心,这画中人是他的意中人吧?就连看淡生死的鬼差蓝湛也忍不住有些动容,世间多是有情痴,不成疯魔不成活。可怜可叹又可悲,看来要找到命魂所在,他唯有窥探画主人生前记忆才能找到蛛丝马迹,但愿这静室里的气息还未消散尽吧。

      回首前尘

      魏府是商贾之家,世代经商,祖产殷实,福泽后人,家大业大,自然妻妾满堂,儿孙同居,和乐融融,某日魏家主人魏长泽从外地突然领回一五岁孩童,其生母不祥,孩子随母姓蓝,唤忘机。这可能还只是魏长泽遗落在外的其中一个私生子,生母已病逝,便将孩子接回府里,随手交给了大夫人抚养管教,大夫人当然不喜欢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孩,自然也没怎么照顾,只要饿不死就行,随意丢到角落。
      蓝忘机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敢得罪任何人,终日窝在静室里,有时候下人都会忘了这里还有位小少爷,三餐不定时,有回忘机实在饿得厉害,他偷偷溜出去,想着到厨房找点吃的,可魏府实在太大了,他转了好几圈,成功迷路,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来到一个大花园,见凉亭中央放了五六碟点心,忘机舔舔嘴唇,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实没人,他咬咬牙,疾步跑过去,小手一抓,不管三七二十一,塞进兜里,撒腿就跑,心里慌,也忘了来时路,跑得又匆忙,竟撞到了别人,跌个人仰马翻,怀里的小点心也散落一地,忘机知道自己闯祸了,小小身子缩成一团,抱着脑袋一动不动等待着惩罚到来。
      倒是听得下人几声叫骂,可都被旁边人柔声喝止住了,忘机从指缝间偷看,只见一好看的哥哥蹲在他跟前,笑的很温柔,好像没有生气,只听他问:哪来的小孩?还将忘机扶了起来。
      “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忘机,没有名字。”小小声回应着。
      忘机?蓝忘机?早就听说府里多了一位小少爷,交给了母亲抚养,魏婴还不曾见着,今日见了只觉得这小孩讨喜的很,“走吧,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可是……这些……”看着那些散落的点心,很不舍得。
      “那些脏了,厨房会收去做猪食,你吃不得。”魏婴一把牵住他离开。
      魏婴房内,桌上摆了好些好吃的菜肴,等丫鬟退下后,他笑道“怎么不吃?肚子一直叫,不饿吗?”
      “那些点心不脏的,我可以吃。”小忘机还在想着方才的点心,要是带回静室,能好几天管饱。
      “可是那些点心已经拿去喂猪了,忘机就委屈些在哥哥这里吃吧。”他舀了一碗肉粥放在忘机面前,没想到忘机会伸手去端。
      “当心烫,你在这里吃就行了,还想去哪里?”
      “我……我回静室。”忘机怕人,即使这哥哥很温柔,但他还是怕。
      魏婴见到这小孩发抖的身子,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府里人多口杂,他又是私出,定不讨各房喜欢,母亲能将他安排到静室,想来已是非常客气了,一个私出的小孩能遭遇什么待遇,想想都知道。
      “回静室就不好吃啦,忘机乖,陪哥哥一起吃好不好?”
      “哥哥?!”
      “嗯,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兄长,魏婴。”
      大夫人的公子?忘机吓了一跳,撒腿就往外跑,被魏婴一把抓住,还不等他问缘由,忘机颤声说:忘机错了,大公子千万别跟大夫人说,忘机这便回静室,我会乖乖的,绝不添乱,大公子,绕了我这次吧。
      魏婴刚想开口安抚,听得外头动静,是母亲闻讯赶来了。
      忘机一害怕,竟躲到了他大腿处,双手紧紧抓住,止不住的发抖。
      这孩子是遭受了多少虐待?
      魏婴心中叹了一口气,已有决断。他向母亲请安。
      大夫人见到蓝忘机躲在儿子大腿下,果然十分生气,开口便要撵人,魏婴连忙拦住,笑道“母亲息怒,我随父亲外出行商,这才回来,难得见到一个讨喜的弟弟还不带躲我的,就跟他玩了一会,母亲可别把他吓着了,要不然下回我回来,可就没人陪孩儿解闷了。”
      魏婴是大夫人独子,又是府中嫡长子,平日里颇受关注,同房的兄弟姐妹见了他就像耗子遇到猫一样,撒腿就跑。孩子孤独,大夫人是清楚的,才十二岁半大的孩子,难免会想要个玩伴,想了这通,语气也就柔和了下来。
      大夫人叮嘱了几句,让忘机知晓分寸,这才转身离开,小忘机看他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大夫人,不打他,不骂他,还可以跟哥哥一起玩,对魏婴很是崇拜,小眼睛瞪得大大的。
      “母亲就是严厉了些,咱们说些好话哄着点就没事了。”魏婴又摸摸他的头,忘机总算是不抗拒跟他亲近了,“现在可以乖乖坐下来吃东西了?”
      就这样,他将忘机养在了房中,一来尽了母亲的教养责任,二来也可解他读书烦闷之苦,更为重要一点是魏婴喜欢这个弟弟,这孩子一眼就很投缘,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照顾他。
      待到上私塾的年纪,魏婴在出发前一晚仍在对忘机耳提面命,“在学堂上,不明不懂就要举手发问,若是让人欺负了,定要回来告诉哥哥,你是魏府的小少爷,记住你的身份了吗?”
      忘机乖巧地点点头,这两年来他过上了以往不敢想象的生活,有哥哥护着,静室再也不会被人遗忘,府里的人见到他都会喊一声‘小少爷’,让忘机慢慢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存在感,因此对魏婴也就越发依赖。
      “跟你说话呢!傻乐什么?”魏婴拍拍他的脑袋,“上私塾了,不能没有名字。”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下‘湛’字,这个字干净,漂亮,通透,“日后你就叫蓝湛。”
      蓝湛?!他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这静室的主人竟是他自己,难道这些画像全都是他画的吗?可此时的蓝湛早已无前世记忆,他只是觉得困惑到底这个人生前跟魏婴有何纠缠,死后命魂脱离□□也要留在这里,方才窥探的记忆基本都是小儿时期跟随在魏婴身边的,整天吃喝玩乐,没多少作用。他想最终答案应该就藏在静室里,蓝湛再度合上眼。

      静室前世今生

      一地狼藉,散落的画作无人收拾,刚参加完哥哥小寿宴的蓝湛,抱着一酒坛猫在角落里哭泣,方才宴席上,他亲眼看着,亲耳听到哥哥要娶亲的消息,当场万念俱灰,像是大山崩塌了一样,辛辣的佳酿呛得他满脸通红,咳嗽不止,可仍是大口大口灌着自己,仿佛这般便能淹没掉心中那股疼痛。
      此后他便将自己关在静室里,闭门谢客,终日酗酒,醒了便作画,醉了倒头就睡,全然如活死人,如今魏府上下都在忙绿大公子婚事,根本无人会注意到他。
      这日魏婴结束公干回到府中听得下人讨论湛儿的事,随即闯进静室,只见屋里一遍凌乱,酒气冲天,他从未对蓝湛发过火,可这次是真的怒 ,将人揪起来,浸到水盆里,反复几次。
      “一回来就听到下人说你整日闷在屋里酗酒,湛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哥哥?”喝得醉醺醺的蓝湛听得哥哥两个字就皱起眉头,“哥哥,湛儿错了,湛儿不乖,湛儿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哥哥。”
      魏婴不明白为何平日乖巧可爱的弟弟会突然变得这般颓废,他只道是自己离府太久,湛儿缺少关爱才会变得如此极端,魏婴很是自责,忍不住搂住他,“是哥哥错了,以后哥哥尽量不离开,就留在府里陪着湛儿。”
      这日起,蓝湛戒了酒,看上去似乎又变好了,但性子越发深沉,以往总是不断跟哥哥找话题聊天,而今只是静静守在旁边,若无大公子召唤,他便整日不出静室,只埋头作画,偶尔魏婴会来静室看看他,只是话越发的少了,不管说什么,他回答的永远不超过三个字。
      随着大公子成亲,蓝湛便彻底成了隐形人,以前魏婴身边小厮来找,总是能去见上一面,而今连小厮都吃了闭门羹,若不是还有静室在,大家都以为蓝湛不在了。
      兄弟之间唯一一次发生冲突,是在蓝湛十六生辰,大夫人为蓝湛指了一门亲事,让魏婴来劝说,府中之事,他也就只听得进兄长的话。
      “兄长当真要我娶亲吗?”听完魏婴说话后,他只是淡漠问道,面色清冷,眼里毫无光彩,好像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魏婴停顿了一下,一开始母亲说给湛儿定亲时,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母亲有一句话打动了他,湛儿如今也到了年纪,身边也该有位知冷知热的人,总比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哥哥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你。”
      “好,我同意了。”蓝湛摸着茶杯,“成亲事宜有劳兄长费心了。”
      “湛儿,可是对哥哥有怨气?告诉哥哥好不好。”魏婴试图撬开他的心门,无奈蓝湛心门封得太紧,几乎不给旁人机会,魏婴也只能无奈叹气。
      “那这静室得好好扩建一番,新妇进门,这院子怕是住不下。”
      “不行,请兄长在别处选个地方。”成年后,这是蓝湛首次对魏婴说不。
      “可静室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不愿住在这里吗?”
      “我希望静室能做书房,望兄长成全。”他甚至跪了下来,这样生疏有别,令魏婴心中更是难过。
      “你这是作甚?!我依你便是。”将人扶起来,才发现蓝湛居然是颤抖的,“湛儿,我是你哥哥,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如此。”
      蓝湛只低头不语,魏婴亦无话再说,只得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蓝湛悄悄抚摸方才被碰触的手臂,平淡无风的眼眸起了一丝裂痕。
      静室不远处空地建了新的楼阁作为小少爷的婚房,一应事宜都由大公子操持。
      大婚当日,魏婴亲自去接亲,又一路陪着走完婚宴流程,给足了小少爷面子。
      深夜时分,待宾客散尽后,蓝湛径自脱掉婚服,朝新妇行了一个大礼,留下一句:“对不起”,便回到静室,一夜悲凉无话。
      即使两两阻隔开,娶进门的秦氏依旧是身边人,她很快就发现了蓝湛的秘密,那静室满满的画卷,随便摊开哪一幅都是魏婴,哪里能藏得住?此等丑事一旦被人发现,她又该如何在府里生存?是以苦口婆心劝解蓝湛回头是岸。
      “难道躲在这里都不可以吗?我没有妨碍到他人,真的就天理不容吗?”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还要如何?如此卑微的活着只为守着那个人,真的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人言可畏,你这般执着,日后只会害了魏府,害了你心爱的人。”
      这次对话后,蓝湛日渐消沉,不愿见人,将自己完完全全锁在静室里。
      后来秦氏耐不住寂寞跟人私通,竟把人带了进来,还被蓝湛看见了苟且的场面,虽然蓝湛并不在意,但秦氏为了一劳永逸,也为了遮住静室的秘密,竟歹毒地在蓝湛饭菜里下毒。
      可怜小公子成婚一年后,突然撒手人寰。

      这就是他的前世吗?那方才在门口撞见的女子,应该就是秦氏了,怪不得她会对自己说:你终于回来了。
      一滴泪落在手臂上,化作一阵轻烟消散,喝了孟婆汤都忘不掉,记忆兜兜转转又涌了回来。
      哥哥,蓝湛轻轻唤着这久违的称呼,忽而想到前厅看到的情景。
      天已暗沉,黎明前的破晓,一股狂风撞开了那扇门。
      床榻上的人气若游丝,面色苍白,这不是记忆中哥哥该有的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哥哥会变成这样?
      蓝湛轻轻碰着兄长的额头。

      命魂所在

      魏婴外出巡铺一月有余,回来时掏到了上好的砚台还有许多稀有的颜石材料,全是书画家渴望得到的,这次湛儿应该会开心的。
      回到府中,拜过母亲后,便打算去静室,不料母亲脸色沉重的告诉魏婴,不必再去静室了。
      “蓝湛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是离府了,还是外出了?”
      “半月前,得了急病,大夫赶到时,人已经去了,母亲知你跟他感情好,已经好好安葬了。”
      脑海有一根弦蹦的一声断了,那些颜石材料散落一地,魏婴转身跑去静室,昔日亮着烛火的小屋,如今漆黑一遍,门轻轻一推,扑面而来是清新的泥土气息,就是毫无人气,他坐在软塌上,心一下子空了,凌乱的思绪也一下子凝固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带刺般,扎得他浑身都疼,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湛儿会离开,他才十七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突然就走了呢?他不相信!
      魏婴不顾母亲反对,坚持要开棺验尸。
      当棺盖掀开一霎那,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侵袭了他,当真的看到蓝湛安静躺在棺材里,魏婴崩溃了,他扶着灵柩失声痛哭,撕心裂肺地嘶吼,可都唤不回他的湛儿了。
      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魏婴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下毒之人,势要查到底,此时大夫人终于坐不住了,索性将真相全盘脱出,她早已查到秦氏乃投毒之人只因缘由实在不耻,秉着家丑不外扬,这才将此事压住,如今儿子一心要挖出真相,为了避免事情闹大,也只得告诉了他,秦氏被关在了柴房,正等老爷回来发落。
      “秦氏,你为何要这么做?”柴房里,魏婴背负着双手,看着那一身污垢的女子,“你为何要如此狠毒?”
      哪料秦氏丝毫没有悔改,反而厉声反击:“我这是替他解脱,反正他活在世上也是生不如死。”
      “住嘴,你跟人私通,做出这等丑事,还不知羞耻,洋洋得意,你简直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呵呵,我的好大伯,若说丑事,那我比起令弟来,可万万比不过的,大伯若不信,静室里有的是答案,你去待上一夜,自然就明白了。”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大伯亲自去验证一番不就都清楚了吗?令弟藏起来的那些龌蹉心思,可不能让大夫人知道,要不然她铁定会疯掉的,呵呵。说起来,我可是拯救了你们,拯救了魏府的大恩人。”
      魏婴只觉得秦氏疯了,他不愿再跟她多费口舌,转身离开。
      “大伯,求你去静室看一眼吧,一定会有大发现的。”秦氏冲到窗前,疯叫大喊,好不渗人。
      静室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往日也不是没有来过静室,只是从没有仔细观察过里面,加之他对书画兴趣缺缺,无甚研究,闲日里也不好在湛儿面前卖弄,难道秦氏所说的秘密就是这些字画吗?魏婴随手摊开一幅画,画中人是他围猎时射箭的场景,记得那是湛儿十三岁生辰,他专门带湛儿出门围猎,那时候的湛儿脸上还会笑,不知为何后来笑容愈发稀少了,这个问题曾困扰魏婴多年,他也几次借机询问过湛儿,但都给避开了,那时心中也曾郁闷,还自顾自地安慰,湛儿长大了,有心事了,这很正常,只是有点难过,湛儿不愿跟他分享了。
      这种被湛儿排挤在心门之外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以至于后来魏婴不常回府,总是外出公干,有一半原因也是在此。
      小心收好画卷,再摊开下一幅,依旧还是他,大婚当日的他,婚服艳丽,丰神俊朗,不同的是这次在他身旁画了另一个人,亦是一袭婚服,两人并肩站立,他目视前方,神采飞扬,旁边那位则是深情款款侧目凝望着他,眼神里是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坚决。
      魏婴颤抖着再摊开下一幅,不一会儿,静室里的字画全部都摊开了一张张,一幅幅皆是他!
      湛儿,你为何不喊我哥哥了?
      兄长当真要我娶亲吗?
      满屋子像是留声机般反复回响着湛儿生前说过的话,魏婴将字画一幅幅收进怀里,紧紧攥在胸口处,无奈字画太多,竟一下子又都散落在地,就像是湛儿对他的感情,从此再也收不回来了,他想起当初湛儿将自己关在静室,喝得鼎铭大醉的事,湛儿对他的感情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可是当初的他对湛儿做了什么?竟令湛儿一遍遍跟他说对不起!
      湛儿,哥哥都知道了,你藏着的心事,你想要对哥哥说的话,哥哥都听到了。可是湛儿,哥哥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难道湛儿不想知道吗?
      湛儿,我的湛儿,别离开哥哥,不要离开我,求你回来好不好!哥哥不会再做混账事,哥哥什么都会依你,湛儿啊!我求你回来再看我一眼。

      “哥哥!”蓝湛哭着睁开眼。
      “湛儿,你终于都肯回来看我一眼了。”身后飘来一抹温柔的话语,床上的魏婴还在沉睡,那飘在他身后的就是……
      “傻湛儿,这事怎能瞒着哥哥呢??你这小东西定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也怪我没能及时看穿你的心思,竟害得你无辜枉死,哥哥错了,跟你说声对不起,湛儿别怨恨哥哥。”
      “不怨,湛儿永远都不会怨恨哥哥,湛儿……爱哥哥。”
      “湛儿,我的湛儿。”魏婴摸摸他的头,“快去轮回吧,别坏了时辰。”
      “我不离开哥哥,哥哥别赶我走。”
      “傻瓜,你的命魂归位了,须得早入轮回。”他的一缕命魂竟是在魏婴身上,因是蓝湛死后,忧心字画无人照料,竟生生分出命魂守在静室,那日魏婴发现了字画的秘密,吐露情愫,竟与命魂心意相通,融为一体。
      “哥哥,别赶我走,求求你了,哥哥。”
      “我怎么舍得赶你?湛儿,哥哥是要陪着你一起去轮回的,你忘了吗?哥哥是你的魂。”
      “那我们下辈子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生生世世不分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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