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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家人 ...

  •   严管家动作熟练地倒酒,却没忍住轻咳一声,手上失了力道,红酒顺着扶着瓶口的手指甲流进高脚杯里。他连忙抬起瓶口,手指不自然地摩挲几下衣衫,暗色的衣衫上沾了些污渍。
      “怎么了阿思?”
      “没事。”严管家绷紧肌肉,努力维持声音的正常。
      严管家端起酒杯转过身,态度恭敬地递给少爷:“少爷,您的酒。”
      少爷神色不满:“说了不要叫我少爷,叫我阿正!”
      “好的,阿正。”严管家顺从地低头。
      少爷蹙眉:“你病怎么样了?怎么还在咳?那医生不行就换一个。”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少爷不耐的摆摆手,似是不满他的态度。
      严管家识趣地退下。
      …………
      严管家轻敲主卧的门:“阿正,陈家的少爷邀请您去看戏。”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能隐隐分辨出微小的摩擦声。
      “少爷?”严管家不解的抬高声音。
      “碰——”
      严管家立即推门进去,看到眼前场景,瞳孔骤缩——少爷躺在地毯上不自觉地抽搐,狼狈不堪,而高脚杯打翻在他旁边。
      严管家立刻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少爷猛然吐出一口血。严管家颤颤地抬手抹去他下巴上喷到的血液,声音颤抖地向门外大喊:“快来人啊——快叫救护车!”

      少爷被送往医院后,警察来的很快。李警官先去主卧把酒杯里残存的液体收集起来,再回到客厅。李警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站得笔直,凌厉的目光依次扫过严管家,女仆和厨子。
      “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
      “少爷每天晚上都有喝红酒的习惯,像往常一样,今天我给他倒了一杯红酒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久后陈家少爷打电话来邀请少爷去看戏,我打算去询问一下少爷是否参加。少爷没有回答,我听见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声,破门而入,就发现少爷躺在地上。看见少爷吐血,我就叫人叫救护车。”严管家顶着李警官逼人的视线,努力抑制着自己声音里的惧怕。
      惧怕……惧怕什么呢?惧怕被认为是杀人凶手?还是……
      “这么说……就是你倒的?”
      “是、是的。可酒肯定是没有毒的,昨天少爷喝的也是这一瓶酒。”
      “酒杯是谁拿的?”
      瘦小的女仆颤抖着身子,声音弱弱的:“是我……可我不会害少爷的!我宁愿——”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声音戛然而止。
      李警官眯了眯眼,将女仆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这个反应——女仆对少爷有好感……
      李警官沉默着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严管家不住地抬头看钟,等不住了:“李警官,还有事吗?我要去看少爷了。”
      李警官看见他沾了血的手,好意提醒:“先去洗个手吧,你这样出去影响不好。”
      察觉到他的善意,严管家一直绷着的身子轻轻松了一下。快速洗完手后,严管家抓起放在衣架上的大衣走了出去。
      李警官盯着严管家的背影若有所思,状若无意的开口:“你们管家和少爷的感情很好?”
      “是的……严管家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
      “他也姓严?”李警官惊讶道。
      “是的,听说是小时候老爷怕少爷一个人孤单,给他找来的玩伴,还特意冠上了严家的姓。”
      一个下人竟能冠以主人的姓,那便是真的感情好了。
      女仆眼里闪过一丝嫉妒,背对着她的李警官没有发现。

      “鉴定结果出来了。酒瓶里的酒没有毒,但酒杯里的酒是有毒的。是一味中药,搭配其他药材有清肺止咳之效。单服的话少量吐血,多量致死,且药性发作的很快。”
      李警官带着人,又去了一趟严家。严少爷还没有醒,两层的别墅只住了三个人。
      得知李警官是想搜查整栋别墅后,严管家欣然同意,女仆绞着手指眉眼间有些慌乱。
      他们首先从一楼的厨房查起,刚进厨房,就闻到若有若无的药味。李警官心中一跳,沉声问:“你们少爷生病了?”
      严管家开口:“不是,是我。前几日染了风寒,少爷担心我,于是请了个医生开了几味药。”
      “药方还在吗?”
      “在卧室里,我去拿。”
      李警官在厨房里随处转,还能看见一些药渣。严管家拿来药方,李警官快速过了一遍,目光瞄到一味药材后陡然一沉:“药一般是谁在处理?”
      严管家有些疑惑:“我头日去药房开了几服药,拿回来之后都是女仆在煎。”女仆跟在他们后面惴惴不安地眼神闪躲,失手打翻了一杯水。
      李警官瞥了她一眼,沉默着走出去。此时客厅里的电话响起。严管家略显抱歉地一弯腰,去接电话。
      与厨房相邻的刚好是女仆的房间,房间里很简单,跟在李警官身后的警察上前去搜。在枕头下摸到什么后,他动作一滞,向李警官示意。他拿出枕头下的东西——一个笔记本。看见笔记本被翻出来后,女仆失声尖叫,扑上去想要抢,另一个警察连忙治住他。
      李警官翻开笔记本:
      今天少爷对我笑了,少爷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今天我把饭端进餐厅,少爷说“你辛苦了。”少爷真的太好了。
      李警官快速翻看着,这样的赞美连续很多天,后来却变了。
      为什么管家总跟在少爷后面?他好烦!他好烦!
      今天管家在少爷面前骂我了,少爷竟然没有制止他?都是管家的错!我不过比他晚认识少爷几年,他就是仗着少爷袒护他!
      少爷今天又出去看戏了,衣服粘上了淡淡的香水味!!!为什么少爷不能属于我一个人?
      我的阿正,他很快就会属于我一个人了……
      李警官咋舌,这扭曲的爱,严少爷对她客气倒也惹了一桩祸事,不过这就是她的杀人动机吗?
      女仆扭着身体想挣脱警察的束缚,她声泪俱下:“不是我……我舍不得害少爷的。我只是打算——”瞧见刚进来的严管家,她面容扭曲,破口大骂,“都是你的错!少爷本来那么在乎我!”
      严管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平静地对李警官说:“少爷醒了,想见你。”

      “这只是个意外,我相信家里不会有人想害我。真是麻烦您了。”严正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严管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削苹果。
      李警官感到诧异,这是想袒护女仆?难不成还是两情相悦?不过既然本人不追究,他也不好说什么。
      李警官出了病房并随手带上门。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几个烟圈。因爱深恨导致的情绪型犯罪。明明已经破了案,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是……太轻而易举了。
      他摘下烟,自嘲似的摇摇头,人都不追究了,还思考什么呢?

      “怎么只下了这么一点药?”严正突然开口。
      严管家按着刀壁的手一顿,削了几圈的苹果皮断了:“少爷,我太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心软了。”严正笃定地开口。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空气安静一瞬,又剑拔弩张起来。
      严正退让一步:“药方是我亲自同意的。”
      严管家抬眼,放下刀,懒散的靠在椅子背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严正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几年前,爸爸找过我一次,他告诉我的。”
      严管家嗤笑一声:“人人都知道你严少爷爱看戏,却不知道你还会演戏。真难为你陪我演这‘兄友弟恭’的戏码演上几年。”
      严正无奈道:“阿思,我们是一家人。”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严思笑得弯起腰:“我的小少爷,我叫严思,私生子的私。在我六岁以前,那个女人一刻不停地告诉我,我是个私生子。她还教我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她可是让我抢你家产,必要时候可以杀了你的。”
      “可是你没有。”
      “是啊……我没有……”严思收敛起夸张的笑容,不只是在问谁,“我怎么没有呢?”
      他又否定了自己:“我有的。我是想杀了你的。红酒里的药是我放的。我把药材磨成粉,粘在指甲上,红酒顺着指甲流进酒杯。女仆对你的爱我也看在眼里,不过她只是想迷昏你而已。”
      严正宽容地笑笑:“阿思,我知道。”
      “……”
      “可我们是一家人。”

      严思扭头看向病房窗外的常春藤,想迫害他的恨是真的,看他躺在地毯上时的慌乱也是真的,后怕也是真的,庆幸也是真的。
      六岁的严正握住初来乍到的他的手,他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十二岁的严正夸下海口:“阿思,以后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十八岁的严正将别墅的钥匙郑重地放在他手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二十四岁的严正躺在病床上,对加害他的凶手说:“可我们是一家人。”
      常春藤开得茂盛,爱也是真的。

      二十四岁的严思向他的受害人妥协道:“是的,我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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