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揣进天地间》谷胱甘肽

91、新年（3）

　　黑水没路，是无法通行的堵塞，各家酒店，成了人们夜宿的去处。灯光铺落，厅堂明亮，堆站着游人，员工忙得焦头烂额，前台却依旧礼貌微笑：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现在只剩一间房了。”

　　陆谨行：“没关系。”

　　面前站着的两个男生，一个比一个好看，难言的气氛四起，前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到：“是单人间，只有一张床。”

　　陆谨行淡淡一笑：“也没关系。”

　　满心愕然，前台员工霎时低头，开始录入信息，忙起工作，一声不吭，不知是该为酒店满住庆幸，还是该为尴尬的多言懊恼，一片滋味顿时蔓延在心间。

　　虽然是被剩下的单人间，可宾馆也算得上是海区中心的星级酒店，居住环境十分优越，房间装饰简单，古朴大气，设备齐全，陈设整洁，除了床铺窄小些，却也别无它过。可床铺不大，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缺点，在某些人眼中却是十足的优点。

　　超市一片混乱，衣物脏得一塌糊涂，海风吹了整晚，满脸灰沙，一进房间，站在浴室门口，云航便开始脱起衣服，想要立刻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也无心参观房间，陆谨行索性便倚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面前的人。双手已经覆上了背心的衣摆，忽而发觉直白的目光，云航立马停住：“看我干嘛？”

　　微微侧头靠在墙边，长了的黑发散落，满是笑意的眼眸轻轻藏匿，陆谨行轻声感叹：“这么急啊！”

　　话中有话的意思直白明了，任谁听着都不免多想，刚拽起的衣服也放开了，要脱下的裤子也不脱了，云航推开浴室的门便要往里走：“我要洗澡！”

　　陆谨行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那我帮你。”

　　满心的羞臊只能化为假装强势的怒吼，云航立马挡在门前：“你有病？”

　　“你的两条胳膊都缝了针，不能沾水，怎么洗？我还空着一只手，可以帮你啊！”

　　陆谨行抬手，一把拽上云航腰间那散乱的裤绳，俯身凑近：

　　“你害羞什么？”

　　“又不是没看过。”

　　“宝贝……”

　　一言一语说得句句在理，一声一声叫得耳根红软，一拉一拽，衣物轻擦而过，将前几日的潮热悉数灌向脑海，难言的画面浮现眼前，又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深吻不由分说，热烈覆上，更是将人残存的神智撕得一干二净。

　　想要抽身，想要逃离，后退成了唯一的举动，被吻得心潮澎湃，被吻得热气四溢，云航只微微后仰，还不曾来得及退步，陆谨行便一把将浴室门拉上，门锁一声转动，便再无退路可言，身后靠上了坚实不动的木门，身前是只要触碰便会周身热血沸腾的身体，难进难退，一瞬间，便全由人操纵。

　　陆谨行微微撤身，轻声问到：“货台上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别说拿到与否，就连直视都未曾有过一瞬，还离着货台十万八千里远，整片拼凑的彩盒便塌散得一片狼藉。神思理智早已不愿久留，满心的茫然便只会否认，云航抬眼，发着懵地摇了摇头：“没……”

　　满目柔乱被碎发遮掉几分，乖乖巧巧的模样甚是惹人喜爱。嘴边勾起不加掩饰的笑意，陆谨行凑近云航的耳边，轻声哄着骗着：

　　“那今晚，就听我的了……”

　　轻言流绕在耳边，目光被热潮迷惑得难以聚焦，可面前人手里拿出的彩盒却瞬间直入心底，震惊错愕、紧张难言……瞬间成浪翻涌，尽数冲向眼眶，变成了那还未开始、便毫无出息就泛滥的泪花。

　　……

　　初晨将至，新日普照，浓色的窗帘将光芒悉数抵挡，房间一片沉寂，枕边是无法醒来的熟睡。夜色是难以抵挡的暗黑，是踏入便再难走出的深渊，被热潮汹涌撕裂扯碎，被无穷无尽纠缠至晨，夜色是叫人迷失的前奏，是蹚过便再无法回头的沟渠，是彼此都不愿停下便放肆犯错的默认。

　　纱布散落，缝针开线，伤口撕裂，是淌落血滴的棉被，染得轰烈，早已弃命逃亡，何必还在乎血流，就将夜色紧抓到底，就任性一次，等待天亮。

　　央求的哭喊还萦绕在耳畔，染红了的泪眼依旧历历在目，上了瘾便要没有止境地索求，痛苦便想要一次一次地逃脱，失了神智就是很好管,教，让做什么便都做得到位，让说什么便也都说得好听，乖巧得不能再乖巧，听话得不能再听话，陆谨行仰靠在床头，坐了许久，也不见装睡的人醒来，轻声笑到：

　　“是不是很疼？”

　　虽早已醒来，却再次将夜，虽明明白白，却不知开口该说些什么，棉被团卷了一身，只留着脸在外面，却还被散发遮去了部分，听闻置身事外的笑语，轻轻飘飘，云航立马抬头瞪向陆谨行。

　　“啊！都怪我……”

　　不轻不重的话语听得毫无诚意，眼底泛滥得都是一层深笑，陆谨行抬起手来望向云航：

　　“过来。”

　　哪管满眼怒视，哪管心底还烧着怒火，身体却还是十分实诚地行动了起来，卷着满床的棉被，云航起身便趴向了陆谨行的怀里。

　　 “辛苦了！”

　　“老公……”

　　热浪吹打在耳边，柔语转了一百八十个音，飘绕在心间，还有不老实的头磨蹭在脖间，细发扫得一阵轻痒，本就没穿衣服，敏感到了极点的身体怎么可能禁得住这般折腾，云航瞬间轻撤拉开距离：

　　“不疼。”

　　“挺……”

　　难以启齿的话语在心间回荡，来回撩扫，欲将那摇摇欲坠的薄面一推再推。

　　“……舒服的……”

　　都不知那是说没说全的话语，都不知那是发没发出的尾音，红晕早已落了满心，云航又将头深埋回了陆谨行的脖侧。

　　原来诚实的人都是这般行事，第一次接吻过后要采访对方，第一次过夜之后也要主动坦白，怀里的人竟可爱到了极点，陆谨行不禁紧紧搂住，笑着回复：

　　“谢谢老公夸奖！”

　　弥散的热烈丝毫不减夜晚，只是旁晚的天还有些许清淡，比不了新年的凌晨，只是彩盒之中的用品已经见底，再扛不住下一夜的浪潮汹涌。

　　忽而一声震动响起，将房屋内的倦懒吹散，陆谨行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接通了视频电话。

　　一头黑亮的短发被扎成了两个丸子，红绒的头绳衬着人更加可爱，电话一接通，车车立马凑过来大声说到：“爸爸，新年好！”

　　稚嫩的童声不掺一丝杂质，落入心底，尽是温暖，陆谨行摇了摇手机，不禁纠正：“别乱说，叫哥哥！”

　　一撮黄毛闪落屏幕，映入眼帘，车车立马凑近惊呼到：“黄头发阿姨！”

　　依旧趴在陆谨行的怀里，依旧轻闭着双眼，依旧困乏疲惫，好像已经默认了这样一个称谓，听闻召唤，云航也侧过头去，向着屏幕微微一笑，却依旧还是困意四涌，睡眼难睁。

　　陆谨行一笑，继续纠正：“叫嫂子。”

　　于栖一把抢过手机，对着屏幕喊到：“一天天的，别瞎教小孩！”

　　镜头路过客厅的沙发，苏止仰躺在上面，任凭噪声多大，依旧能够熟睡，几人围坐在方桌，萧意平说着笑着，却丝毫不耽误抓牌看牌，一片模糊的闹声传出，于栖将手机转回到面前：“和陆叔儿联系了吗？他那边好吗？”

　　“还没联系，不过我想，他在那边，应该一切都好。”

　　“都挺好的……栖姐，新年好！”

　　低沉的声音，缓缓流落，嘴边的笑意还抹着几分，像是也被困意传染，像是也多了几分懒倦，手机的一方屏幕不大，握在手里，正正好好，另一边的热闹满盛，虽放不下全景，却也完全足够，光亮映落在陆谨行的面庞，也打照下了一片美好。

　　萧意平借着喝水的功夫，凑到了屏幕前，不禁感叹道：“有几个月没见，这陆陆简直又帅出了个高度啊！”

　　不清不楚，睡意笼罩，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听一次便不会再忘掉。两年之久，初秋的夜巷，脏黑的铁屋，一地的罪证，散落的照片，一字一句的逼迫威胁，一言一语的狠准命中，不都是出自这样一人的声音？

　　“你最怕的，不就是死吗……”

　　不就是出自这样一人的声音？

　　困意缠断了所有的理智，将半昏不昏推进脑海，怀里相拥的身体却是这般真切生动，只要在这一人身旁，只要有这一人陪伴，便能将一切视为无物，太困太累，双眼被捆绑着难以睁开求证，思绪被温暖包裹着难以分析延伸，云航又向身前人的怀里挤了挤，就沉溺其中，就将那熟悉的声音当做了梦境，以为梦见旧时，梦见旧事，睡得早已不分现实，困得早已不分晨夜。

　　“萧姨……过年好……”

　　浅笑依旧浮画在陆谨行的嘴角，只是一样被清夜搅扰，被困倦纠缠，怀里之人熟睡，身边棉被柔软，房间温度刚好，通话的音量不高，早已不知何时放落了手机，早已不知何时共踏入了梦乡……

　　沉睡在温暖下漫延，夜晚落黑，几束光沫洒落，窗外偶有几声爆竹，也伴清梦，也入清梦，彼此安睡，也无声，也宁静。

　　如同肆意踏过一场夜梦，在忽醒忽睡间流转，随意采摘路边的草花，就算枯了，就算落了，只要醒来，便一切都好。

　　海生一抹月明，新春辞去旧秽，万物且等明日，万物皆会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