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揣进天地间》谷胱甘肽

71、新婚（5）

　　杯酒未沾，就先闻醉声，俯仰之间，是滚烫与沦陷的距离，欲动在绿野上燃烧，呼吸在唇指间逃亡，而此刻，起风了，凉意浮过发梢衣襟，杯水车薪。陆谨行抬手抚上云航的后颈，然后直直地吻了下去。

　　台侧的灯光不亮，多数靠着月色支撑，没什么人会经过，也没有人在意，只有风会不经意地路过，然后看一看他们的衣摆。

　　唇齿相侵在肆意的滋生下婉转，舌尖在滴水的提点下互探，吓人的温度疯狂袭击，是渴望与被渴望的猛烈，是急切与贪婪的吞咽。那不可言说的位点是完全不同于耳根脖侧的体验，那是轻吻一下，便能牵动全身的按钮，周身的热血瞬间涌入大脑，然后猛然炸响，摇动着敏感多疑的神经传递，条约与规则荡然无存，如同失智了一般，云航十指彤红，紧攥着陆谨行摆垂的衣角，窒息，却又大口呼吸的矛盾蔓延上了眼眶、喉咙，那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的闷哼声抢夺而出，幸好被那边的人潮人声翻涌覆盖，才敢放心，才更放肆。

　　新郎与新娘在礼台上接吻，烟花燃起，星火坠落，一片人声在绿野上回响。

　　他们在不远的角落处藏身，也披带了一身月色。

　　烈风长鸣，星夜不止，篝火通明，水霞也灿烂。

　　当缠绵叫不住结尾，当篮筐兜不住进展的时候，总有理智需要上岗，陆谨行微微撤身，拉开的距离不过是指掌的缝隙，前面的散发还依旧勾停在彼此的额间。距离是风涌入的地方，呼吸与心跳的错乱都在时间的慢过下平复。唇色被染深了几层，脸颊仿佛也热得发烫，眼尾早已泛起了嫩红，忽而发觉眼眶中流动着几抹凉意，云航的心才“哐当”一下，被彻底拉回了现实。

　　自己竟然被，亲哭了？

　　错愕与震惊在脑海里回荡，那收不回又落不下的证据，是该抬手擦去，还是任其模糊？这早已被丢进了的脸面，何时才能收回?这抵挡承受的能力未免也太不堪一击。

　　反观陆谨行，只有唇色被染得水红，面容还是比月皎白，一双眼睛，依旧带着那从不落幕的温柔。

　　“你……”

　　被难以平复的心绪搅扰着，惊讶的后话被遗忘在了脑后，云航的目光紧紧地望着那一双平静淡然的眼睛，却突然被耳边扑来得热浪击得全军覆没。

　　陆谨行一手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一边侧过头去，凑近了距离，悄脆的声线轻得就只剩下了吹打的气息：

　　“我想要你。”

　　像他投下的炮弹，就在耳边轰然炸响，烧得周身血液逃窜，心跳疯狂撤退，在慌乱的烟火中，一切全由他操控，云航如同失智般抬起双手，紧紧地拥住身前的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全军投降。

　　夜已深去，人离人散，是相会于下一场的约定，是恐不会相逢的一声再见。宴席茶凉，绿野空旷，醉言醉语不打搅晚空的深眠，还留了零星几人把酒言欢，和被长风吹落了一地的彩片花瓣。

　　昏灯浅浅，洛洛手拿捧花。

　　今天，她也结婚。

　　深夜是独属于公车的浪漫，无人等候的站台也不孤独，零星落座的乘客昏昏欲睡，除了他们轻藏在车尾的角落中。浅风可以吟吹，店铺早已打烊，却为晚归的路人留下了不灭的灯火。红绿信号闪烁着亮起，长路的街灯做了陪衬，在走走停停的途中，收揽了一路的风景。

　　“吃饱了吗？”

　　方才在晚宴之上，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口诱人的饭菜夹到了碗边都没吃几口，现在上了公车更是魂不守舍，陆谨行不禁望向云航，也实属难以捉摸他心里那些奇奇怪怪却又有些好笑的想法。

　　云航：“吃饱了啊！”

　　望着窗外出神的目光被收回，并不是沉醉于朦胧的夜景难以自拔，而是沦陷在了那个热烈肆意的吻中。怎么永远挂着一副淡然平静的旗帜，好像只有自己沉溺，只有自己在意，只有自己还在回味，一种一厢情愿的失落在心里蔓延得不是滋味。

　　云航不住地望向陆谨行，实实在在地问到：“你对我没感觉吗？”

　　“啊？”

　　诧异的目光流落在眼神中，有那么一刻，陆谨行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云航认认真真地说到：“我的意思是，你刚才，怎么那么淡定，你的体验不好吗？”

　　接吻过后竟然还能这样指名道姓地采访，那真诚的目光让人无法抵挡，一阵发自内心的嘲笑到了嘴边却又化成了温柔的微笑，陆谨行也直言问到：“你的体验，很好吗？”

　　云航猛然张口：“我……”

　　急于反驳便是掩盖事实的表现，哑口无言又被堵在了嘴里。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样，说出口来却发现，提问的方式确实是有些拙劣。

　　碍于情面的脸颊有些泛红，藏在了发间的耳根更是烧得滚烫，眼前人的一副模样，又怎能填不满心底的喜欢？心思永远都在纠结的路上，七拐八拐，却又表意直白。陆谨行微微倾身，头靠上了云航的脖侧，嘴边扬满笑意，轻声说到：

　　“怎么可能淡定？”

　　“可也得，装一装……”

　　热风被一股脑地全都灌入了耳中，轻言轻语的撩拨又成了燃起沸火的起点，总是不淡定的人，哪管是坐在窗边，纵使有千万缕风降燥，也再难淡定。总是淡定的人，正依靠在旁人的肩上浅笑、欣赏与享受，却也依旧淡定。

　　一路风景慢过，公车停停行行，又到了车站，又有人买票，又有人下车。

　　他们并排走着，身影被拉得很长，一片红墙在风中伫立，那是他们都曾说过太高、不会翻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