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揣进天地间》谷胱甘肽

68、新婚（2）

　　不过是几年，还是热得像火海的夏夜，闲来无事，一如往常，易书迈进了咖啡店的大门，抬眼便能望到穿着工作制服、正忙前忙后的顾洗疾。易书挑了个靠近窗户的座位，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被顾洗疾热情地招呼着：

　　“易老师，过来这边坐吧！”

　　易书也笑着回应，没什么理由拒绝，便直接走过去，坐到了吧台前的座位上。

　　一杯酒酿奶茶摆在面前，洛洛也闻声侧过头去，目光恰好落入了易书的眼中，浅光轻照着空气的无措，两个人都微微一愣。

　　洛洛一个没忍住，不禁笑了起来：“老师？老师还会去酒吧那样的地方？”

　　遇到的不顺与往日的颓丧都积攒在了一起，突然撞了个满怀，昨夜也难入睡，也难自愈，有些放肆的想法便疯狂滋生，当热烈的酒精与血液冲撞，麻痹了思绪的空间，躁动的鼓点将全耳震碎，易书在黑暗的闪动之中有些无奈，却又仿佛懂得了一丝解脱。放纵的结果就是，带着脑子出门形同虚设，手机的屏幕亮在眼前，却读不进去一个汉字，乱序与故障徘徊在系统里，欲哭无泪的懊恼是连家都找不见的难题。易书再醒来便是已回到了家中，被棉被裹得严实，全身酸疼，头昏脑涨，完全喝断了记忆，易书实在想不起昨晚的那些事情，只依稀回忆着仿佛有个服务生小姑娘。

　　忽而有些摸着了昨晚的曲调，忽而有些明白了这个世界如此巧妙的设定，易书移开视线，嘴上也禁不住扬起了弧度：“老师怎么了？老师还得上厕所呢。”

　　最值得感叹的事情莫过于，朋友相聚时，原来都是朋友，顾洗疾又意外又惊喜：“你们俩认识啊！那真是巧啊！易老师，这是我们酒吧的领班，洛洛姐。洛洛姐，这是我的高中老师，易书，易老师。”

　　喝着奶茶的时候，洛洛险些呛到：

　　“遗书？ ”

　　“怎么叫这个名字？”

　　“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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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过往的，都烟消云散，卷磨在齿轮下，成了沉渣飘起的苦香。

　　一路草长花延，余日挂在青空之巅，染开的光晕摊了漫天，铺落在盛大奢华的礼厅。彩屑浮金，被扑来的风吹了个四散，停挂在摆满礼盒新物的宴台上，红金的颜色映着夕阳的烈光，长白的软布垂落，穿过了草线的边缘。云航也将自己手中的礼盒放入了其中，是在柜台前犹豫了许久才挑选出来的一条圈环绿松石项链，里面还附着一张手写的卡片，虽然易书在邀请云航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小孩子随便乱花钱，可云航觉得在这样美好的日子中，还是应该要留一份祝福来纪念的。

　　最初易书送来请柬的时候，云航是意外又惊喜的，一方面是没想到，老师会这样正式地给学生递发请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切都没什么征兆，婚礼太突然了。易书坦言，自己也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决定要结婚，身边的朋友同事也都心觉意外，可这也是必然，父母那边一直都在催着，自己的年龄也不小了，理想不能当饭吃，任性不能一辈子。易书也说，母亲托熟人介绍，先生是相亲认识的，知根知底，人也靠谱，性格沉稳，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都挺好的。

　　柔灯洒在人无暇的暖肤上，浮起似有似无的金光，婚纱与礼服闪落满地的晶莹，扑入鼻尖的味道来自盛花的开放，镜前的浮景吸引住了所有的眼光，不禁便忘记了脚下的路。

　　云航不住地停在了门前，由衷地自言到：“易老师，太美了。”

　　那一种美，没人会在乎是精修细化、还是浓妆艳抹的，那一种美，无关灯光，无关场景，只是在众多平淡安然的日子里，只因为恰好，是今天。

　　易书回过头去，惊喜地招呼到：“云航，愣在门口干什么？快过来啊！”

　　迈进房间的瞬间，像涌进了圣光的源地一般，云航还是禁不住说到：“易老师，新婚快乐，您今天，实在太美了。”

　　温暖的灯色落满面庞，不加掩饰的笑意扬在嘴角眼边，哪管是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的话，听得人终归还是脸红心跳。

　　听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洛洛也不禁回过头去，有些发愣的目光说巧不巧地便对上了云航热烈的神情。

　　意外钻进心里，云航的声音也不觉跟着提高了几分：“洛洛姐？你怎么在这儿？”

　　洛洛扬了扬眉：“我是伴娘啊！”

　　从进门开始，云航便只顾着满心的感叹，未曾真正地注意过谁站在那里。眼前的人，一改往日的风格，头发低绑，夜晚的浓色红唇悉数抹去，妆容淡洁，长裙温柔，只是在美好的沉色里，在白日的映衬里，比从前的任何一天，还要好看，还要灵动。

　　易书也有些没转过弯来：“你们，你们认识？”

　　洛洛心中感慨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巧合，人们仿佛都在迷宫里攀爬，走在相交又相离的位点，多像从前演绎过的路程，曲散又笔直，洛洛笑到：“认识啊。”

　　易书十分惊喜：“你们怎么认识的？”

　　云航立刻把话就抢到了嘴边：“马路上，马路上认识的。”

　　倒不是觉得讲起在酒吧工作的事情有多不体面，只是不愿意让易书替自己担心罢了，尤其又是在这样特殊、喜庆的日子里，不该提起那些事情。

　　洛洛默声听着，也没有反驳，没有揭穿，虽然自己从未读书上学，却或许也可以理解，学生在老师面前，总归是有一份特殊的心理吧。

　　担心易书还要追问，自己并不想撒更多的谎，云航转而问到：“那易老师和洛洛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易书也抢先地回答到：“咖啡店！”

　　洛洛张了张口，又把想说的生生咽了回去，嘴上不禁扬起了不明意的弧度，就默默置身事外，看着这两个人，在事实的边缘一圈一圈地兜着。

　　摄影的队伍在一旁调试着设备，易书起身，洛洛在一旁帮着整理裙摆，补光的强灯打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长纱摆落，礼裙垂下，美得就像是银河悠荡的光尘。

　　云航望得有些出神，禁不住感叹：“老师，您还有伴娘吗？”

　　纯情的发问引得旁人一阵喜笑，洛洛满心自豪地说到：“我是易女士，今天的唯一，好吧？”

　　毕业过后，一个人来到大城市闯荡，从前的朋友几个结婚，几个失联，分别了几年，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便再没了什么共同语言。和洛洛不同，认识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却只在初见之时就起了相见恨晚的遗憾，挂在嘴边的话题永不干涸，不谈过去，无关痛痒，你不问我，我亦不会越界，彼此的隐瞒都在身后埋葬，可在相契的灵魂之下，它们何足挂齿？快乐在点滴里收藏，易书觉得触手可得。

　　门外的客人静立，翩翩如风，易书抬手热情地招呼着：

　　“陆谨行，你来啦！快过来，整好云航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