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州》右十央津

3、不用再住在一起了

　　下个月就要离开广州了，这个城市，悠悠已经呆了九年，从大学开始。说来也怪，这么多年，悠悠竟然一直都和大学室友住在一起，一个人搬走后，刚好又会有另一个室友搬进来。因为室友的变动，悠悠已经搬了四次家，但每一次都离不开那几个旧面孔，大家一不小心就做了九年的室友。九年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有人已经生了孩子，有人恢复单身，有人已经离了婚，有的人在离婚的路上。悠悠就像一个看客，身边这几个女人的生活，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快速变幻，她们一会热闹非凡，一会清冷抑郁，会突然惊喜万分，又会突然坠入悲痛深渊，有时候逢场作戏，也有时候深陷其中。她们有的内心热烈浓郁，有的纯粹快乐，有的习惯了伪装，有的习惯了抱怨。
　　和她们相比，悠悠的生活平静如水，但这种平静从去年开始被打破。
　　“好了没，走啦。”悠悠一边催阿兰，一边拿起包包向门口走去。今晚她们几个又要聚餐了，不过这次是最后一次了。阿兰再次照了照镜子，喷了下香水，才终于走出房间，她一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涌出来。悠悠忍不住扇了扇，“你的香水味太浓了吧”。 “刚喷是这样的啦，一会就没了。” 阿兰满不在乎地说。
　　今天好像还是和平时一样，出去吃个便饭的感觉。她俩都穿了一身休闲得和睡衣差不多的衣服，阿兰扎了个丸子头，踩着沙滩凉鞋，背个小LV包，悠悠也拖拉着个人字拖，随手背了个装手机的迷你手工包。9月的广州热得像桑拿一样，虽然太阳已经下山，城市里还是热得不行，她们走了一小段路就不停冒汗了，裸露的脚指头能感受到马路蒸腾上来的热气。
　　“我们出发啦，估计十分钟到。”阿兰在她们的微信群里说，她们的群名叫“嫁个有钱人”。
　　“我刚把萱萱送到她奶奶家，现在坐车过来。”依依先回复了。
　　“我也快到了，好他妈热，刚刚那个司机要加我微信。”想象得出阿纪暴躁的样子。
　　“你有没有加他。”只有黛关心这个，“你们一会先吃呀，我刚睡醒……”。
　　其他人顿时又炸了，一堆凶狠的表情包狂轰乱炸起来。黛是个放飞机专业户、鸽子王，每次大家都快到齐了，她才说自己要晚个一两个小时，真怨不得她是这个群里被“欺负”的那个。
　　悠悠阿兰先到了餐厅坐下，她们选了一家西式餐吧，很有小聚的氛围。正点着菜，阿纪也来了，她的齐刘海被汗沾湿了，一缕一缕的挂在额头上，这么热的天，依然坚持直发披肩。阿纪嘴小脸小，桃花一样的妆容配一条碎花连衣裙，一副温柔的样子。
　　悠悠阿兰问她要点什么，她看了一下已经点的菜，指着几个菜，捏着嗓子低声喊道：“哎呀，这些有什么好吃的！来这里就要吃这个。”说着就要取消那几个“不好吃”的菜，阿兰一把拦住她，用比她大的声音叫道：“啊不行，我就要吃这个！”悠悠也不乐意，非要吃自己点的。三个女人吵吵闹闹、你推我拉地才把菜点完。如果隔壁桌有内心旁白的话，可能会想哪里来了1500只鸭子。
　　点完菜，三人的口水已经干了，喝一口柠檬水，准备歇一会儿。悠悠看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怎么依依还没来，打开微信才发现依依已经在群里“呼叫”了好多次：“是不是这个商场啊”“上几楼啊”“我怎么没找到啊”“你们在哪里啊”“对方已取消”……她们一边嘲笑依依，一边回拨过去，阿纪在语音里，一路给她指着方向走。作为一个在广州生活这么多年，熟练使用智能手机的年轻人，依依每次聚餐都要靠别人带路，这是为什么呢？悠悠想，只是因为懒吧。
　　“我看到了。”依依在电话里说。不一会儿，依依就出现了。她是这几个当中，唯一一个生了小孩的。其他人虽说风格不一，但总体都比较精神年轻，依依却总是充满疲惫感，本就丰腴的身材生完孩子后，更加发胖，身上的T恤又薄又宽，像随手扯了张床单裹起来。经常外出拍摄让她晒黑了不少，鲜红的口红颜色显得皮肤更加黑黄。后脑勺的鲨鱼夹好像没夹住几根头发，头发都四楞八叉地散落在周围。阿纪第一个吐槽起来：“你怎么搞成这样。”阿兰在一旁笑地“咯咯”声，说：“你好歹把头发收拾一下咯，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依依并不在乎她们的玩笑，拉开椅子坐下来，就开始吐槽：“哎，你们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大家饶有兴趣表示请继续你的表演。
　　“萱萱下课没有人接，我临时去接的，我都和她奶奶说了今天我要出门，让她接一下。”
　　“为什么她不接呢？”
　　“她说她接不走，说我女儿赖在同学家里玩，不肯走，她劝不动。”
　　“那你下次可以和萱萱好好地说，让她听话，跟奶奶走，解释妈妈有事情。”
　　“我和她说过了，她不听。就是因为她只粘我，谁带都不行”，依依愤懑地说，“她奶奶觉得是我教她不听别人话的，拜托，以前带她的时候都只有我一个人带，现在不粘别人怪我咯”。
　　“那你老公也接不动吗？”
　　依依翻了个白眼说：“我一说我今天要出来和你们吃饭，他也说他约了人要出去。就想把事情甩给他妈。”
　　阿兰摇头感慨，这就是丧偶式婚姻吧，男人还是靠不住。悠悠也只能表示同情。
　　依依话锋一转，问悠悠：“所以你现在还敢相信男人吗。”话题转到自己这里太快，悠悠看着这三个女人认真的眼神，憋了一会才说：“相信吧。”阿纪正想张口说些什么，这时候悠悠看见黛了，立刻举起手招呼黛过来。大家一看见黛，不约而同地一起“嘘”她，焦点又去到了黛身上。黛不好意思地赔笑着，一边问自己错过了什么。阿兰说你买单吧，我们已经吃完饭要走了。黛看着干净的桌子，笑呵呵地勾着阿兰的手臂说菜都还没上嘛，我看看你们点了啥。
　　黛看菜牌的这会功夫，阿纪又继续揪着悠悠。
　　“你真的想好了吗，嫁过去”阿纪终于问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