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州》右十央津

2、遗憾

　　回到广州已经7点多了，马生邀请悠悠和阿哲一起吃个晚饭，当做庆祝今天的提案成功。换做是以前，悠悠这时已经欢脱地选地方了，但是今天好像打不起精神，只是跟着大家默默地走着。广州的夜生活实在是丰富，每条街都华灯高照、人头攒动，食街的店铺把桌子摆到了人行道上，走路都要躲着走。餐厅的油烟、饭菜的香味、人们吹牛吵架的声音，让初秋的晚风都变得燥热起来。穿过人群，他们来到经常帮衬的潮汕牛肉火锅店，店里和往常一样很多人，每个桌子都有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有的食客涮牛肉的时候，脸上透着一股认真劲，涮久了怕老，涮短了怕生。浓郁的牛肉香、蒜香充斥着每个角落，觥筹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门店经理看见我们来了，热情的上前招呼，进进出出地帮我们张罗，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餐具放在桌上 “咣当”一声，红酒“吨吨”地往杯子里倒，姿势熟练而潇洒，按惯例，牛匙、吊龙先、三花趾先各来半斤，牛筋丸2斤，蔬菜随意。
　　点完菜，门店经理开心的关门离去，原先鼎沸的人声瞬间消失了，三人的房间显得异常安静。沉默了一会，马生先拿起酒杯，说我们先喝一杯吧。一杯酒下肚，悠悠再也忍不住了，又倒了一杯酒，敬到马生跟前，说“生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几年学不到这么多东西……”，话还没说完，悠悠喉咙发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往下咽了咽口水，冷静一下继续说“我一共待过3家公司，但是风扬给了我最大的帮助，从您身上，从阿哲身上，还有其他伙伴身上，我都学到了很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眼泪再也没忍住，沿着脸颊掉下来，悠悠赶紧用袖口擦了擦，捂住眼睛，把剩余的眼泪也吸干。
　　马生的眼睛似乎也有些红了，但在他黝黑肤色的衬托下不太看得出来，他微微一笑，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和悠悠碰了碰杯，用他一贯洪厚的声音，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我们都会由心地祝福你。虽然很不舍得，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一定是全力的支持你，以后回广州记得找我们吃饭！”悠悠忍着泪水，一饮而尽。
　　菜陆续上齐了，马生招呼悠悠、阿哲快吃肉，但今天的肉似乎有点多，许久都不见少，倒是酒瓶里的酒消失得有点快。火锅让房间里的温度升高了，酒精也让人头脑发胀，马生讲话的声音变大了，他灌下半杯酒，叹了口气，似乎是向着阿哲说“其实之前我就隐约有点感觉……那天悠悠说找我聊点事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哈哈”，悠悠也乐了，“你一说你要撤，我的心都像要碎了一样你知道吗”，马生一边说，一边摊开双手，悠悠和阿哲被马生夸张的表演逗得“咔咔”大笑。
　　“我也留过你了，但我知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离开广州，去沈阳，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也肯定纠结了很久，想了很久。所以我也不多说，我说得越多其实就是给你越大的压力”，悠悠听到这，眼泪再次涌出来。她辞职的次数不多，但第一次和这次都给她很大的触动。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辞职的时候，原先天天说支持她、认可她的领导，突然像变了嘴脸一样，一个劲的告诉她，她的自信是他们给的，她离开了这里不会有更好的发展，她做这个决定非常愚蠢，当时她一下被说懵了，好几天沉浸在怀疑自己、恐惧未来的痛苦里。而马生之所以让她敬佩，正是因为他展现出来与众不同的气度和领导力，离开这么好的领导，悠悠感到很难过。
　　马生靠在椅背上，继续回想：“那天你说到后面，也哭了，我就知道你对我们是有真感情，我们不枉同事一场。生活真的就像江湖一样，我们会结识各种各样的人，有缘，我们就能成为朋友，离别也是常态，不用太过伤心。”马生这几十年来，走南闯北，朋友遍布全国，身上有种江湖气，一番话说得大气洒脱，把悠悠从情绪黑洞里拉了起来。
　　悠悠看着火锅里上升的蒸汽，想起自己刚进来公司的样子，她说：“其实我很羡慕阿星，您招他进来的时候和我们商量，你说他的洞察能力非常强。我对这个事情记得比较清楚，因为我面试的时候，您告诉我，我的组织能力很强，但是策略能力比较弱。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缺少天赋，只会做些笨功夫、低端工作。”悠悠扁了扁嘴，似乎依然感到委屈。马生连忙摆手，想说些什么，但悠悠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后来，我也一直有刻意锻炼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我很开心的是，你们给了我大量的时间，给了我大量的机会，把你们知道的毫不吝啬地和我分享，让我磨炼成今天这样。至少今天，我敢说我的策略能力不弱了~”悠悠傲娇的扬了扬眉毛，笑了出来。
　　马生和悠悠碰了碰杯，认真地说：“你很有天赋，只不过你需要锻炼。你最大的优点是悟性很高，举一反三很容易，学成了是你自己的功劳。”“谢谢生哥。”
　　“即使你去了沈阳，我们依然可以有机会一起战斗啊，我以前的公司就是大家有项目才聚到一起，平时就线上沟通就行。你到那边工作，以后在品牌、营销方面遇到什么问题，也都欢迎和我跟阿哲探讨，我们保持联系！好不好！”悠悠使劲的点了点头，又干了一杯，突然想起来自己正在沟通的下家公司，还有点纠结，于是趁机问马生怎么看这类产品的前景，马生和阿哲都表示不太看好，她略有所思的放下了酒杯。
　　牛骨汤还在滚着，地上七八个酒瓶东歪西倒的躺着，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在餐厅打烊之前，各自打车回家了。
　　醉醺醺的悠悠，下了车一路扶着栏杆，摸到家里。受不了身上的酒味，她坚持冲了个澡，回房间趴在床上，拿起手机一看，全是留言和未接通话。悠悠把头发拨到一边，往回打了视频通话，视频被秒接了起来，视频那头一个男生皱紧了眉头，大声说着“怎么一直不回电话”，悠悠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镜头里的自己，眼睛、鼻子、脸颊都通红，感觉眼睛好痛又闭上了。她也好生气，为什么自己要面临这样的选择，气自己选择了远方，放弃了现在拥有的，气自己会伤害到家人，气自己肆意豪赌……视频连接着，悠悠在被眼泪浸湿的枕头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