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州》右十央津

13、第一道坎

　　磨磨蹭蹭，前后总共花了三四天时间，才把入职的物品、手续办完。悠悠收拾收拾心情，准备正式了解部门工作。她入职几天都没见到钟院长，这天，陈主任把悠悠叫过去，她们就坐在彼此对面。陈主任说：“我这里有个近视防控的活动需要做一下策划，你可以从这个入手熟悉一下行业和我们的工作。”陈主任给自己安排工作，悠悠有点没想到。
　　她入职的岗位是品牌策划总监，面试她的只有钟院长，便认为她的直属上司是钟院长。在悠悠的经验中，面试的人就是用人的人，面试不仅是对应聘者的考察，也是应聘者对用人领导和公司的考察。如果感觉用人领导不值得跟随，那也是会拒绝录取机会的。当初悠悠在两家公司选择了这家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钟院长至少对自己领域的工作有所了解，并且两人很多看法是相近的。
　　而面前这位陈主任，悠悠并不认为自己是她的下属。听到对方给自己安排工作，悠悠担心是不是自己面试的时候没谈明白，如果未来是一个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来做自己的上司那就麻烦了。悠悠心直口快地脱口而出：“以后都是您这边给我安排工作么？”陈主任显然没见过这么冲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后耐心解释道：“按院长的意思，你以后主要是帮她做战略规划的。但我觉得新人刚来嘛，不能总飘在天上，做点落地的东西会对你有帮助，所以就向院长建议把这个活动策划的活交给你试一下。” 悠悠表示理解，便往下继续听。从陈主任介绍工作的思路，悠悠就能发现她们两人的领域完全不一样。意识到这一点，悠悠也不打算和她多探讨了，理解了对方想要的东西，便按自己的思路埋头写框架。
　　悠悠把策略和主题起草完，发过去给陈主任和钟院长看，希望大家讨论一遍方向再往下继续。谁知道，这方案一扔就是石沉大海，一天、两天过去了，都没有人提出小组讨论。第三天的时候，钟院长终于出现在办公室，她似乎刚开完会，带着另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她喊起悠悠，说：“这是xx院长，以前是我的下属，十分优秀，现在自己独立门户运营营销中心了，要多向xx院长学习。”然后又转向这个男人，说：“这是我刚招的策划，小徐，集团要做转型不能靠我们这些传统老人，一定要招外面这种有经验的。”说着，钟院长用下巴指了指悠悠，她站姿挺立，昂着头，眼睛自然朝下看，加上下垂的嘴角，在脸上莫名形成了一种轻蔑的表情，继续说：“干得来就留下，干不来就~”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但她一边摆摆手，一边自顾自的笑起来，好像开了个很有意思的玩笑。悠悠一副吃了屎的样子，她不喜欢小徐这个称呼，也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在下属面前说话。她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钟院长，一句话不说，不知道为什么钟院长和面试的时候那么不一样。本来她想主动问院长之前的方案的事情，但这下她完全不想和她说话了，爱做不做吧。她正准备回自己座位的时候，钟院长又叫住她：“一会三点有个会你参加一下。”说完，就走了，留下悠悠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眼看就要到三点了，但是在哪个会议室开会也没人通知，悠悠问了一下同事，他们也说不知道，只好继续等着。到了开会的时间，一伙人乌泱泱地在走廊徘徊，不知道去往哪个地方，有人去问院长，院长说去大会议室，一看已经被占了，又说去大会客室，一看也被占了。最后只好7、8个人挤在一个小会客室里，围着一台笔记本看，过一会媒体的人也来了。悠悠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个会议的意义是什么，一头问号地听他们说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他们聊完后，院长问悠悠：“我们要做个视频，你有什么意见。”此时悠悠头上已经天雷滚滚。开会不预约会议室、不告知会议背景和目的，能提什么意见？她表情僵硬，感到不被尊重，以及深深地鄙视这种散漫缺乏规划的工作方式。她紧闭双唇，从鼻子里喷出几口浊气，努力挤出几个字：“这个视频是用来做什么的？”钟院长想了一下，说：“用来介绍公司的，跟一些行业伙伴谈合作的时候。”悠悠深呼吸了一下，心想好在她没有说还要用来做广告投放，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用来介绍公司的话，就不需要太看重什么情感洞察了……”说完这个，悠悠就再也没说话了。这时候，悠悠微信上发来一个信息。之前行政那边邀请她在早会上做分享，他们看完悠悠打算要讲的稿件后，回复了个意见：“审稿那边建议分享内容增加对企业文化的理解。”悠悠想都不想就回复了一句：“对集团文化不了解，不讲了。”悠悠心里飘过一万个“垃圾”，心想分享演讲还要审稿、审稿还要按意见修改，把人当什么了，传声工具吗。创造力在哪里、独立性在哪里、尊重理解在哪里？
　　在离广东三千公里的地方上班的第一个月，悠悠感到非常憋屈。她想念以前的小团队紧密协作、相互尊重、共同提升、自由创造的氛围，到这以后，什么都没有了。在这里，悠悠虽然是总监，但没有下属，领导也不把她当做总监看，工作结果不被重视。部门其他人和自己的工作没有交集，再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畅快激动的头脑风暴。企业氛围迂腐笨重。有时候，悠悠在公司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静下来的时候，悠悠坐在办公室里有时候会想，自己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想着想着眼泪就默默地流下来。相比之前刚到沈阳的时候，悠悠现在更想家，有时候接到广州打来的骚扰电话，她都会接一下，这样至少会让她有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