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苍行》篱凇

14、归有（2）

　　“我不要。即使你是月下老人如何，小叔夫又如何，你还不是事先欺瞒我至此，不被我说穿就没有坦白之意，所以，这礼我不行。”苍术笑着说道。
　　鹊怜也跟着笑，却又有些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懂不懂礼数啊你。”
　　苍术双眼眯成一缝，朝众人丢了一个鬼脸，便好似孩童一般扬长而去。
　　“臭小子！哪里跑！”鹊怜也拔腿追上前去，两人活脱脱玩闹了起来，全然没有方才那分沉重。
　　雪魅看了看苍术鹊怜，又望了望一旁的赤芍，毕恭毕敬地道：“仙上，请。”

　　人界诞生之初，本是屡屡平地，无山无水，无月无阳，乃为混沌。后有创世始祖带领诸位神君，开荒孕育，滋润尘世。人界作为新生界，本来无忧无虑，安然自得，自立国邦，自给自足。可神魔大战时，神与魔带来的战火波及下界，人界有四地因侵袭过重，风不进，雨不来，全然不受外界环境影响，毫无生机，死气沉沉。魔族战败后，天帝派遣膝下四子前去救灾济民，可因魔障之气过于浓重，便在四处设下四方神印，并由四子以周身灵力为引，请神下印，来达到善恶平衡，借此来滋养四处。
　　正如东青国得青龙仙君庇护，以四季常青，西白国由白虎仙君掌管，便金碧辉煌，北玄之地由玄武仙君驻守，便寒冬依旧，南朱谷属朱雀仙君膝下，故中火十足。四地因此才渐渐迎来了新一轮的生命，得以生存。
　　“前方便是移花国了。”雪魅停在一处枯树旁，看向前方一城池。
　　赤芍不敢相信眼前之景，反复向雪魅确认着，前方那座已被大雪压住城门的国邦是否就是移花。
　　雪魅频频点头。
　　“就这？不是说移花四季如春吗，不是盛产桃花吗？怎么就成这样了？”苍术和鹊怜这两天跑累了，瘫坐在地上，即使冰凉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事情缘由日后我在与你说明，我们先进去看看。”赤芍语气很平，就像几个轻飘飘的字符，风一吹便会散去。
　　苍术和鹊怜看见赤芍向前，也没有什么办法偷闲，站起来拍了拍，便也跟了上去。
　　城门前，悬在高出的牌匾摇摇欲坠，移花二字也快被磨平了棱角，如山的雪堆死死将门口堵住，密不透风。赤芍右手一挥，试着将雪拂去，可是太过厚重，且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般，怎么也抹不去，作罢，他们只好另寻他法进入移花。
　　“飞进去吧。”说完赤芍凌空而上，率先进入移花。
　　鹊翎和雪魅也腾空而入，唯有苍术卡在远处，怎么也没有跟上。
　　鹊翎站在高台上，探出个头，好奇的朝墙外望了望，俯视着苍术，好奇道：“臭小子，你怎么啦，为何不上来。”
　　只见苍术尴尬的抬起头，脸颊红润起来：“那什么，我不会飞，你能带带我吗。”
　　还没等鹊怜笑出来，一柄仙剑便从她头上划过，伴着红色灵力，稳稳当当地停在苍术面前。
　　墙内，赤芍道：“踩上来，气和丹田，稳住自身。”
　　苍术照做，让仙剑驮着入了移花。
　　越过墙楼，这里的一切才尽收眼底，不过几乎和外边没什么不同的，雪依旧是雪，多了的就是丛丛凋零，颓坯的泥墙，变形倾倒的房檐，皆是萧条，毫无生机。唯一不同的，是那雪地之上生有株株蓝湛，恰似琉璃，花蕊晶莹，遍地盛开。
　　“这花甚是好看，我在外边可从未见过。”苍术随即摘了一朵，放在鼻前嗅了一番：“而且还挺香的。”说完眼睛突然虚白开来，缓缓地张开嘴，将花向嘴里塞。
　　雪魅见状慌张大喊：“仙上！这花不能食！”说完便要跑过去阻止苍术。
　　赤芍二指捏成剑诀，一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斩断了苞与茎，花苞坠落到雪地上，苍术才回过神来。
　　“方才发生了什么。”苍术望向手中的花茎，又望了望地上的花苞。那花苞本如琉璃的花瓣瞬间失去了颜色，转为黑红色，枯萎化干，腐烂开来。吓得苍术赶忙将花茎丢掉，将手在衣裤上抹了抹，又甩了甩，脚步加快赶忙躲到赤芍身旁。
　　“邪物！”苍术指着那摊污秽委屈道。
　　“赤芍仙上，先前我和您说的便是这种邪花，吃下去一日后便会令人神志不清，提刀自刎。”雪魅随即又摘了一朵，递到赤芍面前：“这花有种奇怪的香味，方才那位...仙上应该就是闻了才会想要吃下去的。”
　　赤芍接过花，细细端详起来，苍术道：“什么那位仙上，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苍术，记好了哈。”
　　这花确实生得艳丽，在浩荡雪景之中却又不抢分毫，像是不争世事，人畜无害般，又恰巧这份平静之下，萌生有奇怪且猛烈的剧毒。
　　“鹊怜，你取一朵带回天宫，交给墨昀，让他去查一查，切记不可声张。”赤芍唤来鹊怜，取了一瓢雪，将花埋进去，用雪使它延迟枯萎，后又抖出一寸宝袋，连花带雪收了进去交给鹊怜，并凑近后者悄咪咪的说了几句话。
　　鹊怜点了点头，与各位告别，右手一挥便化为灵气消失眼前。
　　苍术感叹，扯了扯赤芍的衣角一脸不可思议地轻声道：“你们都会这等法术？！”
　　赤芍满脸震惊，瞪大了双瞳看向苍术，小声道：“你这也不会？！”
　　苍术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赤芍无奈显在脸上，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你平日里都在作甚，什么都不会。”
　　“熬汤，耍玩，熬汤，耍玩......”
　　赤芍当即扶额，捏着剑诀将眼前的花全部斩断：“雪魅，你可知道移花现在还有后人？”
　　雪魅思索片刻，摇头道：“应是无人生还，当年此花来势汹汹，他们的国库也逐渐亏空，人们迫不得已以花以木充饥，饮雪止渴，我第二次来的时候，已是空城。”
　　赤芍点了点头，走在两人身前，轻车熟路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移花最高耸的一幢楼前，推门而入。
　　这里是移花的宫殿，里边的灰尘被推开门的寒风喧嚣起来，乌烟瘴气，阴沉得很。
　　“这里倒是保存得较好。”赤芍道：“只是少了一份东西。”
　　赤芍抬起头，看向房檐，上边悬挂着一个类似浑天仪一般的物件，周围有着不少朽木包裹，里边是镂空的，像是原本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现在不翼而飞了。
　　“怎么，你对这里还挺熟悉啊？还知道有东西不见了。”苍术用嘴吹了吹殿内左侧的物件，擦拭了一番，想看个清楚：“诶哟，这东西不错！木雕上边还镶有宝珠。”
　　“先前来过罢了。”赤芍也走向苍术那边，瞧了瞧所说的木雕。
　　这尊木雕紧紧贴着墙壁，根本挪动不了。
　　“不对啊，我印象中，上面那物，可没有这个宝珠值钱。”赤芍又望了望高处：“可我记不清那是何物了。”
　　“赤芍仙上，我发现一把钥匙！”雪魅在皇座之下探来一处暗格，拉开后便是这把。
　　可是这把钥匙是由木头雕刻出来的，时间已久，磨损得差不多了。
　　“可还发现了什么？带我去看看。”赤芍同雪魅来到皇座下，他将手探到暗格中，左右摸着，摸到上方时，有一柄小小的圆环，不仔细探根本发现不了。他用力向下拉，在皇座后方的墙突然颤动了几分：“啧，卡住了，阿术你去后边看看怎么回事。”
　　苍术来到皇座后，确实有堵墙挪动了分毫：“有有有！墙动了！”
　　赤芍闻后再试着用力拉圆环。可尘封太久了，卡死在一处完全动不了。
　　“要不我破了他！”说着苍术便要动手。
　　“不可！”赤芍额头青筋暴起，用尽浑身力气也没能拉下来，只好作罢。
　　那堵墙又回到原位。
　　苍术跑回前边不解的问道：“为何不可？”
　　“说不可，便不可。”
　　苍术无语，心中莫名生起一股火，闷闷不已，找了一个高处，跳上去坐着，晃着腿。
　　“再看看还有什么发现，应该还有东西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赤芍道。

　　天宫，鹊缘宫前排满了长队，众多仙君仙子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者，接耳甚欢者，焦急迂回者，如此之多，虽说焦躁，但也算井然有序。
　　当鹊怜出现在鹊缘宫口时，这帮人方才的秩序利益全然抛掷脑后，开始激动言语起来。
　　“碧鹊仙姝！快看！是碧鹊仙姝！”有一位男子声音如雷贯耳，将所有仙君仙子的热情尽数激活，所有人开始纷纷效仿起来。
　　“碧鹊仙姝！麻烦您通传一声！小仙求见月下老人！恳请月下老人牵线搭桥！为小仙赐段姻缘！”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跟着瞎起哄。鹊怜朝着众人笑了笑，扭头捂耳朝宫内走去，行至门前，望了望一旁行礼的仙侍，悄悄问道：“这些人，在这里多久了？”
　　一名女仙侍回道：“回碧鹊仙姝，诸位仙君仙子日日守候，不分昼夜，已有多时。一直唤我们通传，着实是为难诸位姊妹了。”
　　鹊怜圆起个嘴点了点头，还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方才回答的仙侍，笑道：“辛苦你们啦。”便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守在宫门的那些，见状高喊：“劳烦碧鹊仙姝！”
　　鹊怜将门合上，直直走向房内的一处药架，在成堆的瓶瓶罐罐中寻找，目光不断探寻，手指也紧随其后，一瓶一瓶地划过，最后落在一罐老旧上，取了下来：“这是何物？仙上让我找这个作甚，上边都落灰了。”边说着便要打开，却如何也不能动弹半分：“这能打开吗，管他的带上再说。”
　　宫外那群人聒噪得很，甚至还玩起了接龙，一个接着一个，偏是不能消停半分。
　　鹊怜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朝嘴中塞，小脸一拗，定时今日的不够鲜甜。她扯下别再腰间的玉佩，推开房门，向着诸多仙君举起玉佩，咽下糕点道：“月下老人近日身体抱恙，需要静养，诸位在宫前如此聒噪，若是扰了仙上休养，届时可能无法为各位谋得良缘，还请诸位仙君仙子速速离去，改日再赏脸光临如何？”
　　先前那位男子有道：“先前月下老人答应过我们要为我们寻姻的，可如今我们已经好许时日没见月下老人出过宫殿了，那帮仙侍也从不通传，莫不是仙上根本不在宫中，放了我们的鸽子？”
　　鹊怜不解，仙上何时有答应过他们要为他们寻姻，真是无凭无据，无理取闹：“可是什么可是？抱恙抱恙，这位仙君可是听不懂了？待到仙上康复，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话毕后，便动身前往了墨昀所居的殿宇。
　　墨昀的殿宇名唤渠竹，与名字不同，殿内的装潢较为华丽，根根石柱之上，皆是雕刻出来的石龙，形态不一，但栩栩如生。鹊怜来到殿前，墨昀的仙侍正守在此处。
　　鹊怜上前道：“这位仙侍，还请您通传一声青龙仙君，说是月下老人有事相传。”
　　仙侍行礼，让鹊怜在殿外稍作等待，随后进入殿内传到。
　　鹊怜在门口踱步，望着渠竹殿的景致一一评价。
　　“七根石柱，皆有浮龙，还算是好看，可是这排序杂乱无章，毫无章法，捉摸不透，此处杨柳不错，虬枝琼玉，摇曳依依。”
　　“何处毫无章法？”一名男子跨出殿门道。
　　身袭青衣，清俊十分。
　　“小仙见过青龙仙君。”鹊怜立马恭敬起来，向着墨昀行起礼来。
　　“碧鹊仙姝不必多礼，小叔夫有事要议，应是我多加毕敬，快快请进。”墨昀将鹊怜领进房内，唤仙侍倒好茶水，便支开了。
　　“小叔夫有何吩咐，仙姝直说便可，在下定会竭尽所能。”墨昀右手推向茶盏道：“仙姝请。”
　　鹊怜将赤芍给予的宝囊召出，将白色花朵及净雪取出，用灵力推向墨昀：“青龙仙君，此物是我家仙上在北玄之地寻来的奇物，貌美性烈，生有剧毒，在下才疏学浅，从来未在人间界视过此物，特此带来给青龙仙君一瞧，寻求良解。”
　　鹊怜将在移花国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墨昀接过此花，摇头道：“此花我也没见过，不过我有位友人或许知晓。我即刻启程前去寻她，得知之后，便写下书信，速速传唤去鹊缘宫，这般如何？”
　　“那便劳烦青龙仙君了，不再叨扰，鹊怜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