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苍行》篱凇

13、归有（1）

　　眼前这位女子，她白发及腰，穿着极少，只是身披一件银白绸缎、双腿纤细，赤脚迎冬。她不停地朝赤芍磕着头，眼角汇聚的晶莹瞬凝成冰，坠在雪地之上，珠珠滚落。
　　“你非人非仙，你从何知道我的身份，又何敢求我？”赤芍双手背在身后，稍低下头，语气有些暴怒。
　　“小妖雪魅，本是北玄之地的一缕风霜，善得玄武仙君灵力滋养，千年化出人形。那时的北玄虽说有雪，可以不算太过瘠苦。偶有一次前往桑芜游玩，恰逢征兵镇守四方神印，我便想着去凑回热闹，谁知天意，让我在那时遇见了一位如意郎君。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与将士们一同戍守神印。他们白日里持枪矗立，夜里燃火颂歌，好不快活。我被那人间的烟火引了去，我收起妖力，化成人界男子一般，参加选拔，与他们一同共事，陪着他度过了好多好多年。他常常和我们提起，在桑芜的正对面，还有一个国家，名叫移花，那里有着这边渴求不来的天气气候，从来只闻不见的桃花，还有醉人心脾的桃花酿。他总笑着说，桑芜是被玄武仙君抛弃的国度，而移花是宠爱万千的佳人，相约退伍之后，定要去移花好好瞧瞧。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大不了过个几十年，我们一起去移花养养老，看看那里到底是凭什么可以得到恩宠，不受风雪侵扰。可是在某一年，移花桑芜突然大动干戈，战乱无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时国中有一位巫医，听闻医术高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给将士们一人一颗保命的丹药，说是有着瞬间恢复伤势的奇效，因此，桑芜在那时可谓是战无不胜，胜利的消息频频传入人耳，我们这些守着神印的将士也纷纷夸赞巫医的仙法妙幻。
　　过了一年之后，桑芜开始频频落败，城门失守，移花军很快攻到了四方神印，那位领头的将军骑着黄驹，握着长刀，像是杀神，雪花飘零间，便片甲不留，鲜红的血液将白雪染的刺眼，将士们来不及将药丸咽下去，便明目消散罢。我抱着他，声嘶力竭的哭了出来，原本的装扮尽数显现眼前，我唤来风雪，逼退移花军，却没有下得了杀手。因他曾说过，愿两国交好，不动干戈。
　　我守在四方神印处许久，直到事情被时间淡化之后，移花军接管此处，我才决定替他去移花看看。
　　移花真的很秀丽，没有桑芜的苦苦严寒，人民安居乐业，国泰民安，街道上一步一桃树，一眼一桃夭，一嗅一桃香。我寻来一罐桃花酿，独自愁饮，却不慎听闻隔壁一桌的谈资。
　　‘我们能有现在这方美景，还多亏几年前与桑芜那一战啊。’
　　‘可不是嘛，当年若是让那桑芜翻了天，那我们还如何享受如此佳酿？’
　　‘不过说来也怪，移花桑芜本就交好，可为何突然戎马相向？’
　　‘你这都不懂？当年桑芜想要毁掉四方神印，称霸北玄人人皆知，虽说四方神印就是一块烂石碑，但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怎么容得下他们如此歹做。更有桑芜人人修炼妖魔邪道，说要擒了我们活埋祭神，让其国可以四季常青，真是听起来便头皮发麻，其心可诛。’
　　我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我们在四方神印那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要毁了四方神印，他们如此出言不逊，我便施了法，让他们的酒冻结起来，永远化不开。
　　我决定查明真相，到底是为何会让那一场战争爆发，势必要还他一个清白，还桑芜一个青冢。但是所有的东西就像是被隐藏了一样，我绞尽脑汁仍旧颗粒无收，一无所获。后来，我听闻当年那名剿了神印的将军在四方神印处自刎了，移花大乱，人心惶惶，像是告诉世人桑芜重生一般，蔽日遮天。翌日，移花竟万年难遇的飘起了大雪，整个北玄之地越发刺骨，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所有的真相被着无止境的大雪越压越深。但我不会相信，那群白丁口中所说是真的。
　　至少，我心爱的少年，他满腔热血，赤子丹心，从来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邪祟不堪。再后来，移花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白雪之中生出了一种邪花，这花绽放一年，败一月，规律得很。花开时，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息，人们食下之后，会自发的举起刀，朝自己颈上划去，恐怖如斯。移花人民也因此花，逐步消亡。
　　不少旅者，商队，盗宝团觊觎移花所被埋葬的宝藏，纷纷踏足入了北玄之地，因被这花吸引，便会采摘，饥饿之时，便会食用。
　　我所想要知道的真相也因为时间无从查证。方才看到您将风雪散去，灵力浓厚，便可断定您是仙人，故此莽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且助我一力。”
　　雪魅扣着首说完，全程没有将身子抬起过半分。
　　“起来吧，是我草率了，让你认了出来。”赤芍挠了挠肩，想着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仙上不也认出了我是只妖，才直接使用仙法的吗。”雪魅起身道。
　　“瞬移欸，哪有人界女子是会瞬移的。”赤芍小声道。
　　“仙上您说什么？方才没能听清。”
　　“没没没...没什么！”赤芍笑道：“话说你为何敢断定我会帮你。”
　　雪魅微微下蹲行了一礼道：“若仙上您没有此意，您也不会听我将话说完。”
　　赤芍想了一会儿，颔首答应。
　　雪魅见状，又立马跪了下来，朝着赤芍磕了几个头。
　　“免了免了！你先把先前那两人寻回来。”赤芍不喜欢这类大礼，惊得连连后退。
　　雪魅起身后，惭愧的挠了挠头，脸渐渐泛起红晕，闭口不言。
　　赤芍见状，速道：“你不会不知道怎么把他们找回来吧？！”
　　“仙上息怒！小妖修行尚浅，又有一段时间没有精炼，便生疏了许多，还请仙上恕罪！”说着雪魅又要跪下。
　　“罢了罢了，我来我来！你啊，和那只喜鹊一样，不重修习。”赤芍真是怕了那种礼数，将折扇收回腰间，双手在胸前画圆，后右手张开托出，几缕红色的仙气化作绸缎缠绕起来，在掌间唤出一只银色铃铛，移至空中，声声作响。

　　“苍术！苍术！你在吗？！”鹊怜看着四周没有赤芍和苍术的身影，周围又是空无一人，
　　心里更是恐慌不已，着急得直跺脚。
　　“姑奶奶，你再踩我就身陨在此啦！”苍术的声音从雪下传来，把鹊怜吓得大叫起来。
　　苍术刨雪而出，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鹊怜，道：“有没有搞错啊！你怎么那么重！还有你叫什么叫！被压的又不是你！”
　　鹊怜看着眼前的苍术，立马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活该！让你前面污蔑我！活该活该！”
　　就让鹊怜这么笑着，苍术尝试着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的风雪并没有先前那么厚重了，可见度也极大的提高了些，视野开阔了不少：“别笑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雪小了不少。”
　　鹊怜闻后，也确实发现了，风也没有之前那般蛮横无理：“苍术你快瞧！那里！两只玄武石像！”
　　苍术大惊，这座石像不正是他们入北玄时倚靠的那一座。
　　“这么说来，我们被这风雪带到出口了。”苍术眉宇微微皱起，又看看身后，便是无垠白净。
　　“那我家公子呢？”鹊怜问道。
　　“定是没有被风雪刮来，这下麻烦了，我们该如何找到他。”苍术越想越烦：“鹊怜你有没有吃的，饿了。”
　　两人再次向北玄深处走去，虽然仍是困难，但至少还是有些印象在的，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偏离原先的方向太远。
　　“啊啾！”鹊怜打了一个打喷嚏，赶忙加快脚步揪起苍术的耳朵：“臭小子！你是不是背地里嚼舌根啊！”
　　苍术疼的弯下了腰，脸憋得通红。他扭了个身子，朝鹊怜手上不停拍打，示意让后者松手。
　　还没等苍术说话呢，鹊怜自主的将手撒开，闭上了双眼。
　　“姑奶奶，你是不是有个什么大...”苍术话说到一半，竟被鹊怜用食指抵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你快听，是不是又什么声音？”
　　苍术也闭上了眼睛，尝试着听到些什么。
　　确实是有一阵阵微弱的铃声从别处传来，不仔细听确实不会注意。这阵铃声十分清脆，像是一根银针钻出了厚幕，远远驰来。
　　“是慕铃！快！我家公子在那边！”鹊怜拉起苍术的袖子跑了起来，心中说不出的有多激动。
　　慕铃，乃为天庭鹊缘宫之物，与寻常银铃大有不同，铃身由浣海的万年玄铁打造，铃耳则是于鹊缘宫伴生梧桐树灵力所化，流苏乃是月老红线而成，其作响时，声音可传播甚远，要说更甚不同的，应该也就是上边的雕镂所极，一只幼狐依偎在梧桐树下的样式，睡眼惺忪，慵懒惬意，栩栩如生。
　　鹊怜苍术二人循着铃声靠近，终于在一刻钟时望见了远方的赤芍，他白衣款款，眼神深沉，稳稳站在木屋旁，用右手食指敲点着下巴，手指纤细，肤如凝脂。
　　“那个铃铛...”苍术看向了在空中浮动作响的银铃，若有所思。
　　“公子！我们在这！”鹊怜喊道，并朝赤芍挥舞着双手。
　　赤芍也从思索中抽离出来，右手拂袖一挥，慕铃便消散了，他嘴角微微勾起，朝着二人笑了笑，也跟着喊道：“你们没事吧！快过来！”

　　“臭小子，你在想什么呢？”赤芍看见苍术一直低头前行，闷闷不语，抽出折扇朝后者敲去。
　　苍术整个人朝前点了点，这才缓过劲来，扭头道：“你还没有和我们说，你身旁这名姑娘是何人呢。”说着抬了抬下颚，指向雪魅，这时的她早已换上了常衣。
　　雪魅赶忙作答：“小女雪魅，见过公子。”
　　苍术上下探了探雪魅，试探道：“你身上有妖气，不是人界女子吧。”
　　雪魅闻后，心中一颤，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赤芍，不知道如何做解，直到赤芍颔首后才吞吐出来：“仙上慧眼，小妖名唤雪魅，本体乃为北玄风雪。”
　　苍术一听，嘴口怒张，右手食指指向雪魅，上下来回，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你！是不是你！让我们在着风雪中受难！白白浪费我的时日！”
　　雪魅立刻解释：“仙上您息怒，小妖只是为了不让外人乱闯北玄，才刮起的风雪，不知今日是诸位仙上莅临，多有得罪，还请仙上责罚。”
　　赤芍本来没有太关注这一边的情况，可愣是被雪魅这个不识时务的丫头出卖了，前者死死盯着苍术，生怕身份暴露被当面揭穿。
　　可苍术却突然昂首笑了起来：“诸位仙上？嗨呀，居然被你发现了哈哈哈，那本君就不责怪你了哈哈哈！”
　　见怪不怪，一声仙上可比千金万银，金山银山的好使。
　　“我早就知道你们也不是凡夫俗子了，你们俩还在我面前装，真是辛苦你们了。多亏雪魅今日当着你们的面唤我一声‘仙上’，要不然我也还憋着慌。”苍术爽过之后，扭过头来看着赤芍，停在原地。
　　一人停，三人便也停了。
　　“说说吧，你们到底是谁。”苍术神情有些平静，像是不管赤芍怎么回答，他都会接受一般：“东青之时，你所说的道法算命我就不信，遇到吕宗尚之前鹊怜不小心唤你仙上时我便有所怀疑，随后西白你们与晟星云官的关系，我用梦魂贴后你的反应，你挡下吕宗尚一掌时的灵力波动，足以告诉我，你并非是普普通通修仙之人。”
　　赤芍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苍术对他早就有了察觉，不过也是，自己本来也没打算一直隐藏下去，现下便正好表明自己的身份：“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乃当今鹊缘宫的主人，人界苦求姻缘的搭桥者，月下仙人是也，此间下凡本是为了寻天仙良配，提高业绩，却正巧遇上了你，便想着和你同行，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牵牵红线的佳偶。”
　　苍术点了点头，又看向鹊怜：“你呢？”
　　“本姑娘是鹊缘宫的鹊首，月下老人的得力助手，碧鹊仙姝，既然你已明了仙上的身份，是否该行上一礼？”
　　鹊缘宫，月下老人，碧鹊仙姝，慕铃。想必这便是苍术那位住在天宫里的小叔夫，听闻这位从小便对自己关爱有加，那也便可以解释得通先前梦魂贴时，他如此激动的缘由了。
　　苍术思索了片刻。
　　“我不要。”随后当即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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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我的文笔实在太烂了，很感谢您可以看到这里，关于前章，错别字语句什么的，家人们都可以提出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指正，我会努力学习，积极改正的，我真的很拉跨，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