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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庆.三十六年 城中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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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江想起了以前,他和李承也曾是极好的玩伴,一起逃课翻墙,上树逗鸟,连打架都是一起。
只是不知何时疏远了。
人与人疏远开是很快的,只一小段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相看两生厌的地步了。
牧江收回目光,索性不再想,三两步上楼喝酒去。
楼上,穿着白衣的男子正在不紧不慢地倒酒,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矜贵。
这便是太子连齐了。
庆安帝挚爱发妻纯仪皇后,爱屋及乌,是以连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从小当做储君来培养。不仅长得清贵逼人,才学见识也是皇子中的顶尖,一举一动都是模范中的模范。
牧江没个正形,倚着栏杆:“好啊连齐,都学会以势压人了。”
连齐看他一眼,颇为无奈:“以势压人?我看什么势也压不住你啊!”
这一说就忍不住多说了点,“你说你跟李承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还好好的吗?都收不住自己的脾气那就少说两句……”
“停……停……”,牧江叫停,“连齐你越来越唠叨了,这次我可没发火,再说错的是他,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连齐无语,对一旁的青衣女子摇了摇头。
那女子生的和连齐有六分像,眉眼灵动,笑意积在眼底。
这是连齐的胞妹──嘉成公主连安。
连安也是纯仪皇后所出,比起连齐,她更像她母后,是以极受庆安帝的宠爱,年纪小小便有了自己的封号和封地。
而她性子并不娇纵,厌烦了宫里的枯燥和无聊,总是缠着哥哥出宫游玩,一来二去,和牧江也是非常熟识。
此刻看着哥哥一脸无奈,她并不感同身受,只觉得想笑。
牧江饮了一杯酒,举止间皆是风流肆意:“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太子殿下可是少年老成喽~”
连齐一脸一言难尽,连安不饮酒,只执着一杯茶:“牧江哥哥哪来那么多愁,我看满皇城就你活得最自在!”
她青簪挽发,坐在那像风过湖面,乍起了波澜,笑意盈盈。
“其实……我倒觉得牧江哥哥这样挺好的。”连安又说。
“那是,他做什么你不觉得好!”连齐回道。
“你可别跟他学,你要是和他一样,他也少不得说你。”
牧江才不管连齐,向连安那边挪了一下:“还是连安会说话。”
说着手还不老实,摸摸连安的头,把她绾好的发髻弄散了几缕。
连齐连忙把牧江揪到自己边上,免得他去霍霍连安,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李承的关系,是你从云关回来开始才变差的吧。”
牧江抿一下唇,只往嘴里送酒:“那么早之前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你们皇家的人怎么也这么八卦……”
连齐知道他的性子,轻“哼”了一声,也不揪着不放。
牧江小时候有一阵子随父亲生活在云关,跟着边关的将士们同吃同住。云关的烈风吹平了少年的棱角,只在眼角眉梢透出风的严凉。这使牧江身上并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骄横,更显得一股挺拔之资。
至少单论武力,整个金陵城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的。
更何况还是鲜衣怒马作少年。
仔细想想,当初的苦早已经化为了回味的甘。
连齐放下了酒杯,这才进入这次见面的正事,连安挥手将身后的侍从遣了下去。
牧江懒懒散散地倚在窗边:“这次又有什么事了?”
连齐想了想,还是说了:“牧将军近来可有与你通信?还不知那边儿的战局如何,他可快回来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看最近朝堂上有些不平静,怕是会有所牵扯。”
朝堂上的不平,兵不血刃,不外乎争权夺利、君君臣臣……若用在牧家,最合适的莫过于四个字──“鸟尽弓藏”。
若这一仗胜了,要么是加官晋爵的封赏,要么是参其功高震主的奏章。
哪一个都选不得!
三个人都是聪明人,想到了什么也只是心上明了,口上不言罢了。
也就是这个年纪,处在少年和大人之间,既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不是什么都不懂;又涉及了大人的心思,不是什么都懂。
知道利益却没那么多算计,方显得出那真诚的难得可贵。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牧江情绪罕见地有些低落,在朋友面前他不怎么掩饰:“我爹那么忙,哪有时间给我写信,又怎么会告诉我战场上的事。”
“居其位,功其事。受万民敬仰,便要护一方安宁。”连安低头细细地斟着茶,说得轻描淡写。
“守关守关,又哪是说说那么容易……”
牧老将军跟着始祖打了一辈子江山,到了他儿子这一代,连朝的江山也要靠他儿子来守。牧家两代人的殚精竭虑,方守得了这盛世太平!
牧江愣愣出神,想起族堂上的牌匾上刻着的四个字──保家卫国!这不仅是父亲最常说的话,也是牧家的祖训。
可有时候,家与国便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牧江心里还有疑问,但只将其掩下。他饮了一杯凉了的烧酒,想这烧酒凉了果真变了味。
他叫了店小二再拖来几瓶,誓要与连齐不醉不归。
连安不多饮酒,只在旁吃些点心,都被牧江细心地挪到了她那边,吃得格外方便。
此刻她眼角含笑,似在看什么人间乐事。
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啊,意气风发,未曾遇到些什么挫折,眉目间毫无郁色。
两个少年朋友,在京都最负盛名的酒楼谈天说地,谁也没在乎往后的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