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SULU

8、计划

　　会议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唯有烛光在猎猎作响。

　　再追究维亚斯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毫无意义，显然，他是这个大厅最了解魔族和黑龙的人。

　　等战争结束，如果我还活着的话，再与你追究吧，维亚斯。烛光映照在迦莱尔那双绿色的眼眸中，像是在森林深处点燃的火把，在熊熊地燃烧。迦莱尔抵在鼻子边的手捏紧了，他抿着嘴，严肃地说道：“那我们现在所要做得，就是联合所有的种族。”

　　维亚斯没有继续说话，他只负责提供有关于黑龙和魔族的信息，而如何行动更在于一国之君的决策。

　　维尔希亚依旧低着头，她的银色短发刚刚被维亚斯揉得有些乱了，也没有去梳理，她游离于这个会议之外，仿佛是个过客。

　　“迦莱尔，关于联合所有的种族，你有把握吗？”国王看向眉头紧锁的迦莱尔，开口问道。

　　“陛下，羽人族我有九成的把握，”迦莱尔认真分析道，“但是鲛人族······上次龙族领头之时，他们都将自己置身事外，这一次怕是也不会加入我们的联盟。”

　　“加不加入我们的联盟不要紧，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位鲛人加入我们刺杀黑龙的队伍不就好了？”沉默了许久的玫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整个计划的重点，“刚刚维亚斯阁下也说了，打破黑龙的结界，只是需要各种族的一滴血而已哦～”

　　被玫拉指名的维亚斯肯定地点了点头。玫拉满意地继续说道：“那维亚斯阁下，请问这一滴血有什么要求吗，比如什么王族的血脉之类的？”

　　维亚斯摇了摇头：“没有，只要是这个种族的，纯净的血脉就行。”

　　“哦？”玫拉笑得愈发灿烂，像是泥沼里的毒蛇，吐着危险的红信子，“这么说来，混血的血是没有用的喽？”说着，她挑衅地望向迦莱尔，盯着那双与精灵公主艾尔兰一般无二的绿色的眼睛。

　　迦莱尔没有任何太大反应，只是略微挑了下眉毛，他反问道：“现在没有了龙族的带领，多争取一个盟友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吗？难道玫拉团长认为仅凭我们三大种族就可以轻易战胜黑龙和魔族吗？”

　　维亚斯没有理会迦莱尔，他平静地回答了玫拉的问题：“是的，玫拉团长。”

　　玫拉见一拳头打在钢板上，也不恼，不声不响地绕开了这个话题：“那我们组一支包含全种族的精英队，绕后偷袭黑龙的巢穴，与大部队前后夹击。在黑龙完全苏醒之前，挖出黑龙宝玉消灭黑龙，而没有完全冲破封印的魔族也将由大部队剿灭。结束后，如维亚斯阁下所言用黑龙宝玉加固封印，永绝后患。”

　　迦莱尔冷着一张脸，没有继续追问。

　　“说的轻巧，”亚罕拉伯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说道：“这个计划，但凡有一步出现了岔子都不可能实现。你是拿全大陆的安危当儿戏吗？”

　　“当然不敢，”玫拉一摊手，“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战争是我们挣得生存的唯一途径。而生存本身就是赌博，赌博哪来的万无一失？”

　　“你！”亚罕拉伯刚一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国王打断了。

　　“亚罕拉伯，玫拉说的没有错，她的提议似乎已经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了。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吗？”

　　会议大厅再次陷入了沉默，黑龙和魔族像是悬在众人以至整个大陆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能将众人毁灭。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迦莱尔被任命为出使羽人族和鲛人族的使团队长，维亚斯兄妹和库份斯跟随。为了博取生存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夜晚，在灯火通明的都市上，璀璨的星空也变得暗淡无光。人们在自己建造的理想城中摆着小摊，跳着舞，其乐融融。

　　维尔希亚决定跟着魔法师团团长玫拉一起去定做新的法杖。

　　魔法师和牧师都是可以操纵世间自然元素的存在，他们的区别只在于魔法来源的不同——牧师虔诚地信仰天神，认为自己的力量是神明的恩赐；而魔法师的力量来自于野心和欲望，这份超越常人的渴望使他们能感知到天地的力量。传说中，魔法师法杖中提供力量的宝石是散落在人间的龙族胸口的宝玉，宝玉的主人越强大，魔法师越强大。当然，法杖的制作水平也十分重要，宝石能发挥多少力量不仅依赖于主人的能力，也依赖于法杖制作的水平。维尔希亚不满手中的法杖很久了，一出会议室，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玫拉去找最好的工匠去定制法杖，为出发做准备。

　　维亚斯一个人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走马观花地看着帝都的盛况，欣慰间带了些无奈，若是这场对抗魔族的战争联盟军未能取胜，这番美景还能持续多久呢？正一个人感慨着，突的，身后响起一声越过万千喧嚣的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呼唤：“维亚！”

　　迦莱尔本来打算一出会议室就跟着维亚斯，想想自己这身骚包的礼服跟着维亚斯上街也不好，国王又好死不死地要留他商议出使羽人族的一些细节，结果弄到现在天都黑了。帝都这么大，好不容易和库份斯打听道维亚斯的去向，还是到这个点才找到他。

　　不过，这个点刚刚好。

　　维亚斯看到十年未见的少年，越过人群，身披万丈灯火向他跑来，仿佛只是为他一人。迦莱尔一路小跑到维亚斯身边，咧嘴笑着和他招呼：“维亚，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维亚斯听着好生疏，我还是习惯叫你维亚。”

　　“随你吧，”维亚斯冷着一张脸回答道，但是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再冷的表情也镀上了一层暖气，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的。”迦莱尔好像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似的。

　　维亚斯接着往前走，迦莱尔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边，也不开口打扰他的安宁。看着维亚斯在一家宝石铺子边驻足，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容易被这些亮晶晶的宝石吸引啊，迦莱尔眯了眯眼睛，立即殷勤道：“去看看吗？这家店在神圣天堂的名誉还蛮不错的。”

　　维亚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挪开了目光，又落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迦莱尔身上。

　　感受到维亚斯的目光，迦莱尔眨了眨他的大眼睛，满眼期待地回望进这双蓝色的眼眸中。平静而又悠远的海蓝色眼眸，这双眼睛在这灯光的映照下真漂亮啊。迦莱尔不知不觉地弯起了眉眼。

　　维亚斯看着他的笑颜，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像看到糖果的孩子，他说：“不用了，我想去看看武器。”

　　“武器！那我们去给全大陆最好的铁匠那儿给你定做一把！我记得你之前在学院里的武器也是在铁匠老头那儿做得吧，这几年来有换过吗？”

　　“换过，就是找铁匠老爷那儿重新做了一把相似的，之前少年时用的剑轻了些。”好像与迦莱尔一起，维亚斯的话就变多了些。一想到这儿，迦莱尔就笑容更盛，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像是盛满了蜂蜜，只一眼就叫人甜进心里头去。

　　“那我们走吧，铁匠老头换了店铺地址，我带你去！”迦莱尔一把拉上维亚斯的手腕，牵着他就往铁匠铺子快步而去。隔着布料，他可以感受到维亚斯的心跳，和着街上杂耍的鼓点，一声一声地有力地跳动着，时刻提醒着迦莱尔身边这个人是真实的。

　　其实我知道他换了地址。维亚斯想着，但是没有说，他看着牵着自己的手，这只手好像比起十年之前更加纤长，骨节分明，更加有力了。这双手的主人，十年未见，他好似还是从前那个笑得纯粹的少年，又好像不是了······猛然，维亚斯想起会议上，坐在自己对面，笑得琢磨不透的迦莱尔，眼神暗淡了些。

　　这十年，王权更迭，拥护新王的迦莱尔，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维亚斯看着握在自己手腕上而不是握在手心里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甩开了。

　　迦莱尔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铁匠老头，嘴角的笑依旧洋溢在他的脸上。

　　“小子，看起来心情很好啊！”铁匠老头认真地打着铁，也不忘调侃迦莱尔。

　　走在前面的迦莱尔并没有发现维亚斯的纠结，他一直牵着维亚斯，直到找到铁匠铺也没有松开。听到铁匠老头喊他小子也没有生气，他尾调上扬，说：“老头，给我这位朋友打一把世界上最好的剑！”

　　铁匠老头一锤子打在烧红了的铁上，慢慢地回答道：“小子，你知道我不打最好的剑，我的下一把剑总会是最好的。”

　　迦莱尔摸摸后脑勺，哈哈尬笑了两声，这老头子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维亚斯不动声色地甩开了迦莱尔的手，上前一步，礼貌地说：“老爷爷，我想要一把和之前一样的剑。”

　　铁匠老头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维亚斯许久，说：“好，没问题。”

　　迦莱尔看着迦莱尔的背影，金色长发绾得一丝不苟，背影挺拔得陌生了起来。铁匠老头和他是熟识，他也常来这家铁匠铺，他回过帝都，回到过这里。可是，他从来没有来找过我。迦莱尔快速地摇了摇头，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维亚斯终于回到他身边了，这个宝玉，他说再见时会来拿回去的，现在是时候还给他了。

　　迦莱尔深吸一口气，摸出了他贴身佩戴了十年的项链，金黄色的宝石微微散发着光辉。他上前一步，将项链递给铁匠老头：“老头，把这个宝石镶上去，可以吗？”

　　维亚斯在迦莱尔上前时，回避地别过了头。突的，他听到了熟悉的词，宝石？他惊讶地盯着迦莱尔手中的宝石。这么小的一枚宝石，还以为这个乱丢东西的少爷早就找不到它了。维亚斯在铁匠老头伸手拿到宝石的一瞬间，猛地抓住了迦莱尔的手，将宝石护回了他的手中。

　　“你拿着吧，它在你的手上才能发挥它的作用，镶在我的剑上，毫无意义。”

　　一字一句，好像要烙进他的胸膛里，火辣火辣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维亚斯万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但是他可以看见那双如海洋般湛蓝的眼睛里的波涛。迦莱尔没有追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里的项链，像是要把它抓进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