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三十五章 关于归巢 ...
-
不知火燃尽这个人,少言寡语,但嗜战好斗,惹恼了她,往往动刀是比动嘴还快的。她耐性还极差,杀意涌起时任是谁都拉不住,向来算不上好脾气。
——但那都是遇见山本武以前的事了。
几乎是用尽全力,她才控制住自己方才暴走过一遭的灵压,停了躁动,随心情一同冷静下来,定在了最适合施展治愈的“回道”的镇静状态。
与刚才怒极,报着希望“六道骸”延长痛苦而施展出的、变了味的回道不同,对待她受了重伤的小阿武,自然是得用尽所学,循规蹈矩,越小心越好。
鬼苑眼睁睁看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人呼吸都放得轻了,确定没有一颗灵子会暴起伤害山本武,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调动灵压,控制其自少年左手腕攀爬而上,沿血脉肌理运转。
啧。
看着就累。
没忍住尝了一口后,平时最爱以她灵子做小零嘴的斩魄刀咂咂嘴,评价道:“这味道,呸,简直就是给吃惯了麻辣兔头的人端上一盘水煮白菜。”
不知火:“……”
不知火:“那你还偷吃。”
虽然鬼苑形容的比较抽象,但本质来讲,确实如此。作为教导不知火治疗术的老师,麒麟寺天示郎曾给她打过一个绝妙的比方。
治愈,顾名思义,是将温顺平静的灵子注入伤患体内,为其修复重构受损组织。
而不知火燃尽那一身汹汹暴戾灵子一出,所过之处,轻则肢体残损,重则灵魂碎裂。
——与治愈,那是丝毫不沾边。
以水为例,天生属治愈的灵魂就如同温婉流水潺潺涌动,与之成为极端的,攻击性的灵魂就如同时刻翻滚不停的沸水。
大多数灵魂在二者之间,沸腾容易,但完全镇定下来……
不是说不能,只是很难。
而且极费灵压。
往往周身灵压耗费一空,也不过只是令细浅浮于表面的伤口愈合罢了,毫无意义,得不偿失。
也正是因此,整个尸魂界护庭十三队,用以“医疗”的四番队人数最少,且最受保护。
回道,治愈术,修补灵魂,逆天改命,是件很吃天份的本事。
例子举完,麒麟寺天示郎盯着不知火看到她浑身不自在,才缓缓开口,针对于她的平日隐藏极深的嫉妒便由此宣泄而出。
他道:“而你的灵子,与其比之沸水,倒不如说是持续喷发的岩浆,比火炎更炽热,为破坏而生。”
“这样的灵子若执意放在治疗上,无异于是‘刺刀削苹果皮’。稍有不慎,引发灵子暴动,伤人伤己,一损俱损。”
“所以,明白了吗?我没匡你,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吧,你是我见过天份最差的学生。”尸魂界最具权威的医师不止一次直白的表明嫌弃。
明明只有她和卯之花烈两个学生。
装什么资深教授呢在这儿。
当时的不知火听着护短鬼苑的激烈吐槽,轻轻点头,接受了面前人的教导,面色波澜不惊。
不适合就算了。
反正她也不需要。
灵压傍身,无所畏惧。
如今三成灵压都用来治愈自家少年的不知火:“…………”
真香。
这与平日闹着玩一样的按摩不同,真真正正用于修补伤口的灵压不要钱的自她体内流失,这感觉就如同人类的献血,而且早就超过了最大献血量。
再加上关心则乱,不知火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神情却安然得,甚至有几分恬静。
多耗些灵压算什么。
阿武没事,真的太好了。
只是——
她的灵压不死心的绕自家少年转了好几圈,特别是左手筋络,明明正在回道的作用下缓慢愈合。
哪有reborn说的那么严重?!
手都快废了?
等等。
他阻止完她,下一秒就给了沢田纲吉一发死气弹。
当时急着寻小阿武没注意,现在想来,这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哦?!
后知后觉琢磨出来点不对劲的不知火:“…………”
鬼苑正蹲在山本武身侧,扁着嘴又是担忧他又是想哀悼自己的,不对,是臭主人的灵压犹如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乍一听她的疑惑,便抬起了头来。
“难道他——”
斩魄刀与主人的心音落于一处,异口同声:“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这个混账东西?!”
平日里总默哀于少年们被reborn忽悠的找不着北,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亲自上阵做了回大聪明?!
有句脏话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火沉默着与reborn对视,对方还是一脸无辜的诚恳,装的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呵呵。
我信你个天线宝宝。
日头正盛,那边沢田纲吉和壮汉打的难舍难分,巨响连环炸开,听得不知火心痒痒的。
——方才的仇,她可没还个痛快呢。
但也没辙。
她总是不太好与小辈抢着打架的,况且小昭那边,应该也是时候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想到小昭,空气便陡然被熟悉的寒气扭曲着冻结,暖洋洋的日光在这纯粹的冰冷下一点点失了温度。
不知火放开了与山本武牢牢交握的手,鬓角被寒霜覆盖,寒意蔓延而上。
——正是雪昭集结的信号。
知道挚友也找到了重伤的云雀恭弥,此时应该急得不行,她不再耽搁,灵压延展使出鬼道“断空”将自家少年全方位护在其中,便瞬步赶往小昭身边。
身形展动如离弦之箭,羽织随风猎猎作响。
……………不对啊。
昔日有“战场绞肉机”一凶名的她,现在怎么好像,变成移动救护车了?
赶往挚友所在处的不知火这样想着,瞬步却一刻未停,最终身形稳稳定在空中一点,凌空翻转,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雪昭身边。
是个类似废弃会议室的地方。
——她手中早已聚起了大量灵力,注入比山本武受伤严重得多的云雀恭弥体内。
丹凤眼少年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的止血,愈合,在雪昭感激的眼神下,不知火扬唇笑了笑。
这么熟了,还整什么虚的。
还不知道她了?
去找罪魁祸首吧。
她也挺想看看,精神力几乎能达到护庭十三队副队长级别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无论——他是哪路的神仙,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雪昭对上了不知火的双眼,从中找到了相似的狠意,她笑容冰冷,杀意随之展露无遗:“一起么?”
“你先去,我缓缓。”不知火摆摆手,靠坐在云雀恭弥对面。再次大幅输出灵压运转回道后,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肩上的太阳纹也彻底暗淡下来,宣告着主人的灵压所剩无几。
雪昭点点头,渡了些妖力给她,不知火也承她的情,努力转换成灵压,两人再次告别。
确认她离去后,不知火才放松下脊背,倚靠着墙,缓缓闭上眼。
鬼苑知道她累的很,便不再闹她,悄悄在她身边也寻了个位置坐下,双手环膝,探头探脑的瞧她。
“臭主人,灵压可就剩两三成了,你悠着点哇。”
“嗯。”
不知火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方才怕小昭担心,她一直强忍着,如今一松懈下来,倦意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思绪也模模糊糊的发散开了。
呼——
这种灵压险些耗尽的感觉。
可真真是久违了。
治愈也……太累了。
天示郎说得对,回道这类耗尽心力,也并不能达到足够效果的方式,果然还是不适合她。
——若用在寻常攻击上,起码还能连续完全咏唱几百个大型鬼道。
哪像现在。
才治了两个,就累成这样。
被天示郎看到,对方肯定会拖着长音道:“我就说嘛——自讨苦吃。”
逆本性而为,可不是自讨苦吃嘛。
她也知道的啊。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阿武伤成那个样,哪还顾得上合适不合适?
愁人。
下次说什么也要把鬼苑绑在阿武身上。
不……想什么呢根本不会有下次!!
这个家族,赶紧退了退了退了。
好好打棒球走上一直渴望的职业选手之路不好吗?
非得想不开加入什么劳什子的“黑手党游戏”,现在倒好,真把自己卷入危险事件里了吧?
阿武这个小笨蛋。
真是愁死人了。
………
肯定很痛吧。
小笨蛋。
废弃的木窗被风突然刮开,凉风打着旋卷起不知火的长发,火焰便腾烧着,落入对面少年突然睁开的丹凤眼中。
他倒是没有半分迷蒙。那双眼寒意凛冽,清明的很,一看就是早已恢复意识,不过是和不知火一样碍于体力透支无法参与战斗,只能蛰伏着,等待力量回归。
因无事可做而一直悄咪咪打量他的鬼苑,却是被他突然睁眼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嗷”一声抱住不知火的大腿,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躲进她的影子里。
后者则收了刚才跑偏了一大截的心思,带笑睨了他一眼,嘲笑的意味很明显。
一直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斩妖除魔通通不在话下”的鬼苑:“………”
看、看什么看。
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你的吧看什么看看看看的。
不知火被他逗乐,心情也好转了些许,便重新闭上眼,去攻克小昭留给自己吸纳转化的妖力。
——她与云雀恭弥两人本就不算话多,平日交流大多止于手里兵器相撞时那有一搭、没一搭的“你问我答”,如今一人暗自蓄力,一人压着火气,状态也都不算好,气氛自然沉默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鬼苑见没人注意,便大着胆子悄悄靠近云雀恭弥,准备接着好好研究研究这中二的小子为什么狼狈成了这样,M型的刘海却依然稳稳当当的,半分未乱。
该说不说的,他好奇这个很久了。
而本以为会沉默到最后一刻的云雀恭弥却突然伸手,衣角摩挲声渐起,他有些吃力的微弯起食指,轻轻呢喃了声:“……鸟。”
一个黄色肉嘟嘟的小笨鸟便应声而来,顺着风振翅,晃悠悠的从窗户飞下,穿过一旁好奇的鬼苑,稳稳停泊在了少年的指节上。
这画面应该很美。
“真是奇遇。”
没有睁眼,但也听到了鸟鸣,不知火淡淡的回了句。两人便又齐齐陷入了沉默,各自蓄力。
“不大不小的并盛~~”
云雀恭弥的手机铃声乍响,方才接住雀鸟已是极限,他试图蜷缩起手指,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知火深知他的骄傲,也无意多管闲事自找麻烦,自是没有理会。
校歌就这么响着,直到一曲终了,气氛才恢复沉寂。
突然间,那只小黄鸟开口,一边唱着熟悉的校歌,一边飞飞飞走了。
鬼苑:“………”
不知火:“………”
这场景着实有几分荒诞的滑稽,在鬼苑后知后觉的笑声中,不知火眼角抽动。
果真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什么奇怪的鸟啊那是。
居然会唱校歌——?
云雀恭弥却心情好转,甚至笑了一声,他活动着手指,一点点接管着身体的控制权。
又是一段窒息的沉默。
直到丹凤眼的少年能够扶着墙一点一点站起来,他才摇摇晃晃的贴近墙壁,正想顺着雪昭进来时破开的那个洞出去,下一秒却被门口处剧烈的爆炸挡住了路。
——通过唱着校歌的鸟,猜测云雀恭弥在这附近,又与千种战斗着无暇顾及其它,只能抽空向四周扔炸弹,达到救出云雀恭弥然后自救的目的,脑子转的很快被称为学霸的狱寺隼人计划通?
狂风有时会卷起弥散在天边的云,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经过不知火身边时,骄傲的少年淡淡扔了句话给她:“人情算在山本武头上。”,便欣然应战。
不知火摇头不语,明明还不能掌控好身体,偏要逞强,现在的年轻人啊。
未免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的吗?
怪不得小昭愁的头发都白了。
鬼苑尽职尽责的吐槽她:“……人家本来就是白的啦!”
不知火笑笑,摆摆手放他去战场中心看热闹:“看住云雀,若再出了事,不好和小昭交代。”
鬼苑早呆不住了,巴巴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得嘞~!”
将妖力全转化成自己可以吸收的灵子,这需要大量的时间。
毕竟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力量。
好在不知火天赋使然,很快摸清了门道后,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她时刻记挂着幕后主使,一刻未耽搁,逆风而行至主战场——停在了雪昭身边。
再晚一步,小昭那暴脾气一起,怕是连人带骨灰都给扬了。
——那样,未免太便宜他了。
没想到挚友一脸不爽的站在一旁,臭着脸观战,好像真的快要愁白了头发的样子。
不知火:“………?”
这是怎么了?打的不开心?
见她来了,雪昭这才脸色略有缓和,和她倒起了苦水。
原来她也是一样,正拎着对方衣领打算暴揍罪魁祸首一顿时,就被破门而入的reborn和沢田纲吉横插了一脚。
彩虹之子用奶声奶气的腔调要她不要插手,这个人也对沢田纲吉的同伴做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沢田纲吉则是一脸难过惊愕的表情和好像被控制的金发小正太开始了你追我跑,并且低声呼唤:“这不是你的错!”“大家都是你的朋友,你放心回来吧!”
小正太眼中溢出了泪水,叫了一声:“阿纲哥哥——”就放下攻击,晕厥过去。
“风太——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这也是你干的吗?六道骸?!”
“Kufufufu,这可不是我哦。”
凶手·雪昭:“………”
……原来是个好孩子啊。
她刚刚盛怒之下,还无差别攻击他来着。
而且一点没留手来着。
咳——咳咳。
对小孩子总是异常有耐心的雪昭突然心虚,这么一打岔,杀意也散了几分。
听她转述的不知火:“………”
等等?
这个操作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看她仍揪着六道骸衣领未松手,reborn又再接再励,添了一把火:“而且你应该知道云雀的性子。赶过来后发现猎物已经被人抢了,应该会很不甘心吧?就显得好像他真的打不过,要监护人替他找场子一样。”
短短几句话命中红心。
雪昭不放手都不行。
她对着近在咫尺、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十分牙痒的幻术师六道骸,在他“Kufufufufu”的奇异又满含挑衅的笑声中,深呼吸然后才放开手,将战场控制权交给那个目光有些怯懦,但又有几分熟悉的棕发少年。
不到一会儿功夫,她家小弥也摇摇晃晃的扶着另一位狼狈的少年,找到这里,然后利落丢下扶着的少年,持拐冲向凤梨头幻术师。
全程!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两人此时正打的难舍难分,雪昭只能眼巴巴瞧着,一身怒气像泄了气的皮球。
“……憋屈。”总结起来就两个字,雪昭转脸看向不知火,“怎么这个表情?难道你也……?”
“……嗯。”不知火忆起方才同样被强势打断并强制换人的战斗,无奈点头。
“打断你的也是……?”
“嗯,reborn和沢田纲吉。”
“……还有这样的,我真是头一次见。”
“ciaosu~身为一个合格的家庭教师,我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让阿纲成长的机会。”被两人直勾勾盯着的小婴儿卷着鬓角,露出一个状似天真无邪的笑。
不知火&雪昭:“………”
手,好痒。
跟着云雀与狱寺一道来的、现已将整场戏都看明白了的鬼苑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真难得有人能一并气着你们两个!!”
于是二人怒气冲冲而来,兴意阑珊的观战。
云雀恭弥本身精神就十分疲惫,即使身上的伤都被不知火治了个七七八八,本应该睡一觉补充精神的他强撑着,最后完全是无意识的在战斗。
就这么不甘心么。
抓住六道骸故技重施施展樱花幻术的机会,云雀恭弥实则已经服下了狱寺隼人带来的“樱晕症”解药,佯装跌倒却在对方可恶得意的笑声中,狠狠蓄力,畅快的予以他迎头痛击。
将对方击倒在地,骄傲的丹凤眼少年长出一口恶气,有几分无焦距的眼睛转动,下意识的寻找最信任的雪白色身影。
昭……呢?
雪昭:“………这儿呢。”
见战斗短暂结束,小弥也定定的看着她,那个表情就和小时候猜拳几次失败,终于成功赢她一把的如愿以偿的神情一模一样。
雪昭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气,她身轻如飞燕掠过,定在少年身侧。
云雀恭弥依旧没说话,只是见她来了,才缓和下绷紧的神经,肉眼可见的舒展开眉眼,阖上眼仰躺下去。
疲惫至极。
广袖翻飞,身侧的女人伸手不费力的接住他,垂眸将他揽在臂弯,眼神无奈又温柔:“你呀,你呀。”
拿你如何才好呢?
不消停的小兔崽子。
……定是累坏了吧?好好睡一觉罢。
不知火看她二人的互动,难免记挂起了仍昏迷未醒的自家少年。她垂眸,Vongola家族和所谓十代首领,与她无关,六道骸想做什么亦与她无关。
在他们的战斗里,她只能、也只会是个局外人。
与挚友点头致意,不知火又瞟了一眼附身与碧洋琪身上的幻术师,那双仿佛能透过他灵魂的眼睛不带分毫感情,在六道骸以为她会开口提示沢田纲吉时,女人却淡淡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背影中仿佛再说“莫挨老子”。
鬼苑语。
一点也不像他通过共享兰其亚视觉中的那个宛若杀人狂的疯子。
“碧洋琪”捂着眼睛低低的笑出声,喃喃着:“只要不碰山本武就无所谓吗?Kuhahaha——又见面了,彭格列。”
至于之后的叹息弹,毛线手套,与Giotto神似的沉静眼神,让雪昭几欲落泪的火焰和熟悉感,就都不是不知火能看到的了。
流云聚拢又弥散开,天光倾泄将背靠大树安然沉睡的少年尽数笼罩于内,面容氤氲开,模糊不清。
有火焰颤动着烧在了他面前。
女人蹲下身,伸手温柔地描摹面前人清俊的眉眼,细细揉开眉间每一道皱褶,怔愣半晌,极轻极浅的叹息逸出。
走吧,阿武。
风流转不息,日暮轮回,倦鸟归巢。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