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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旧识 ...

  •   第三章旧识
      玉春楼的妈妈琉瓶今日格外殷勤,只因有一位贵客到访。
      她提起颜色鲜艳的裙摆,摇着手绢亲自下楼迎接,三寸金莲跑的太快差点崴着。
      晃着一头朱钗到了客人跟前,微微福了福身,娇笑道:“这位公子,你想出六百块大洋包下我们的金宝儿两月?”
      那男子颇为年轻,长身玉立,相貌俊朗,淡淡一笑道:“正是。”
      琉瓶高兴,赶紧打发人去引金宝儿过来。
      半月前,邹四突然往这里塞了一个小倌儿,她给取了个花名金宝儿。人是被绑着送过来的,一身伤痕,面色惨白。
      强买民男民女的勾当,黄富没少干,琉瓶早已见怪不怪。可送来的这人尽管已经被缚住手脚,浑身的戾气却藏都藏不住。
      她想上前验货,仔细看看姿色如何,对方一个眼神,利得像要将她剥皮,骇的她后退几步。
      “哟!四爷,这孩子也忒凶了些,可不好往我这里送,回头再吓着我的客人!”琉瓶拍着胸口说道。
      邹四执意让他留在这里留下,并且不能让人将他赎出去,伤也不给治,饿不死就行,说这是黄老爷的意思。琉瓶不敢忤逆黄富,便照做了。
      可已经半月过去了,金宝儿空有一副好皮相,是一个客人也没接。不是嫌他太过凶恶想要柔顺乖巧的,就是嫌他一身伤痕怕传染病气给自己的,好不容易一个泥腿子想要买他一晚,他却不肯就范差点咬下客人的半只耳朵。
      难得遇见这么个人傻钱多的主儿,愿意花重金包下金宝儿。
      穿过一片丝竹管弦之声和脂粉香气后,琉瓶带客人到了一处厢房外。
      她打开房门,回过身妩媚一笑道:“金宝儿已经在内等候,公子请进。”
      男子点头道了声:“多谢。”便进了房间关上门,站在门边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
      他慢慢踱步到捆住手脚被扔在地毯上的小倌前,说了句:“先谦,别来无恙。”
      趴在地上的小金刀一直留意着动静,绷紧身体警惕,一听到来人唤他幼时授他学问的夫子给他题的字,怔忡了片刻。视线顺着一双做工精细的皮鞋看上去,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小金刀半张脸埋在地毯里,面无表情道:“姓陈的,我如今这副模样,怕是算不得无恙吧。”
      半月过去,他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处理,已经极度虚弱,咳了咳,轻声说:“劳烦你,帮我把绳子解开。你放心,我现下已不能动弹,跑不了。”
      陈家大少陈歆替他解开绳索,轻轻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沿上让他斜靠着坐着。
      他们还是孩童时,在同一位夫子那里上学读书,曾有过几年同窗情谊。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陈歆去了京城继续读书,而小金刀混迹市井,家庭背景境遇大不相同,从此再没有相见。
      屋里的炭火还没烧旺,有些寒冷,小金刀衣着单薄,拿过床上的被子披在身上,仔细打量起陈歆,他的相貌倒是跟幼时相差不大,身量更加高大挺拔。一身黑色大衣有几分洋派却又含蓄朴素,气质更加稳重内敛。
      小金刀不动声色得看着他道:“我还不曾知道你喜好男色,此番找我是为何事?”
      陈歆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小金刀让他暖手,道:“近些日子我听闻了你的事,先谦,你受苦了。”
      一口热茶入腹,温暖了五脏六腑,口却是苦的。小金刀扯着嘴角笑了,说不出是苦笑还是讥讽,他道:“陈歆,我已落入这般田地,就别再叫我先谦了,先生取得字,我配不上。”
      陈歆道:“莫要说那自轻自贱的话,我此番来,就是想帮你脱离困境。”说罢伸手从大衣里拿出一物,递给小金刀看。
      那是一条沾满血污的护额,被小金刀死死攥在手里,是他爹生前戴在额头上的贴身之物,如今血迹斑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望向陈歆。
      陈歆亦觉不忍,微微叹了口气,道:“黄富不仁,那日杀了你父亲后让其嚗尸在日光下。我念着同窗之情,对令尊也十分敬重,看着他不能入土为安,于心不忍,于是命人前去拿回了尸身,为他处理了身后事。”
      小金刀听后,已是眼眶发红,他将脸深深埋入手中的护额里,颤抖着道:“我不是人,我害死了他!”
      陈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沉默下来。
      不多会儿,小金刀将护额仔细收起,平复了情绪,道:“我没记错的话,从我们还是孩童起,升运赌场就是你家的产业。可在短短几月间,东家就变成了黄富。个中缘由,我不清楚,但我细细想来,黄富一向卑鄙,这事怕是与你们陈家有了过节。”
      陈歆似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扑哧一笑道:“先谦,你也太直接了。”
      小金刀脸上微微一烫,道:“抱歉,我应该先谢谢你的。”
      陈歆摆了摆手:“无妨,无妨。”看到小金刀裹紧被子,站起身来,去勾了勾炭火,让它烧的再旺些。“我来此找你,就是想跟你商议此事。”
      他把里面通红的炭翻出来,屋子里终于变得暖和一点,才再次坐下道:“你没有猜错,我与黄富是有些过节。家父不久前不幸因病去世,情况突然,我来不及赶回来。他黄富趁人之危,将升运抢了过去。作为陈家长子,我有责任夺回陈家的产业。”
      小金刀问道:“你想怎么做?”
      陈歆道:“黄富是个蛮不讲理的莽夫,眼里除了钱之外容不下其他东西。我试着跟他讲道理,他把我当傻子。似乎认定了升运是块肉骨头,咬死了不松口。既然如此,我就只能采取一些特殊的办法,希望有你相助”
      小金刀听后,思忖片刻,神色一顿,道:“你想看我跟他狗咬狗?”
      陈歆注视着他,目光平静,回道:“此言差矣。你我自幼相识,你不爱读书,却勤于习武。在习武上,没有人比你更有天赋。作为一把刀,你是最完美的。你应该手刃仇人,而不是困在这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说完他站起身,拿过小金刀手里空了的茶杯,斟满后又递回给他,接着道:“除掉黄富,你就恢复自由,报的杀父之仇,而我,也可以夺回升运。”
      小金刀半睁着眼,冷哼一声道:“姓陈的,你这人面上装作温润如玉,正人君子。做出买凶杀人之事,也不怕失了体面?”
      陈歆笑意未达眼底,道:“是啊,很不体面。可我又哪会是那正人君子?”
      小金刀不置可否,舔了舔后槽牙道:“他黄富算什么东西?一个流氓无赖,靠着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发家。今日泼天富贵,明日便被砍死在街头,跟我一样,烂仔一个罢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他穿着鞋,而我就是那光着脚的。”
      说完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寒声道:“这笔交易,我应下了!”
      ※※※※※※※※※※※※※※※※※※※※※※※※※
      按着陈歆的意思,小金刀的伤势严重,行动不便,还需等到两月之后。
      因着已经出了包下他两月的钱银,小金刀便有了厢房可以休息,吃食也比先前好了很多,也没有被逼着接客的困扰。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请大夫为他医治。
      不过好在陈歆学了些医术,身上也无致命伤,处理起来也不太棘手。
      这段日子都是陈歆带着药藏在衣物里,每日来玉春楼给他擦拭上药。
      上药的时候是需要先脱下衣物,清理身体的。一开始小金刀还很抗拒,在这里遭受一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后,对成年男子有一种本能的戒备,尤其是这么亲密的行为。但陈歆为他擦拭时神情专注,毫无猥亵之意,他便慢慢适应。
      他两一开始交谈不多,随着时间推移,每日接触,也开始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关系渐渐亲密了一些。两月下来,也算是相处甚欢。
      一直到了两月中的最后一天。
      陈歆为小金刀查看伤势后,说道:“嗯,已经无甚大碍了了。”
      小金刀站起来穿好衣物,活动活动手脚,确认了身体已经恢复到从前。
      他接过了陈歆为他专门锻造的刀,刀刃出鞘,寒光刺目,拿在手里掂了掂,道:“还算趁手,就是沉了点。”说罢,刀锋一转,挥向陈歆!
      刀尖刺向了他的咽喉,触到衣领后却停了下来。一片领口被割落,飘飘扬扬掉在地上。陈歆始终神色淡然,未曾眨眼。
      小金刀终于满意一笑,这一笑称的上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道:“是把好刀。”说罢收入鞘中。
      小金刀摸了摸藏在怀里的护额,说不出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像是在嚼仇人的血肉,他道:“明日就是他丧命之时。”
      抬起头来看着陈歆,目光渗血:“豁出这条命,我也要亲手宰了黄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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