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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正道栋梁云空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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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办大驾光临,尖叫声顿时乱飞。
他们大废土木打得是激情四射了,卧坐家里无聊赏花的异境王却大大不高兴了。
王掌心托花,微微一笑:“人境小儿。”
这是欠社会毒打了。
多年不曾出门的异境王,化成一个三岁不到的婴幼儿,坐着把浮夸至极的金椅子,踏花云而来,特来教育小朋友了。他以为,不能因为他们都还是些“孩子”就恣意纵容,得叫他们知道社会的险恶,在泪水中学会成长。
大概是发觉真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心底一虚,拆迁大队大队长权倾天下再次放出纸鹤,直飞真史留香急召郎进花。
平心而论,郎进花其人,温暖,靠谱,踏实。
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鲜少能令人真正厌憎。
有他,就有了保障兜底。
用惯了他,就很难不用他。
他就是他。
卷宗高堆案前,阳光洒在背后,衣白胜雪的弱冠公子——他——正全神贯注地翻着禁书。他曲腿端坐,挺拔宁静,双腿交叉出一个温柔的凹陷,正好适合狗卧。
他一脸凝肃,妄图破案,心无旁骛,出神入圣。直到一股汹涌热意猛然袭击大腿根,他才茫然地眯了眯眼,不知所以,低头去瞧。
梦里觅不着厕所的白毛奶狗,馆首爱犬,选择就地遗尿。同样被这汹涌的热流给惊醒,它倏然睁眼,眨巴几下,大概明白发生了何事,前爪一撑,打个呵欠跳到了地上,仿佛十分嫌弃地乜了他眼,干脆又汪了一声,显然怒他人大的小伙却小号失禁不讲卫生,摇摇狗脑,扬长而去。
狗仗人势活典型。
郎进花:“……”
他低头看着金黄烫染,无奈之下温柔一笑。
待要起身去换洗,纸鹤驭光而来,落他掌心,溃散为一行文字:
无尽欢。及冠玩具批发零售俱乐城。速。
召令既来,不容有疑,不得有迟。权倾天下作为壶中日月卷王之王,为人极端严谨,对时间要求几近苛刻,最见不得旁人迟到,在其心中,纪律永远排在人性面前,如此这般,他显然不能去更换衣物了,而他全无法力,凭空化物乃至摇身一变是根本不存在的,那就……只好这般仓促出门了,有辱境容,万望海涵。临走之前,他托隔坐一脸麻木抄断手的浓黑大眼圈,帮他照看着点圆圆。
黑眼圈瞥眼“前门”一片金黄、坦然从容抱着个惊世法器的柔眉顺眼,低头抄书清洗双眼,挥手示意知道了。
郎进花谢过后,怀抱法器步履匆奔,饶是如此整个人还是显得一派四平八稳,举手投足尽是仪容,一看便是个出身极好的世家公子。
出门便祭出法器,腾云而去。
流光溢彩、庞大辉煌的空中之城“壶中日月”,急速消融在身后,化为空中一颗耀眼光珠,光点。
虽说他一介临仙混在一堆神的儿女里渺小娇微,但作用却不容忽视,等闲善后不必参与,虽然云空废物无不希望他常驻云空逢战必出,但上头有规定,郎某人非必要不出现,不得不从,如此,但凡召令他亲参的必是大事,刀尖必已舔血。
他如斯重要。
他一直如斯认为。
他摸了摸法器:“香牙,苦难苍生亟待拯救,再快一点可好?”
这话其实只针对香牙不针对自己,他虽然心怀众生,到处播种爱心,但却与拯救世界清醒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如此大言不惭,只是因为他发现,香牙不知像了谁,浑身英雄病就爱听这些英雄论,傲视雄风斗破苍穹。
一听拯救苍生,它蓄力一抖,白云飞到身后,青山一退千里,风都不敢追上。
云雾缭绕里,赫赫出没着一只磨盘大小的玄铁炒勺,通身泛着森森邪气,勺头之内,盘腿稳坐着一个衣白胜雪慈眉善目,正迎风眯泪,发带飘扬猎猎招展,雪袍狂舞鼓成雪球,雪球裹挟着如瀑黑发走势狂傲。从天俯瞰,犹如后厨铁勺里舀着颗不小心煮烂的黑芝麻汤圆。
画面极具喜感,又极度震撼。
惊得两个形容慌张疾驰而来的仙境星将,紧急刹剑。郎进花忙叫香牙减速慢行,避让问好。两星将双双受惊又双双昂然傲慢,袖子一甩视若无物御剑而来御剑又去,去时,剑身异彩大放,唯余两股曼妙的旋风扑面扫过。
他不由赞叹:“真是厉害啊。”
身处壶中日月,终归会羡慕法力无边的神仙。
他羡慕的是人,但听在勺子耳里,却是那两柄御天仙剑。
不就两柄破铜烂铁?也配与它争锋?
它蓦然不忿,阵阵发抖中撺风就去,扭闪腾挪,翻转跳跃,花里胡哨狂打旋,时而扶摇上天时而俯冲入地,沉浸在自己最无敌的事实里无法自拔……待它冷静下来有所反应,已是无尽欢上空,而它主子早已不知被它翻进了哪座山……
它姿势过多,花样百出,真不知是哪一招秀令它遗失了爱主,苍茫大地锦绣山河何处去寻……
香牙一急,浑身狂抖,直如学校食堂里打菜大妈的手……
事已至此,它只好狂躁地冲入异境,直奔尘土飞扬的无尽欢,寻求亲人们帮助。
碧云长空,大勺天降,飙风而来,势不可挡。
震撼,实在震撼。
财源滚滚望着天边冲锋陷阵的大勺,眼皮一翻,两只手吃多了闲不住,来回勾挑着左边绿色右边红色的两绺蟑螂须,哼唧道:“他来了他来了,他坐着他的大铁勺来了,救苦勺尊又来啦,好大的架子,居然比我还来得迟。”
名堂文尔一掌将他劈进泥地里,原本蓬松的狮王发型,随着他情绪波动一根根克服地球引力,垂直分布,隐隐有扫把头趋势,屈才云空、难尽武能的他操蛋地道:“下次再敢比我来得迟,拍你入地心。”
滚滚整理着发型,看穿一切道:“哼,你打我,你就是嫉妒我白富美,比你白比你有钱比你美,哼,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救命,天杀的,谋杀美男啦,拍扁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拍扁我你也还是没有银甲红枪的废物……啊……扒人衣服啦逼良为娼啦……”
妖妖怪怪立时围了一圈,戳戳点点看人的笑话。
名学游内心崩溃道:我为什么是个人?!
赶在文尔将其彻底拍进地里面,财富自由一把搡开他,道:“打打打就知道打,打什么打什么?这么厉害怎么没叫你爹把你送进正道里追光?废物有什么好打的?要打,就去打天打地打亲爹!一出门就丢人现眼,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这群废逼现世逼,要不是你们这群破烂拖我后大腿,丰功伟绩惊世贡献,哪一桩能少得了我雄姿?还用得着在人堆里凑数?我早化了神!九辈子日了狗了,才倒了这八辈子血霉!”
街角,权豪人旁若无人撩骚着一卖胭脂少女。
“这盒胭脂多少钱啊?”“那这盒呢?”“小妹妹笑得可真甜,都说笑得甜是因为心儿甜,心儿甜大概率是因我闯入了你心间。”“擅自让你心动,真是不好意思呢……”尾音拉长骚破天际。
名学游生无可恋走远了。
冲融远远站在角落,冰蓝色逍遥巾随风略动,闷不吭声地收起折扇。他发现,勺子已不似往常,遥远就能瞧见它盛着朵白莲。如今,漆黑一片,不见分白。
香牙终于冲进了亲人们怀抱。
缩为玉如意大小。
只见勺子不见人。名学游冲上来第一个质问,财富自由将财源滚滚从泥地里抠出来后,倒提着他快被糟蹋成拖布条的后衣领,拽过来跟着质问锅。
勺子指天指地张东望西,状如癫狂,外人一个个不明所以。别指望他们能听懂这块铁疙瘩在表达什么,毕竟如它主子肯耐心耐意跟它用心交流的活物,上天入地再也没有。
名学游本打算跟着香牙原路返回找人,却见远处又一轮光波爆墙而出,瓦片四飞。
权豪人将拾起的胭脂塞回姑娘手里,终于停止了他撩骚伟业。怒道:“这帮祖宗,知不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界造反?太岁头上拉稀,也得挑挑太岁头!再这么闹下去,被人一锅炖了汤,壶尊都不敢出面捞。”他抽身欲去,准备麻溜善理此处,好去修补最新捅破的屋顶。
然而一走未成功。
大手被卖胭脂的小姑娘竟是拉住了牢牢不放,玉软花柔,痒的人心直酥,少女又顺带摸了把他小白脸:“小哥哥这就要走了?”
权豪人反手轻轻拍了拍她,哄道:“哥哥去去就……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结结实实吓了旁人一大跳。
名学游忍无可忍待要爆粗,却见那卖胭脂少女已化去伪装,恢复本真,可不是一位白发苍苍妖奶奶!
她慈祥地望着狼狈逃窜的权豪人,喊道:“孙子,你可要去去就回。”
一个个蠢得别具一格,极品资质指望不上。再这么闹下去要出大事。郎进花不在,名学游暂挑大梁,放弃了寻人计划,将香牙别在后背,组织冲融和文尔麻溜善后。
尘土飞扬间,只见名学游左右画圆“喝”了声祭出一把金扫帚,扫哪哪干净;名堂文尔祭出一块砖,砖头扔哪,哪里塌的墙立马又重新站好了;财富自由则祭出一件榫卯样法器,榫卯飞哪,哪里塌了的房梁窗柩立马重新支起来;财源滚滚祭出的是把铁锹,主要负责就地挖坟,掩埋无人认领的尸骨。
一派谐和操作里,突然一声巨响。
只见闷不吭声的冲融,单脚画圆,站定如松,气沉丹田向天吹唢呐,敬送亡妖。口技指技齐飞,滑音颤音叠音垫音各富激情,大喜大悲粗犷雄壮,九霄共动,令人挥之不去永生难忘。
看得听得无尽欢见多识广的妖魔鬼怪们都呆住了。
云空废物各领风骚,果然名不虚传,等闲之辈孰敢为伍。
侧面说明,当初在一堆冷铁破烂里,觉得勺子趁手便挑了勺子做法器的郎进花,乃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虽然确实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魔音贯耳里,香牙被名学游牢牢别在后背,骚动异常,挣扎未果,只好黑溜溜趴他的背上祈祷着主子安然无恙,赶快来镇楼。
可惜未等到主人,先等来了异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