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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正道栋梁云空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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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富来剑芒几闪,灿灿金壁轰然倒塌,激起阵阵黄尘,落了观音一脸,也落了栋梁一身,众英掩住口鼻仗剑警惕入内,身后光明一步步缩短,眼前黑渊一寸寸抻长,光明不再时,黑暗至上。众人甫一放下衣袖,浓到发呕的陈霉恶臭扑鼻又入,被少女即兴踹趴无数次的财宗显,臭无可臭叫唤道:“吃婴过多,蛇精病这是大补而亡烂洞里了吗她?”
虽觉他言之有理,但无人答理。
借着湛湛剑光,众人横穿一段小廊,足音跫跫愈发空灵,仿佛来到了一处极度空旷,唰唰横剑,触地小心翼翼行走十数步后,权富来这才托起他那颗罕世夜明珠,森黑地穴立现光明,也立时凝滞了所有人呼吸。
一个形如蛇蛋的椭圆形巨坑,依山而凿,闭绝外界。
铸成一座庞大的修罗场。
他们所站平台,实则是横跨在蛋壳中央的一条长长过道,长数十丈,宽不过一扇木门,稍不留意方才就极有可能坠入纵深。环目四望,上千个椭圆壁坑之内置有上千团灰暗枯物,恰似剜坑点睛,粗粗一望,犹如千百只摄人心魄的眼睛,四面八方幽幽注视着来人,细细一瞧,原是壁壳之上,每一处直径半米的凹坑内都立着团灰旧襁褓,襁褓之内的小小五官依稀能辩。
如此骇人场景,逼得人人目眩头晕,冷得人人后背一片冰凉。
千百个鲜活小生命,被作为剜坑点睛之笔,置于黑暗,寂寂横死,惨绝人寰。
权富来拳头捏成死紧,血脉偾张,嫉恶如仇如他,忍无可忍转身望庙外蹿去。
出了庙门一剑劈出,放生池水花大溅,宽阔宁静的平台登时飞起一片砖石砂砾,平台正中一座汉白玉雕的经幢式塔被掀的触地滑行数丈,撞断栏杆径直朝坡下横冲扫荡。
差点将游山玩水踏阶寻来的云空几人碾成肉泥,若非他们个个身手矫健,不一般的机灵无双,恐怕前来收尸的他们反要被人收尸了。
财富自由低声咒骂:“有病就治病!逮不着妖怪,发什么邪火!”
一路撩蜂戏蝶的权豪人,特有哲理道:“治病容易治心难。”
名学游发自内心鄙视他:“别人心性如何,关你何事?”
权豪人真心实意回敬他:“我嘴他们,又关你何事?”
财富自由左手拨拉开扛在一起挡住去路的二人:“要死死一边,别耽误我建功立业。”右手推一把一路走一路给自己狂撒香粉并一路喋喋大骂“千古粪池天地旱厕吗?哪一个短命的杀了人不把人扛去埋,放在洞里当垃圾?居心不良妄想把我臭出美男界吗”的财源滚滚:“丑人多造怪,撒多了也不怕遗臭万年。”
一行人就这么推推搡搡言语伤害永不倦地望庙里去,跟着他们一道进入黑渊的,是振翅而来的权境传讯纸蝶。
名堂文尔惯性轮起巴掌欲将这金光闪闪的东西拍上天,被名学游即时冷静,骂他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狗怂脾气?
纸蝶既来,蛇灵姬动向八成摸清。
六大人境虽有百项规定纠风正纪,但权境官宦违纪饲养美女蛇悦情作乐者绝不在少数,短短几日就确定了蛇灵姬行踪,监异司办事效率值得嘉奖。只是这蛇灵姬藏匿之所令人费解,更令权倾天下轻蹙修眉。
但那又如何。
人境之内,鲜有他们不能涉足之处,他们可是壶中日月最亮的光,是人境的万里挑一,凡间的王权富贵从没带怕的。
权倾天下扫眼怔在原地、一惊非小的云空几猪,沉声吩咐:“妥善安葬,不得鲁莽。”
伴着他的话音,名堂文尔奔出庙外,无妖可劈只能一掌劈向大地,砖石瓦砾再度飞扬,从权富来剑底侥幸苟存的另一座汉白玉经幢塔,逃不脱命运的安排,在其莽莽掌风里直奔坡底,找它的好邻居去了。
权倾天下离开前,一掌毁了平台尽头处的十数个小型炼婴炉,放出一只传讯纸鹤,飞往真史留香单独传唤了郎进花。
老实讲,非有必要,他实不愿见到此人。
但此刻他多么希望,这上千襁褓里,还有一息尚存能为郎进花所救的婴孩。
可惜没有。
云空几人御法器沿壁坑来来回回搜救数轮,也未捕捉到一丝呼吸,不论是颜色鲜艳的最新襁褓,还是早已霉烂溃破的陈年旧褓,内里包裹着的婴儿皆非圆圆脑袋胖胖脸,取而代之的只有枯如树桩的一团又一团,既像被吸干精气更像被活活饿死。
都说初生襁褓,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博,该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才能犯下这满坑的罪恶。
姗姗来迟的权贵立陪着权境、财境和名境几位中三境贵人,来来往往几天也只认领走几具婴尸。这一日他捶捶左肩揉揉右臂,好不委屈道:“虽然今日什么也没干,但真是辛苦我自己了”,直怕自己不会被打死,又盯着满脸尘土的观音尽是讥诮,“不愧是送子观音庙,全送进了地府。”
言语极尽尖酸。
云空几人难得齐心所向,矛头一致对准权贵立,喷得他体无完肤,正常人早就被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可不是正常人,脸皮甚厚伤势竟是极轻,一句赶一句的谩骂里犹自镇定地掏出锉刀打磨指甲,悠悠点评正道们武艺不精难以媲美位列仙班的神官,云云。他原本就没有打算留下来收尸善后,多犯几句贱,招人厌了,刚好称了下属们的心意要多远滚多远。
他滚了之后,尸山底部的柴草慢慢点燃了。
郎进花背对火光,伫立塑像前一声不吭,垫脚将菩萨怀里的婴儿面上厚厚一层黄土拂去。
一旁,凭借当年亲手雕刻的桃木长命锁,找到生子的小王终不再吞声忍泪,抱着团霉烂襁褓浑身打颤,七尺男儿跪塑像前哭得肝肠寸断,哭尽委屈心酸,却哭不净厚厚一身尘埃。
郎进花搀起他,道:“佛在身前三尺,静看背后疾苦。不跪了,走吧。”他并未像权富来那样,大义凛然承诺说“这事没完”,但踏出观音庙时的回眸刹那,他默默道:“这事没完。”
他众筹了点盘缠,双手递给小王,嘱托文尔送小王安然归家,张罗众人将婴儿骨灰装入一个个小陶罐里,埋在青山深处,并做了场浩大肃穆的法事,超度亡魂,助入轮回。
观音庙被他们职责所在收拾得一干二净,恢复得一如当初,青山依旧,绿水不改,但鼎盛香火,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云空其他,期期艾艾追着栋梁们步伐,继续精准善后。
郎进花则回到他的真史留香。
完成每日的分内工作后,他就跑去禁典阁义务帮忙,他这人古道热肠声名远扬,要来济世,欢迎之至,何况他也不是一次两次来帮忙了,大半月他不眠不休钻书林里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他翻的是阵法禁书,但碍于他遇上蚂蚁搬家都要绕道而走,他若为恶天下无善,便无人搭理由他去了。
在文尔破坑蹿空,轰隆隆彻底干塌巨坑时,原本已被正道们破得差不多的控灵阵才得以显现,悠悠飘入空中,随风慢慢溃散。
在场废物虽见识有限,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碍于能力不济,没本事省点事,视若无睹了。
这世间多的是看不见的疾苦,多的是无能为力的从壁上观,也不在于他们几个废物。
但郎进花一贯热衷于没事找事,默默将诡异繁复的图纹铭记于心,回来就狂翻禁书。
明明自己过得不尽人意,却偏偏看不得世间疾苦。是尝过生活的艰辛,更愿为艰难的人伸出援手?还是受过世间的冷暖,更想为世间贡献一抹暖色?还是受过他人的温暖,所以更愿意把这份温暖延续。
他说:世间疾苦,何敢侧耳!
他以为:上千婴灵被困坑内,不得超生,不得解脱,说大大不至惊扰上天,说小小不至毫无声息。这么多年,这么多婴灵,困观音眼皮底被炼成怨灵,时至今日才因权用勤丢失金孙闹出动静,若非有人在力压此事,就是此间困灵阵实在非比寻常。
他以为:单单一个蛇灵姬绝难搞出这么大动作,背后谁人在参与?
当他扎书堆里昏天黑地狂翻禁书时,栋梁们同凶物斗得四野翻尘。
这凶物雌雄两只是诸人不曾料到的,小王言之凿凿的蛇灵姬竟毫无灵力也是诸人未料到的。当他们闯入权境“阆苑”剑拔弩张时,蛇灵姬被权倾天下一掌就拍出几丈,化为一缕青烟溜之大吉,真正的凶物竟是另一条龙首鱼身鬼东西。
这凶物悍勇非常,实非普通妖物。久攻不下,伤损惨重,权倾天下以为最好报禀壶尊,上报仙境请求仙将支援。但权富来早已杀红了眼,不死不休,纠缠到底,权倾天下只得率众坚斗到底,咬牙执行公务,他们从权境一路打到财境、名境,再到贫境、厄境、绝境,直至打到异境王都“无尽欢”,打得房倒梁塌瓦飞墙裂,乌烟瘴气,大干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