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有喜》散学儿童是瘦生

12、却桃阵制煞局中局

　　仙神多如过江鲫，近仙好比黄牛毛，命造贵极的凡人更是遍地开花，想选出八个丁火食神，按流年流日五星五行布局排盘，驻守到异境削减异境王桃面的煞力，易如反掌。但就是这么一件简单容易小事情，搅得壶尊连日来愁眉深锁夜不能寐，疯狂秃头。

　　领导可没有好当的。

　　是啊，个顶个优秀，个顶个是削尖脑袋走后门的人情裙带，要这个不要那个，你爹认识星尊，他妈还认识帝尊呢，谁还没个熟人了不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什么神，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好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一个月后终于结束定音。一个隐秘又伟大的计划终于从协商讨论草拟制定迈入了执行的步伐。

　　八位身负重任的星盘贵造，一列排开，昂然在仙气缭绕里风神俊美，每位仙神贵造的身后都跟着几名侍将仆从和挥着翅膀的天马天牛拉着的一架架大包小包的仙车，金玉杯盏锦衣玉被，一应物什要啥有啥，踌躇满志，看样子准备长住。

　　但就在这一列身披金甲的辉煌荣耀里，有这么一个大煞风景。

　　他衣白胜雪柔眉善目，身背一卷铺盖、肩挎一个书箧、腰际别着一个森黑铁勺、佩戴着壶中日月下等坤符的奇葩存在，视之无不震惊，不觉满面鄙夷。其人身后配了正南三宿“张、星、柳”三员星将，两个离他一丈，双眉紧紧闭目不语，另外一个则温眉顺眼地站他身侧，摇着扇子浑不在意一道道同情目光，还不时施以微笑的回应。

　　一番慷慨激昂的鼓舞，一阵霆霆万钧的保证，队伍浩浩荡荡奔赴八方。

　　郎进花一行目的地是朱雀南宫离火，正午支，坐落在异境王居所三分春色的笑春风后山坡。当然，此时的郎进花等人，尚不知他们被派往的地方是如此的高危山坡。

　　众人到达指定地点后，那两个双眉紧紧的星将看着面前茅草屋一脸骇然，匪夷所思，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将住在如斯清贫的居所，环目四望，水软山温，蓁蓁桃林无边无尽，心中亦隐隐不安。

　　郎进花双掌一握，真心赞道：“真好。”

　　一星将近乎咬牙切齿了：“你说……好？”

　　郎进花兀自沉浸在美好未来里高兴地道：“你们看，门前有条溪，浣洗很方便，院内有口井，吃水不用愁，屋后有亩地，种点省钱菜，回头再弄个鸡窝养上几只鸡，可就太好了……”他又指向篱笆边的两株桃树，“院里还有两株桃树呢，晚间我做点桃花羹给诸位。”

　　他推开栅栏高高兴兴望里走，放下铺盖行囊，拎起一把扫帚就开始打扫卫生。

　　其他三人还站院外，两个满脸震惊，一个只是斯文笑着却也没进来收拾的意思。

　　郎进花笑眯眯道：“我来收拾，你们坐坐，或四处逛逛，熟悉熟悉。”两星将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望山坡上去了。另一个摇着扇子冲郎进花微微点头道了声“有劳”，跟着去了。

　　郎进花挥手道：“要早点回来吃饭哦。”

　　他大概是忘了，他和云空废物同这些仙境仙神的最基本区别，是人家辟谷可以不用吃饭的。便是吃，也不吃人间的五谷杂粮。

　　随着他们的离开，一阵微风自庭院轻轻吹过，裹挟着一片片花瓣，簌簌然落下一地缤纷，郎进花稀奇地抬头瞧着忽然间随风而来的花雨，心想这可真是住进了桃花窝，随便一股风都能送来一地红。

　　他撸起袖子拎起扫帚，帕子蒙了脸，一通尘土飞扬后，一处本显破旧的庭院便被打扫清洗成一处窗明几净井井有条的农家院落。

　　一个时辰后，摇扇子的青衣回来了，不见其他俩人。

　　郎进花打了盆水正清洗灰头土脸的自己，木盆年久裂缝，滴答滴答漏着水。

　　他道：“回来了。”青衣点了点头。“此处久无人居，许多家具都有待修补，我就这两日将它们修好，你姑且将就着用。”

　　青衣点了点头，本想问“何不用法力？”想起什么，改问成了：“你还会修家具？”

　　郎进花点了点头：“以前在贫境，跟着邻居大爷学过点基础手艺，许多东西坏了修修补补还可以再用，开源节流，很重要的。”

　　青衣似有若无望了望屋顶，这才问：“你就不问，他俩去了何处？”

　　郎进花用水扑了扑脸，随意擦了擦，端起盆浇向了桃树，道：“我问了，才是奇怪。此地一贫如洗，我又全无能耐，让他二人纡尊降贵跟我受苦，如何想都不应该，走是对的，何必勉强，不过你能回来，也是对的，这让我非常骄傲也非常高兴。晚饭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青衣原本有些假笑的眉毛和似有若无的戒备目光变少了，多了些取而代之的真诚微笑：“都可。”见郎进花说干就干又拿了把生锈榔头，开始敲敲打打摆弄一张四仰八叉倒的桌子样东西，斯文先生终于找回了他的眼睛，收起折扇，很有眼色的搭手一块抬到院中央。他看着破烂流丢鬼东西，胸有成竹地问：“是要劈作柴用吗？我看太朽，不足以烧作柴用。”

　　郎进花：“……饭桌如何？一日三餐，焉能无桌，破是破了点，支一下就好了。”青衣闻言一怔，虽说早有听闻他经济不宽裕，但没想到他手头居然这么紧，生活这么的艰苦朴素，他不由将目光移向门口另一堆奇形怪状，没勇气问出口那又将有何妙用。朗进花随着他视线扫了一眼另一堆朽木，连忙保证道，“这床我下午必能修好，仙人绝不用担心睡大地。”

　　青衣：“……”

　　他绝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要睡到劈柴都嫌朽的一张濒危小破床上。

　　青衣瞧他一丝不苟处处认真，戏谑道：“怎么，你真打算在此处长住？”

　　郎进花慢腾腾敲着一个楔子道：“若此境主人允许，未尝不可。”

　　青衣又瞥眼屋顶：“你可知，他们为何选你来镇守此处？”

　　郎进花默然失笑，似乎有所不齿，沉默片刻才道：“原因必然复杂。希望这次，能像无尽欢那次一样，因我区区人类的渺小身份再被那小少年温柔以待，晚一点打飞才好。”

　　青衣哈哈笑了：“你叫他小少年？”

　　郎进花揉着颈子笑了笑：“观其模样，总归没我做人年岁长，想不到小小年纪已是一境之王，了不得的很。你别说，他还真像我家中兄弟，一个个像骄傲的雄狮，威风八面。。”

　　青衣笑着嘀咕了句“小小年纪”，再瞥眼屋顶，问：“你可知，此处是何处？”

　　郎进花钉钉咣咣地敲着：“此处不错，风景独好。”

　　青衣缓缓道：“你这人心态冲和，益寿延年。倒值得交往。”他站端正，正式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南方七宿之第五宿，张月鹿，月鹿星君，叫我月鹿即可。”

　　郎进花放下榔头，也站正道：“你好，我叫郎进花，字喜，供职于过云之空、真史留香和正道之光。若有不足，请多指教。”

　　次日昏早，就地睡了一夜草席的郎进花起床就去翻屋后荒地了，打算种菜，其言出必践，惊到了小破床上睡得战战兢兢的摇扇子月鹿。那一刻他想，嗯，这人不错。

　　最重要的，他有一技之长。

　　有一技之长，是一件可以令人产生安全感的事情，这种踏实的感觉，连宠物都能受益。

　　日出东方，他悠悠摇着扇子走到屋后对雪袍道：“歇一歇，来人了，出来迎迎。”

　　郎进花略感诧异，他招贤纳士的广告牌还来得及没挂出去呢？谁啊这么想不开来这里献身边防？

　　他问：“来人？何人？”

　　张月鹿意味深长道：“你见过，却忘了的人。”

　　郎进花略感诧异，拍了拍身上泥土跟着他来到屋前。

　　远远瞧见，一个玄衣少年一个鸦青色球状物出没在桃花深处，踩着一地落红直望这边走来。一人左手拎着几只鸡右手拎着几只鸭，有公有母，俱是活禽，一人左手举着一张床，右手举着一张桌，每条桌腿上串着一把木椅子，力大无穷，一步半米，稳稳当当。

　　月鹿扇子摇地格外开心：“稀奇，真是稀奇，活得久了真是百般可瞧。”

　　那少年左手几只鸡，右手几只鸭，身后跟着个大胖高娃娃，画风美极，站篱笆外，歪头一笑，道：“这位哥哥，不请我们进去吗？”

　　身段岸丽，语音清冽似檐月。

　　青衣和胖子：“……”

　　哥哥？

　　郎进花忙跑过去开栅迎宾，一脸不明真相。

　　那少年进到院子里，将束脚的四鸡四鸭放到地上，四处望望，转头问郎进花：“你看，哪里搭鸡窝合适？”

　　郎进花指了指屋侧一处角落，少年点了点头：“甚好。”转身对随后进来的胖子道：“阿鸣，床搬进去，桌椅摆放齐整，同我垒鸡窝。”他瞥眼青衣，令道，“你，放鸭去，不得弄丢一只。”

　　月鹿无言以对，拒绝无能，只好松了鸭子们脚绳，拾了根木棍，赶着四只嘎嘎们望溪边去了。

　　郎进花拦道：“不妥不妥，岂能叫仙境星将去放鸭子呢？我来我来。”

　　少年瞥眼月鹿，月鹿叹口气，赶着一群鸭子乖乖望溪边去了。

　　郎进花温厚冲和，不善争抢，半天没能将院落的主动权要回，非但要不回，还愈来愈被动，到最后完全没他什么事了，靠边站看就成。

　　这少年分明金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却骄傲地不服输，笨手笨脚全凭想象鼓捣着一堆木棍柴草，大半时辰后终于垒好了鸡窝，垒地摇摇欲坠，公鸡母鸡俱一脸惊恐的就被塞进危房里。大概是怕它们今晚就命丧黄泉，郎进花终于坐不住了，冲上去挡鸡窝前：“二位小恩人小仙君，请听我说，鸡窝它不是这么搭的，不想吃不着鸡蛋就听我指挥。”

　　月鹿一身泥巴放鸭子回来后，鸡窝也垒好了，日快过午，郎进花打了盆水，拧了三块湿毛巾递三人，始终没去问“二位是谁”“有何贵干”，仿佛他二人，本来就在这里了。他总是自然地让人安宁，哪怕来人是天尊，也能让对方无所顾忌的横躺竖卧。

　　他看了看日头：“我去煮饭，诸位想吃什么？”

　　胖子一句肉尚未曰出口，就被玄衣少年的目光堵回去。

　　少年：“都好。”

　　在郎进花就地取材忙前忙后烧火煮饭时，少年压着月鹿和胖子在厨房边上又搭了个简易凉棚，累得二人满头豆汗不敢抱怨。郎进花干扰无能，心里嘀咕：郎某身无本领才以劳代逸，诸位何不用法力以逸代劳？你们可是随手一栋豪华别墅的神仙啊，太不珍惜自己的实力了。

　　饭熟的时候，来了几条狗，和胖子一道蹲在凉棚前，眼里装满桃心。

　　饭菜上桌时，胖子嘟嘟囔囔装辛苦“八辈子没干过这等体力活了，手都磨茧了”，他松了松腰带，双目放光，又松了松腰带，同月鹿一屁股坐桌前，圆乎乎塌成一面墙。

　　少年又一道目光堵来。

　　他道：“阿鸣，昨日捉的两条犬，该回去照顾照顾了。”

　　阿鸣眼巴巴望着郎进花端来的一盘馒头，商量道：“吃罢也能……”少年眼皮微抬，他委屈地要拿没敢拿，站起来哭也似的走了。

　　少年又看向青衣。

　　月鹿捏了捏筷子，强强挤出斯文的微笑，笑对端菜的郎进花：“郎兄，天界突有公务，亟待处理，不日再来，打扰了。”

　　少年这又看向狗。

　　狗比人乖，去得毫不含糊。

　　郎进花没能喊住人，更没拦住狗，好难过地道：“辛苦一上午，却没吃上一口热乎饭，这怎么好呢？”

　　少年郎收起磕磕巴巴、长短不一的多余碗筷，拉开他身侧凳子，道：“没什么不好，坐下来吃吧。”

　　郎进花顺着他坐了下来：“好吧，日后总还有许多机会。”他顺手夹个馒头给少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改日，我去附近村镇，买些肉回来。”

　　少年道好。

　　桃林深处，胖子欲哭无泪：“老大连口饭都不让吃，太过分了，我一百年没吃过活人蒸的新鲜馒头了。”

　　青衣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手心：“何至于？何至于？”

　　“至于，至于，你是不知，老大昨晚带着我跑遍城里家具店买床置桌，还亲自下手去挑鸡买鸭子，二半夜才扛着家具回去，今天一大早就又喊我出门了，活活两条腿硬生生走过来啊，别看就隔几道坡，指望这两条腿，实在千里迢迢。”

　　月鹿：“由奢入俭难，以前没法力时，你不也就指望着这两条腿吗？”边说边上下扫视他，“你怎地如此形容？”

　　胖子无奈：“还不是怕郎公子认出我来。我不想变其他人模样，只好膨胀了自己，早知今日，也学你们戴个面具一了百当。”

　　月鹿：“膨得过头，都成球了。”

　　胖子：“嗐，没把握住。”

　　月鹿：“他已瞧不见了，变回来吧。”

　　胖子“哦”了声摇身一变，又是个风神俊美的小公子，剑眉星目，天然一派豪迈不羁。

　　月鹿斯文地道：“那俩块小点心一会就送去无尽欢，让豺伯好好‘照顾照顾’。”

　　胖子点头道：“放心，有他俩苦头吃。还好那个权豪人没被派过来，要不然还不好处理了。”

　　饭尽人饱，少年拎起锄头便去屋后翻地了。

　　郎进花匪夷所思，思来想去，觉得他必然是位在仙境不太如意的小星君勤勤恳恳惯了的，但观他器宇非凡，气质更是拿捏得不容小觑，如何都不像郁郁不得志少年。

　　心道：“这届仙君都如此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

　　抑或，壶中日月已内卷到连螺丝钉都得学会钻探石油了？

　　想当年他入壶中日月，四体不勤的很，惭愧惭愧。

　　日将午牌，太阳极烈，少年翻地不肯歇，郎进花抢不过锄头，只得旁观，不时端茶送毛巾表示各种关爱。

　　闲站田埂边，这才仔细瞧望他，一寸一寸从上到下慢慢打量着。

　　十六七岁模样，眉眼秀拔出群，身量极高，一身玄衣紧收，利落干净，高马尾，几绺刘海骄傲的垂散两侧，颜值战力双绝的睥睨下尘感呼之欲出，言语贵溢，颦蹙之间很有几分任性，即便拿着锄头，周身贵气不灭反骄，实在惹眼好看俊极了。

　　长得好，力气足，肯吃苦。

　　郎进花不由感叹：“谁嫁与你这小仙君，必然是好福气的。”

　　少年闻言停手，转过头，锄头撑地，表情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直直望着他，直盯地郎进花脸皮发烧，觉得自己僭越了，道：“唐突了。”

　　少年却道：“你还没问我，我叫什么？”

　　郎进花：“喔……”

　　是哦，人家给自己勤勤恳恳干了一天活，又是买家禽又是买家具的，他连人家名字都不问，确实不大合适。

　　不待他问，少年笑着道：“我叫托生。一花托生。”

　　郎进花亦笑眯眯道：“托生好，好托生，好名字，那我叫你阿生好了。”

　　托生应了声好，望着翻好的地问：“打算种些什么？”

　　“萝卜白菜，晚间我去附近镇子里买些菜籽回来。”

　　托生道：“我陪你。”

　　郎进花点了点头：“也好。”

　　托生咪了眼太阳，道：“正午了，你该入阵了。”

　　郎进花“哦”了声，差点忘了应付差事，靠墙根儿面南选了块干净地面盘膝端坐，碎碎念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真是罪过，无冤无仇我就入阵克人家运道，希望不要太起作用。”

　　瞧他久久不动托腮发愁，不知所以，托生放下锄头走过来：“可要我借你法力？”

　　当然要的，派朱雀七宿来的目的，就是给他这凡人借力入阵。

　　郎进花尴尬地挠了挠后颈：“借力入阵，上赶着跑去克人家五行，是不是可恶极了？”

　　托生点头微笑：“有点。”他伸出手，指节分明，笔直修长，“手，给我。”

　　郎进花叮嘱：“一点点就好。”

　　少年掌心覆郎进花掌心之上，道：“没关系，法力我有的是。”伴着他的话落，缕缕冰凉沁入掌心，瞬间如电流打通郎进花全身，全身绒毛陡然炸起，浑身一轻，四肢如灌清风。与此同时，他的元神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推进“却桃阵”。

　　郎进花做好的准备是小星官抠抠搜搜的一点点小法力，不设防是如此的铺天盖地，他像个被金元宝砸得七荤八素的乞丐，踉跄入了阵，灵光闪闪直接扑倒于阵中央，冲得其他星君的元神都抖了几抖。

　　起初有窃窃私语：

　　“好强悍的力量！”

　　“这是哪家的新贵？来势这般雄浑？”

　　“真是后生可畏啊！”

　　“欸，他不是那个……”

　　“对呀，他不是那个……”

　　那个一点法力都没有的凡人！

　　议论声不再局限于窃窃私语，他们开始明目张胆的质疑和匪夷所思：

　　“他怎么进来的？他不是一介凡人吗？”

　　“区区凡人也会元神出窍了？”

　　“张月鹿呢？还有柳土獐和星日马呢？他们仨干什么去了？怎么能让一介凡人单独闯进来？出了事谁负责？”

　　“入阵第一天，就这么晦气。”

　　“吵什么吵什么，他又没碍着你们什么事，一个两个尖酸刻薄也不嫌丢面儿。”

　　“都少说两句，结阵要紧。”

　　郎进花闻若未闻心态无敌，柔眉顺眼恭默守静，认真坐在自己正南离宫主火位，有条不紊地结法印。毕竟曾得高人指点五十载，即便是当临仙的这一百来年，他义务到玄术阁整理典籍没有一万也有九千次，因而他对符法奇门是越钻越精，甚至已到了闻一知十的境界。只是碍于他欠缺金丹，全无法力，性情又极为低调，从未试水，是以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有几分能耐。

　　众仙瞧他手法游刃，开合有度，一张一弛不似作伪，再是不满也闭嘴为上，纷纷动作起来，错过了午时，谁都担待不起。

　　郎进花出阵后缓缓睁眼，托生正抱臂闲闲，曲起一腿，坐墙根底看着远方。瞧他元神归位，端起水碗递予他。

　　他摇头拒绝。

　　托生蹙眉问：“怎么，阵里不愉快？有谁活腻歪了？”

　　郎进花捂着心口，倍感不适，额头沁了薄薄一层虚汗：“不是。”

　　托生瞧他紧捂胸口，轻声调笑：“那是良心作痛？”

　　郎进花惨淡一笑：“若有良心，能痛一痛，也是好的。”

　　缓了片刻，他很快又弯出两座眼桥：“太阳要落山了，阿生想吃什么？”

　　托生道：“依你。”顿了顿，他突然道，“哥哥精通法阵，但方才在阵里，却未尽全力。”

　　郎进花：“……”

　　果然划水划得再小心翼翼，还是能被人知道啊。

　　托生继续道：“怎么，舍不得吗？”

　　郎进花：“……”

　　他义正辞严道：“怎么会，我一向秉公办事。”又咳了几声，这才道，“我带阿生到附近村镇吃大餐吧。”他信心满满地拍了拍长年羞涩的钱袋，一副大户人家的膨胀表情。

　　少年笑道：“哥哥这算收买我吗？”

　　郎进花窘无可窘，汗道：“阿生啊……我好不容易攒几个私房钱……”

　　他这人穷大方惯了，总想着齐奔小康共同富裕，刚发的工资不到两天就总被云空几猪这个借点那个要点薅干净，美其名曰一切为了搞团建，净骗他老实人好脾气爱吃亏没心眼。这回好不容易离那些绝代损友远了些，攒几个私房钱，带少年吃顿好的，是对的，舍得给自己花了，思想觉悟有提。

　　少年噗嗤笑了。

　　笑得分外好看。一双半正统桃花眼，略呈细长款，眼尾微翘，含一点狡黠机灵，又溢着有几分放达不羁的随性，是个典型的拥有笑容杀的迷死人类型。奈何他甚少笑容，愿在郎进花面前勤于微笑，必是心情大好。

　　直笑得夕阳藏入了群山。

　　郎进花也十分自知之明地笑了。

　　笑得格外亲切。一双正统桃花眼，朦胧多情，眼尾微垂显得整个人温婉平和，笑起来更添了一份无辜呆萌。他这人能笑则笑甚少计较，穷有穷开心傻有傻乐呵，总是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乐观的心态鼓舞人，笑眼弯弯六畜无害，快乐憨憨实至名归。

　　直笑得倦鸟归入了云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