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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寻找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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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苦恼,为了证明自己还没有散失钟喜的记忆,他要去华钢,跟谁也没说,连手机都关了,开着那辆奥迪A6。
去到华钢,看到那个大门,还能回忆起建大门时的情景:大门是他设计的,两侧林立着各种钢材型状,里面竖立着如钢坯一样的的花岗岩,白底红字用行楷写着“华钢公司”,醒目,苍劲有力。这四个大字是请市里的书法家协会主席写的,花了4千块,花岗岩却用了1万块钱。
进去就是原料厂,原料厂堆放的是煤炭,这些煤大多数都是从邻省运过来的;进去就是烧结厂,炼出来的焦炭是专门用来炼钢炼铁用的;制氧厂,是去年换的新机器,制出来的氧气主要用作炼钢;炼钢厂和炼铁厂都是半自动化的设备,很难做到全自动化,因为有些火候是要靠人工去掌握。
说到炼钢,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件令人揪心的事。一个年轻小伙子在炼钢的时候跳入了钢水包去,当场熔化。后来调查得知,那位小伙子是因为失恋才寻的短见。作为总裁的钟喜心里自然难过,自己的员工在工作岗位自杀,虽然不是他的过错,但深挖下去,他自杀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没钱没地位?被女朋友看不起!于是,这件事过后马上给员工每人每月涨了1000块钱的工资,并承诺员工的工资绝不低于公务员。也因为有了这1000块钱的加薪,员工们的干劲更积极、主动了,多了一些意气风发的神清气爽。经过这次加工资后,还承诺以后每年都加工资,最少100,论完成任务加薪。工资高了,用人的条件也高了,为了减少事故发生,下血本添置新机器。
现在又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了让员工有归属感,想为他们送一套房,用自己生产出来的钢材去建属于自己的住房。在化县买地皮建商品房,其实也就是一个初步想法,是为了在化县那些经常去检修风电机组的员工们有个稳定的住处。没想到犯了考虑不周的毛病,不被张宏伟和张春花两个看好。这个错误也不知道是钟喜的原因导致的,还是张春生的年轻气盛引起的。现在来到华钢,还能记起过去中所做过的一切,还能回忆起华钢的运作程序,说明这个记忆还是钟喜的,没有被张春生干扰。
坐在驾驶室里,很想像一些男人一样,拿出一支烟来解闷,可自己又没有这个爱好。还好,旁边放有一小瓶口香糖。正伸手去拿,就听到有敲车门的声音,转头看去,车窗外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那是唐玉华。
唐玉华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
“门卫有人打电话给我说,看到奥迪A6003车。我就纳闷。心想,难道你来华钢都不打一声招呼?当他们告诉我,的确是你时,我就找来了。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啊?是不是不放心华钢?”
唐玉华小心翼翼地说着,也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出来走走,看看。”
“张春生的爸爸、妈妈、妹妹,他们知道吗?”
唐玉华很注意自己的说话语速。19岁白晰的脸孔配上稳重的性情,从哪方面来说都很不协调。不了解的人都以为他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你还记得2003年冼石敏跳钢水包自杀的那件事吗?”
钟喜不理会唐玉华的问话。
“记得,那时你给了他父母100万抚恤金。那时你说‘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们没有责任,但从企业发展来说,我们很有责任’。为了提高效益,你坚持要用最先进的机器,你还说‘提高工资,少招人’。”
“如果我现在说‘送一套房子,50岁退休’,你怎么看?”
“这个,你深思熟虑了吗?”
“有这个想法:用我们自己生产的钢材,建属于自己的房子,兼做商品楼,你看怎么样?”
“用自己生产出来的钢材去建商品楼,信任度高,能更容易取得消费者的青睐。”
“你说把这个项目先放在化县做,还是先放在新江做呢?”
“你是为前几天发过来的那个研究报告烦恼?”
“我考虑的问题是不是有很多的欠缺?”
“我要去实地考察过才能回答。怎么啦?你对自己好像信心不足?”
“现在华钢发展得怎么样?”
“比较顺利。比我刚接手的时候反对的意见少了很多。”
“你掌握着财政大权,现在又掌握着决策权,你才是真正的总裁。”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一听好消息,钟喜正了正身子。
“不锈钢试验成功。专利证书已发下来,样品拿去给厂家检验,很满意。签了合同,正准备生产。”
“需求量是多少?”
“10万吨。”
“控制好质量,顾客满意,才算成功。”
“我带你去看看样品吧。”
“好。”
钟喜启动引擎,向转炉开去。唐玉华见钟喜的心情好转,还是小心翼翼的问。
“你的手机能开机吗?”
“正在开车。”
“我帮你开。”
见唐玉华那充满关切的眼神,把手机从裤袋里拿出来,递给唐玉华。开机后不到两分钟,手机就响了,显示的是张宏伟的名字。
谁的?”
“张宏伟。把车停下吧,先接电话,他们会着急的。”
钟喜把车停在一边,按了接听键。
“喂,春生呀。”
“嗯。”
“你搞什么鬼?一声不响地就关机半天。你现在在哪里?”
张宏伟很生气地说。
“在华钢。”
“你不是说带我和春花一起去销售钢材吗?怎么一个人就去了?”
“我是来华钢看看。”
“去华钢看看也不带上我们。是去看唐总吧?”
钟喜不想解释太多,只好敷衍地说:
“是。”
“去看唐总,你也先说一声嘛,弄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
“过两天我回去接你们。”
“你打个电话给你妈,他们急坏了。”
“好。那我先挂电话了。”
见钟喜挂了电话,唐玉华轻松地说。
“是吧?一个人出走就弄坏了章程,扰乱了次序。还说是钟喜的转世!做事也不想想后果。不过,也是情有可谅的,张春生才19岁,正处于青春叛逆期。青春期的孩子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动不动就上吊自杀的,你不会也是在演绎青春期的故事吧?”
“你就别在嘲笑我了,我正处于成长中的烦恼。”
“是张春生成长中青春期的烦恼呢?还是张春生与钟喜思想的碰撞、交融中带来的困扰?”
“两者兼有。”
“真是恭喜贺喜你呀!”
“怎么就恭喜贺喜我?”
钟喜以为唐玉华是在幸灾乐祸。
“你忘了那句‘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又不适合我,我只不过是想做一个商人。”
“以前你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商人,现在你得改了,要定位为一个企业家,而且还是优秀的企业家,不然华钢成为不了百年企业。”
“别对我期望那么高,免得到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世界上有谁能像你那样拥有19岁的身体,40岁的沉稳,拥有40年的人生经验,现在又从头再来一遍。你今年19岁,华钢成立也19年,如果你活到100岁,华钢在你的手里就能够经营到一百年。别人几代人要完成的事,在你手里一个人就完成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重任?”
“你对我的期望值可真高!”
“不然,我怎么会嫁给钟喜呢?一个收废品的小伙子。”
钟喜笑笑。这时钟喜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张春花的。
“老哥,你没事吧?”
没有紧张、着急的语气,不用说也是张宏伟告诉了他们大致的情况。
“没事,这么大一个人,别人坑蒙拐骗也不会拐骗一个大男孩。”
“你去华钢也应该说一声,即使不说一声,你也不要关机呀!弄得全家人都为你担心死了。”
“告诉爸妈,我没事,过两天就回去。”
“你跟他们说吧,他们就在旁边。”
钟喜有点埋怨自己真不该这么任性,难道这都是张春生19岁的年轻身体惹的祸?
“春生啊,你是缺钱去找唐总吗?”
“不是的。妈”
“你读大学的钱,我们有!你不用担心!”
“读大学的钱,不用你操心!我有。”
“你怎么会有钱呢?是唐总给你的?”
“不是,张宏伟很清楚,你可以问他,要不等我回去,我解释给你听。”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天。最迟也后天。”
“哦,那我们等你回来。”
“好的,再见!妈妈。”
“开车小心点。”
“我会的。”
钟喜感觉张春生的妈妈有点像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张春生昏迷的三天三夜,她愁白了头,熬瘦了脸。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40岁的人了还玩离家出走!”
唐玉华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地数落到。钟喜重新启动引擎,向转炉1号驶去。
三座转炉,3号转炉2000立方,是最新最大的转炉,1号转炉最小,但也有1000立方。现在不锈钢试验成功,就用1号转炉来生产,因为毕竟不锈钢的订量还不多,订单多了,再转大转炉生产,或者另外再添一座转炉。
钟喜直接去到堆放成品的仓库,看到一堆银白色的钢板,明晃晃的反射在眼里,让人一阵眼花,所以得走到避光的地方去。
“质检局的来检测过了?”
“检测过了,有质保书。”
“通过ISO认证了吗?”
“正在递交申请书。”
“304L的订单怎样?”
“又增加了两家公司。”
“是哪两家?”
“广东海山的厨具有限公司,江西德州的日用品有限公司。”
“定量是多少?”
“他们都是三万吨。”
“有订量就好。”
“304L不锈钢的主要销售渠道是什么?”
“发动老客户,上门推销,论坛推广。”
唐玉华感觉自己在汇报工作。
“销售经理马小刚有什么变化?”
唐玉华明白钟喜说的是自从他离开以后。
“从财务报表来看,没发现问题。”
“我想见见他。”
“马上?”
“是。”
“打电话问问他在不在。”
“不用。来个明察暗访。”
“姜还是老的辣。你不是张春生。”
钟喜听到唐玉华这么说,感觉自信又回来了。
驱车去到销售部,看见马小刚正在打电话。马小刚看见唐玉华一行走进来,竖起一只食指,表示等一会儿。因为装的是隔音玻璃,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过了两分钟,马小刚连忙打开门走出来。
“哎呀,唐总,也不先打个电话过来。”
“先打电话过来,你想准备什么呢?”
唐玉华半开玩笑地说。
“没准备什么,只是有个心理准备。”
“小刚,你做销售经理已经有10年了,经验应该很丰富。我只想问问你,现在销售304L有什么心得体会?”
钟喜不拐弯抹角地问。
“唐总!他是——”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唐玉华故意卖了个关子。
“马小刚,1976年3月3日出生于新江新乡马坳村,1997年8月进华钢厂跑销售,2001年4月任销售部经理;妻子马小兰,1978年6月3日生于新江新乡马坡村,与马坳村一河之隔。2003年6月6日,任华钢人事部经理;两人共有一子,叫马钢,是华钢总裁钟喜起的名字;钟喜是马小刚和马小兰的婚姻介绍人,也是他们的证婚人。没错吧?马小刚。”
马小刚被惊得一楞一楞的。
“唐总——”
马小刚想向唐玉华救场。
“难道你还听不出他是谁?”
唐小刚其实心里也明白,对他夫妻俩了解得这么深,这么清楚,也只有钟喜夫妇俩。可他感觉到纳闷的是,钟喜去世已经差不多一年了,眼前这个小伙子,顶多也是20岁,说话的声音却如此像钟喜总裁。即使投胎也不会投得这么快吧?曾经偶尔听同事说过,有一个很像钟喜的小伙子曾来过华钢。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吧?但形象反差的也太大了吧!那么高瘦,跳华尔兹还差不多。
“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叫‘不会是真的吧’?”
钟喜反问道。
“你的月薪工资是6000,每月的奖金不低于一万,比当地的厅级干部还高。”
钟喜这么说其实就是等于反问马小刚,你还不明白?
“钟喜总裁?真的是您?”
“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钟喜觉得在华钢不含糊,原本就是他的地盘,他说了算,他打算再回来,所以对他的员工也不想含糊,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好迎接未来的他。
马小刚抬头,望着唐玉华,希望能得到唐玉华的默认,见唐总只是在笑。透过这一笑,马小刚大胆地认为,已经得到了唐总的默认。不然唐总他们也不会带着这位年轻小伙子来到他这个销售总经理的面前,对他说出的一番话,也没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