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新叹》一只安然然

15、龙阳篇（6）

　　是夜，龙阳挎剑而来，却远远便见如姬眼前的宫婢守在殿外，心里顿时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走近殿门，那宫婢见了他，带了几分嘲弄的勾了勾唇角：“夫人正在陪王上呢，龙阳君此刻入内，恐怕不太好吧！”
　　龙阳并不搭理，推了门便走了进去。隔了脉脉珠帘，却几乎立时看见了帐中春光。
　　“王上！”是如姬的声音，幽幽从齿缝间婉转而出。那样激荡的暧昧音调，教空荡荡的殿里莫名灼热起来。
　　这香艳的场景，生生将他的心无声撕裂。
　　“王上！龙阳有事与王上商谈，斗胆请王上出帘相见！”他的声音僵硬而干冷，平时的醇厚温润荡然无存。
　　“没见寡人正在忙吗？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回吧，今夜寡人不想见你！”魏王的声音远远从帘后传来，夹杂着如姬得意的轻笑。
　　龙阳皱起眉：“王上说过龙阳想见您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
　　“龙阳君听不懂王上的话吗？王上今夜有如姬相陪便够了……”
　　“你闭嘴！”他平日难得一见的怒意燃烧起来，声音里充斥着不耐和淡淡的倔强：“我要王上告诉我，就算是要我走，也轮不到你来赶我。”
　　“龙阳！”魏王终于在帘后坐起了身子，淡淡叹了口气：“你退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又被如姬不满的缠住。
　　帘外的龙阳觉得腹中翻搅不止，几欲作呕。
　　“当初，你从信陵君府将我接进宫时，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见你与别的人做这种龌龊事的是吗？”他冲出大殿，飞奔着逃离。却趔趄的摔倒在花园的凉亭旁，眼前仿佛还有他与魏王举杯同饮时的情形。可是下一瞬，方才在殿内听到的一切声响仿佛万箭齐发般向他心头射来。
　　他想起那一夜，魏王温柔的大手，也曾那样无限爱怜的抚过他周身每一寸肌肤，而此刻，他却用那双手，将另一个女人推上欢愉的云端。
　　他想走，他想离开这肮脏而又充斥阴谋权势的地方，从今后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只是，为何，为何要在这样的时候，让他发现他居然不知不觉的爱上了这个男人？他不是一直抗拒着，退缩着吗？为何此刻，因着他的背叛，他竟心如刀割？
　　龙阳忽然捂住耳朵，低下了头，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
　　那暴烈而压抑的笑声，穿过薄薄纸窗，落进魏王的耳中。
　　“王上！”如姬的长发，藤蔓般缠了他一身，妖艳红唇裹着蜜一样的光泽。
　　他一把将她推开，眼中的愤怒和隐忍，在暗夜中，燃成一团火。

　　9.相守

　　次日清晨，魏王脸色苍白坐在龙椅上，双眸空茫的望向虚空的某一点。他听说龙阳昨夜出宫之后便不知所踪了，他不确定，依龙阳的性子，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此离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样煞费苦心的将计就计，让如姬顺利偷走虎符，又是为了什么？
　　唇角有苦不堪言的笑意泛上来，他起身缓缓向殿外走去，经过昨夜的事，天下人都会笑话他吧？他原来只是无能，如今怕是要多一条怯懦软弱，昏庸无义的罪名吧！
　　慌乱的脚步声以熟悉的节奏向他奔来，迎着清晨的日光，魏王眯起眼，却见那提剑的如花男子，背着光冲向自己，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重重撞进了自己怀里。
　　“他们说如姬昨夜盗走了你的虎符，信陵君已经带着兵符去了邺城。昨晚，昨晚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龙眼疑惑的望着魏王，昨夜的哀伤都被压在眉下，琥珀色的透明眼眸时眸里写满了期待。
　　魏王轻轻拂下他头上的晨露：“跑这么快干什么？看你，像个孩子似的……”
　　龙阳忍不住捉住他抚在自己发间的手：“王上！”
　　“昨晚你跑出去以后，寡人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寡人怕会伤到你，怕你会就此离开我，还好，你没有！”他拥实了龙阳温暖的身体：“你告诉寡人如姬和信陵君准备窃符时，寡人的确想过交给虎符，只是寡人没办法原谅他们的背叛。没想到晚上如姬便主动来找我，我想起她说过的那些伤害你的话，便下了决心。既然我的弟弟和女人都要背叛我，那么这世上，我唯一该珍惜的人便只有你了。我决定将计就计，让她将虎符偷走，信陵君从此必将无颜再回魏国，届时，你一定会取代他，让魏国子民看到你真正的能力……”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天下人会如何看你？你可能一辈子都要背负这样的骂名……”他双唇颤抖，内心的感动和疚意，排山倒海般翻涌起来。
　　“有什么关系？反正除了你，世人从来没有认同过我这个皇帝！”魏王蛮不在乎的笑了起来：“可是，你不一样！我不要你一辈子都生活在以色事人的阴影下，寡人要魏国子民知道，寡人喜爱你，绝不是因为你的倾世容颜。寡人要所有人知道你的才能和忠诚，你是寡人的左膀右臂……”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气坏了，我差点就想离开这里了。要不是听说虎符被盗，继尔联想到昨夜的事可能是你有意为之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就此离开的……”
　　“看来寡人还是赌赢了嘛！”魏王哈哈一笑：“你看，龙阳，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还是在乎寡人的！昨夜，你不会那么难过的。”
　　龙阳君摇着头，双眼朦胧着就泛起了泪水：“值得吗？就只为了我……”
　　“我认为值得的，便是值得！”魏王紧紧握住他颤抖的手，仿佛用尽一生气力：“我早说过，有了你之后，我便知道，我想要的只有你！龙阳，人这一生之中，不是谁都能那么幸运，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可我，唯一想要的只有你的心。为了得到它，天下于我如浮云，更何况区区骂名？反正我魏王此生本就是抹可有可无的尘埃……”
　　“不是的，不是的！”龙阳摇头，终于泪如雨下：“从今起，魏国虽无信陵君，龙阳必将与王上一起，为魏国子民撑出一方乐土！”
　　魏王闻言，终于笑如春风。
　　此刻，尘世静好，天地广袤，只有他们安静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