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颗奶糖》酣春

7、07

　　周五下午放学。
　　黎画按手机里的消息找到奶茶店。
　　“接你这单生意，还要我躲着人见面，你还挺能耐的。”她皮笑肉不笑地看桌子对面的男生。
　　“抱歉。”梁铄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解释：“您……太出名了……我怕……”
　　“行了。”黎画抬手叫停，按这人的结巴程度大约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黎画面前的柠檬红茶喝了小半，透明杯底的方形冰块化成圆弧，表面的水珠子迫不及待的摔进檀木桌上的一滩水渍中。
　　清瘦的男生汇报着近期和暗恋对象的来往，说起邱韵，称得上白净的脸泛着柔光，可镜片后的眼眸看黎画时总带着怯，双手放在桌下纠缠，沉默时紧抿着嘴。
　　“邱韵性格独立，和谁都带三分距离，现在我们只用了大半个月就能和她亲近，已经很好了，不要太着急。”黎画一手慵懒地撑住半张脸，漫不经心地搅拌面前的柠檬红茶。
　　梁铄拘谨地点点头，“好……”
　　黎画眼皮掀了掀，目光扫视梁铄身上穿的皱巴巴修身衬衫，“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吧？！邱韵那样的舞蹈生，气质好眼光高还自我精致，你这衬衫还不舍得扔？”
　　“啊……我……”梁铄咽了咽口水。
　　临近傍晚的街道行人渐少，少女的侧脸显露不耐烦映在身旁的落地窗上。
　　“欸！陈裕！宋煜崎！你们快看！”倪健涛站在玻璃窗前，左手朝附近的同学摆动，弧度颇大。
　　陈裕朝他走近，“你干什么呢？”
　　倪健涛手指了指对面的落地窗，“看那是谁！”
　　远处的宋煜崎闻声走近，只见两人脑袋挤在书店四方玻璃窗前。
　　“这不是咱们旭高女神吗？！平时在学校都不一定能见着，竟然在这儿见着了。”陈裕说。
　　正打算转身走回书架的宋煜崎脚步顿了顿。
　　玻璃窗正对面的饮料店，一对男女隔着白色圆桌，少女浓睫低垂，将兜里的烟盒拆开轻捏一支白色烟蒂，方方咬进嘴里，对面的男生乖顺的拿起桌上的打火机，身子弯着稍跨圆桌帮她点烟，少女似乎对他的动作略显诧异，晶亮的杏眸直勾勾瞧他。
　　男生坐下后满脸通红，扶正镜片的动作都是颤的。
　　仅仅是在校的第一周，黎画——旭高女神他没少听。
　　“果然跟传言的一样，表面高冷的女神私底下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浪荡。”倪健涛盯着对面满脸不解，蹙眉摸着下巴‘嘶’了一声，“不过这男的长得还不如我呢，女神最近是不是太饥不择食了？！”
　　话音刚落，倪健涛便觉着身边嗖嗖冷气，让他的身子不禁抖了抖，回头一看，宋煜崎欣长的身子笼罩在自己身后，正目光凉凉地睨着自己。
　　陈裕也觉气氛不对，拍了拍倪健涛的肩膀，解围道：“这女神平时和许鸣轩走得很近，就算不在学校也还是不要随便议论她的好，免得给别人听了去，在许鸣轩面前随意编排你几句，你在旭高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倪健涛尴尬地挠挠头。
　　“宋煜崎，你的辅导书选好了吗？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陈裕将原先看好的英语套卷拿下来朝结账区走。
　　“你就一直结巴着说话？”黎画眉梢不耐的微蹙。
　　梁铄张了张嘴又闭上，快速的摇摇头，“我……说慢些……就不会结巴。”
　　黎画倚在沙发上，杏眸半眯着吸了一口指尖的烟蒂，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弥漫，缕缕烟丝在唇齿间升入半空，糊了她半张瓜子脸。
　　“见她的时候……我都会穿……你搭配好的……那两套。可是……不够穿了。”梁铄一脸难堪。
　　宋煜崎三人结账后，推门而出，对面的饮料店也恰好打开。
　　不禁目光注视，见少女朝门外走了两步，着一身显眼的橙黄套装，性感的锁骨在V字海军式领口若隐若现，包臀的短裙露出修长笔直的腿，白色中筒袜裹住纤细的脚踝。她仰着下巴猛吸最后一口烟蒂，将香烟碾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盘上，粉唇轻启，白雾萦绕，身上慵懒厌世的劲儿淋漓尽致。
　　她轻掀眼皮，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们身上。
　　方才还说她浪荡的倪健涛咽了咽口水，早已目不转睛。
　　“买完单了。”梁烁从店门口出来，在她身后低声说。
　　闻言，黎画抬脚就走。
　　倪健涛低声呓语，“她浪好像不是没有理由的。”
　　黎画生得清纯，可偏偏性子冷傲，内外的相差颇大，性感又清纯，程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只要她稍稍做点若即若离的小动作，男人就欲罢不能。
　　黎画两人走进商场的服装店，看似随意地挑出几件，头也不抬，只有手往后伸，说着：“去试试。”
　　手举了半天都没人接，她回头看身后拘束的梁铄，正对店里左顾右盼。
　　直到梁铄余光发觉一道如利剑般尖锐的视线才回神，匆匆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往试衣间走去，门才方掩上未来得及上锁，就传来愤怒声调，“你再给我心不在焉一次试试！”
　　吓得梁铄赶紧锁上门，还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旭高女神对谁的耐心都是负数啊。
　　“日系的风格挺适合你的。还有学校的西装制服，比那套运动服更合适你，下次添置新衣服可以往这种风格靠。”
　　“好。”衣服宽松穿着也舒服，梁烁倒是不反感。
　　两人走出商场时，梁烁手里有了不少的收获。
　　不知想起什么，黎画停步回头看亦步亦趋的人。
　　梁铄抬头回望她，见她一脸认真地开口：“提醒你，教你撩妹技巧不是为了让你把妹玩得团团转的，而是让你学会怎么只臣服于她，追不追得到另说，别以后拿我教的去当海王。可能你不信，但我不得不说，风水轮流转，哪天报应就得找上门。”
　　“那你还……”梁烁低语喃喃，眼神捕捉到黎画尖锐的目光后变得躲闪。
　　只见她转身，用后背对着自己，似是轻轻叹气后道：“我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你爱信不信……”
　　“今天就这样吧，别的事再等我通知。”黎画走得很快，压根不想等后边拖拖拉拉的梁烁。
　　梁烁不知何时消失的。她拐弯走到家路口，仰头看，天边的墨蓝色愈发浓重，不远处高挂橙黄的街灯。
　　宋煜崎在转学考试里考了七百分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别说传闻的学霸眉清目秀，很快成了重点班的人物。
　　不少女生蠢蠢欲动，轮番找各种理由想接近他，单是她耳闻的就有五六个，想拿着她的撩仔技巧去攻略他，简直恨得她牙痒痒。
　　才转身进楼下的大铁门，她停了脚。
　　平日里叔叔伯伯们坐着下棋的长木椅上，少年的手机屏幕映得他脸色苍白，他闻声抬头。
　　见人是她，眉眼温润，道：“家钥匙忘在宿舍了，家里也没人。”
　　她记得下课前黎岳明给她发过微信说他二人带黄伊凝回姨妈家吃饭了。沿着他的梨涡对上他的目光之后不落痕迹地错开眼，不回应，径直往楼道里走，他站起来跟在身后。
　　家住三楼，很巧的底下两层楼梯的灯都坏了，黑漆一片。
　　她凭着记忆摸索着往上，衬得错了一个阶梯的宋煜崎是那般的小心翼翼，敏感的神经使她连忙伸手将身子歪了歪的人拉住，手里的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她在黑暗中看了眼他， “把你手机的手电筒打开。”
　　温热的温度在手心传递，少年听她的提醒似是恍然大悟的轻轻‘啊’了一声，手里的手电筒模式也打开了。
　　像小扇子般长睫扑闪扑闪，少年讪讪道谢，她才收回搀住他臂弯的手，白衬衫的触感仍留指尖，她低垂的杏眼眸色不明，顺着他手中的光线一路往上。
　　楼梯很短，一眨眼已经到了家。
　　她正打算钻进房间，身后的少年连忙开口问：“今晚吃点什么？阿姨说在冰箱里留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打开房门的手僵硬，她在把自己关进去之前，留下一句：“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她很清楚，依照宋玲妮的性子，绝说不出这样的话，她甚至怀疑，宋玲妮知不知道她爱吃糖醋排骨这件事。
　　高二的体育课，老师对其大都是放养模式，装模作样的做完伸展运动后学生自由活动。
　　一群好动的男生第一时间往体育室奔，拿起篮球就往外球场冲。凡有许鸣轩在，女生都会各有分支的围观。
　　许鸣轩头戴耐克的发带，球服背心宽宽松松，里边竟一点打底都不穿，外露粗壮的手臂早已晒成小麦色。她们会为他每次帅气的进攻再投篮而喝彩，更会为他大幅度动作而隐约看到的性感腹肌而连连暗叫，但黎画不感兴趣。
　　体育老师刚说解散那会儿，她就决然转身往教学楼走，同是体育课的还有高一二班的学生，很闹挺。
　　三楼楼梯间，她对上一双鲜少见到的清明鹿眼，那人站在转角的窗户前，穿过树荫的一束阳光将他瘦弱的身影打在瓷砖上。
　　约是一米七五的个子，额前的碎发被精心修剪，露出两道浓眉，显得稚气未脱。
　　打量不过三秒，她顺着扶手继续往上，听到楼上的交谈，她放慢了脚步。
　　“他真是我见过最娘们儿唧唧一男的，还跟班上那些女的讨论口红牌子，真他妈恶心。”
　　“他长得就挺像娘们儿的。”
　　“老班还让我们多学学他，怎么？学他织花篮还是学他跳皮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
　　“嗤，老师还都把他当个宝了！他下边的小弟还不知道多他妈的见不得人！”
　　几个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的高一男生。
　　她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再次转身时，那双水漉漉的圆眼猝不及防的躲闪，长睫扑闪，紧抿着唇低垂脑袋，刹那一现的委屈和不甘，仍是被敏感的她捕捉到。
　　四五个男生说话中气十足，遍遍回音清晰的在楼道回荡，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瞬时没了声响。
　　里边刚进学校就变着法和许鸣轩套近乎的男生，见她便喊：“画爷。”
　　闻言，男生们睁大了眼不禁上下将她打量，进旭高时听人说得多，旭高有闻风丧胆的许鸣轩，还有人皆倾慕的清冷女神黎画。
　　面前的女生面容白皙清纯，长卷发被扎成高马尾，鬓角耷拉两小束的撒娇毛，宽松的男款白衬衫遮挡了性感的曲线，深蓝色制服裤被随意挽了两下，露出纤细的脚脖子。
　　她两手环抱胸前，高傲的扬起下巴，缓慢走进四楼走廊，粉红的唇一开一合，“我还以为是哪些个嘴碎的娘们儿在这儿说人闲话呢，原来是一群男人老狗。”
　　“你……”一高壮的“黑巧克力”愤怒的往前虚迈了半步，正想说什么就被有眼力见儿的拉住了。
　　黎画目光冷戾，盯住“黑巧克力”挑衅般挑眉，“有空就多读书，别没事就只会讨论别人小弟的尺寸。旭高今年收的都是些什么粗俗的学生？！”
　　而后又满脸嫌弃上下打量“黑巧克力”，轻啧了声朝他们摆手，“散吧。”
　　“诶，好嘞！”
　　不识脸色的“黑巧克力”还没来得及有反驳之词，就被几个男生推着离开。
　　黎画身后黑影闪过，抬眸已是那人的背影，穿的一身黑白运动校服，走路时里边空荡荡的。
　　耳畔是他那句轻飘飘的低语，“谢谢你。”
　　听声音，是个温柔的男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