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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桌上分了两小份蛋糕。
      夜幕中,圆月高挂,丝丝凉风漫入阳台前的落地窗,挑逗窗帘边角,起伏不定。客厅灯光暖黄,两人静坐半晌,没有言语却不显尴尬。许鸣轩打开投影仪,手机里翻找挑选一集搞笑的综艺节目。
      “你这人挑食得很啊。”许鸣轩瞟了一眼被黎画放下的蛋糕,只吃掉了外层的奶油。
      她兴致不高,樱桃红唇连张开都懒,只闷声喝酒。
      许鸣轩见她面朝投影,眸里却没有焦点,无声叹了口气,站起来当起气氛组,招呼她玩Switch。
      黎画身子软绵,拖拖拉拉的被扯起来比赛,输了喊对方爸爸。
      几轮下来两人已经精疲力竭,俩脑袋错对着仰躺在地毯上,大气猛喘。
      黎画吸入空调房的凉气,脸颊红红,额上一层薄汗,几罐入肚就脑袋昏昏,委屈瞬间席卷而来,杏眸水气氤氲,泪珠滚烫,从泛红的眼角滑落。
      耳畔传来女孩低声抽噎,惊了睡意朦胧的许鸣轩,他抬头看去,宽松的领口香肩半露,她抠刮着肩上的皮肤,细声嘟囔:“我讨厌……”
      他敛眸沉默,瞬间明白她的异常。他记得她的右肩上,从前到后三颗黑痣连排。
      因为这三颗黑痣,黎母从小就对她说:“你得好好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嫁个好老公。以后我们一家人就指望你了,这黑痣就说明你要担起一家子的重担,你可别辜负爸妈的期望。”
      黎母的期望每日剧增,变着法儿的给她洗脑,压得她喘不上气。小时候,黎画最害怕她说:“你这么厉害,以后别再叫我妈!”随后就是一整天或是随她意愿决定时间长短的冷暴力。
      她恐惧黎母露出半丝失望嫌弃的神情,所有的细节都能令她辗转反侧。
      细嫩的皮肤被抠得通红,带着血痕。许鸣轩起身扒开她的手,坐在一侧静听她喘不来气的抽噎,她的手肘在眼睛上轻压,只能看见酒后泛红晕的脸颊上的晶莹泪痕。
      他清楚,黎画自尊心强,性子倔。她和自己最相同的就是亲情缘淡薄。可又不同,她还是在意,对奶奶的重男轻女耿耿于怀,对小叔一家的势利眼厌恶反感,对姑妈花钱帮父亲买养老金,还偶尔对自己嘘寒问暖,可姑丈连她妈的脸都记不清而分外别扭,尽管姨妈家对她很疼爱,她仍旧如履薄冰,裹着疏离冷清的外表,生怕说错一句。
      许鸣轩叹气,轻拍她柔顺的发。
      良久,身旁的声音渐弱,她哭累了,混着沉重的鼻息睡意侵袭,委屈消失在空白的脑子中,发泄一通似是放下了什么,还轮不到她抓住,就睡着了。
      他将她放进房间,收拾客厅里的杂乱。关灯躺在沙发,弯曲着手肘压在脑后,他时而也羡慕黎画,能痛哭一场,随后又是全新的铜墙铁壁,可他只能麻木的生活,连触发泪腺的机关都没有。
      翌日。
      “伊凝?”宋煜崎垂眸歪头看身旁,面对动画片还愁眉苦脸的小孩。
      黄伊凝仰头瘪嘴,嘟嘟囔囔:“黎黎表姨去哪儿了?”
      “我也不清楚。”宋煜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因为没看到她所以不开心吗?”
      小孩摇头,似是想到什么,愤愤不平,抱着双臂重重地哼了声,“姨公坏坏!昨天是黎黎表姨的生日,他还这么凶的对黎黎表姨,我不喜欢姨公了!”
      宋煜崎的手顿住,“昨天是黎画生日?”
      “对啊,我还是第一个跟黎黎表姨说生日快乐的呢!”小孩说起这个满脸的得意。
      耳旁是黄伊凝娇嫩的声音在喋喋不休,说除了她,家里竟然没人记住表姨的生日!说表姨一定很伤心,不然也不会一晚上都没回来,说以后再也不和姨公玩游戏了。
      他走了神,声音随着深思变得模糊不清。
      昨晚少女回眸看他时的浑身绷紧,握紧拳头,咬着牙不让情绪泄露,可那双蒙上水雾的杏眸里,受伤与不甘早已止不住的往外淌。
      二半夜,少女终于打开了一直紧闭的房门。尽管她单薄的身子隐在暗处,仍能感觉到她的清冷疏离。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对动画片的卡通人物着了迷,嘻嘻哈哈的笑个没完。只剩他一人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窗外亮光刺眼,梦中执拗地放映着少年逆光站立,眸里全是她,俊俏的脸对她展开笑容,露出她为此沉沦的甜甜梨涡。
      长睫微颤,睁眼只有灰蓝色的天花板。
      才想起这不是自己家,这里也没有那个俊逸的少年。
      “醒了?”许鸣轩听闻动静,手里捧着昨晚的蛋糕,侧眸看向推门而出的黎画。
      她轻飘飘地嗯了声。
      两人都默契的绝口不提凌晨的事。
      简单的洗漱后,大剌剌地半瘫在许鸣轩的沙发上。
      舒服软绵的触感,让她想起这大少爷买下二手房后,他认真挑选沙发的样子。
      那时她很不解,问他:“都逛好几家店了,你这是挑沙发还是挑老婆?“
      弯腰看材料的许鸣轩,闻言回头,一脸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
      黎画:“???”
      后来,见身边没了旁人,他才悄咪咪地解释:“除了床,重视和对象在家里每个角落都留下舒服体验也很重要。“
      平日里就没少在许鸣轩嘴里听荤段子。
      黎画:“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记忆的小片段让她不自觉的发笑。
      明媚的阳光透入,眼前蓦地闪过梦中的少年,若是与他在每个角落都留下痕迹,会不会也与如今清晨暖阳般的温柔。
      可转而想到昨晚的事,这样的兴致消散不少。
      后来的周末,家里都出奇安静,没有人再提起那天下午的责备,张玲妮在周日帮忙照看小孩,让黎画有时间把回学校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想清楚别有什么忘了的。”张玲妮倚在房门边,环抱着手。
      黎画收拾东西没抬眼,只低声嗯的回应。她提出住宿时的那顿饭,黎岳明眼皮都不抬的答应了,似恨不得赶紧让她消失在眼前。
      明天周一正式开学,住宿生提前回校收拾宿舍,张玲妮说什么都要她带上宋煜崎一同去。
      自从那晚的事后,黎画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正眼不瞧他。
      下午,阴晴不定的天刮起了风,细雨绵绵。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几米,她不开口,他也没有打破尴尬的意思。
      公车上逐渐拥挤,基本都是学生。
      大妈上车骂骂咧咧,“怎么回事儿?这车后头有空位,怎么不往后站?挤在前头,人上都上不来!”
      车里没人接茬,有些认怂的学生听话的往后挪,但前头还是挤得没法上人,大妈急了,“你们不动我动!让一下,我走后边儿去!”
      车厢中间前胸贴后背,一只脚都塞不进,谁都动不了。
      大妈哪儿管这些,眼瞧着车厢后头的空位,肥润的手掌伸进人堆的微小缝隙里,后背挺直,前胸的曲线凸显,靠着前凸后翘的身子死命挤出一条道儿。说是道儿,事实上是踩着学生旁的行李箱轮子和他们的鞋面过去的,面对蛮横的大妈,谁敢说什么?只能背对着翻白眼或是低声啧一声,隐晦表达不满。
      黎画戴着耳机,耳畔环绕音效压根没察觉正在被经历什么。她站在车厢中间,一手控制行李箱,一手握住椅背,盯着窗外发愣。后背一股力量凶狠,恨不得让她越过底下坐着的乘客,脸摔在车窗上。
      手肘忽而温热,失去的平衡被拯救。黎画垂眸瞟了眼那只温润的大手,见她找回平衡,骨节分明的手识趣地收了回去。
      “那边就是男生宿舍。”两人进了校门后,黎画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灰色水泥外表的楼。
      “好。”宋煜崎不明意味的看她一眼,随后只能沿着一路延伸的斜坡望她单薄的背影。
      开学的第一天,全校学生操场集合开早会。
      “诶?八班转了新学生?”黎画身旁路过的女生扒拉着好友,话声激动。
      闻言她身形顿了顿,身旁的许鸣轩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高二分班后,□□班从重点班成了理科重点,操场集合按班级从小到大排列,八班在倒数第二。
      她抬眼,抿紧唇线,顺着女生脸上痴迷的方向,看到的确是宋煜崎。
      他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右胸前是针线缝制的旭高标志,长袖被折叠挽起,墨蓝色的制服裤衬得他一双腿又长又直。高瘦的身高被安排在班级后排,这时正礼貌回应着跟前的男同学,交谈时嘴角的梨涡显而易见,甜得让人心颤。
      身边的女生越发躁动,许鸣轩一身运动装校服,丹凤眼锋利,在她身边暗骂:“妈的,哪个家伙一开学就抢了老子的风头?”
      她收回目光,轻飘飘地瞥他一眼,没搭话。
      这人没什么自知之明……
      “轩哥,听说他是从北城转来的,转学考试的成绩比我们年纪第一还高了一百来分呢!”
      方才往操场走,路过学校公示栏,她瞟了一眼,高二理科年级第一勉勉强强考了个六百一十分。
      旭城地方小,旭高是拥有百年历史的最重点高中,可普遍学生分科后成绩也就最高六百来分,鲜少状元能达七百分的,那都是祖坟开过光了。
      “画爷,这不就是你的口味吗?”许鸣轩定睛看了会儿,朝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调侃道。
      身边围着的男生闻声看向她,她完全忽视,揣兜慢悠悠地走进班级队伍,眼皮都不抬,一言不发,他们见怪不怪,黎画向来不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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