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颗奶糖》酣春

4、04

　　晚上七点，黎画将碗筷都摆放整齐，四人上桌等黎岳明将微波炉的最后一道菜捧过来。
　　黄伊凝一个人坐在C位，高椅上的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晃悠悠。
　　黎画背对的大厅荧屏，是俩中年人追的偶像连续剧。
　　“小崎，在家里住的还习惯吗？”张玲妮见少年安静得快没了存在感，随口问道。
　　宋煜崎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挺好的。”
　　“黎画，旭高就快开学了吧？”黎岳明说。
　　她点头也不抬眼，嚼着饭菜的嘴一点儿都不停。
　　“回学校那天你记得带小崎一起去，顺便陪他转转学校，熟悉一下。”
　　她抬眼瞥了眼只会动嘴的懒人——黎岳明，“旭高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完，有什么好转的。”
　　气氛一瞬降了几度，饭桌上安静了会儿。
　　“你看这，一眨眼小崎都这么大了，我记得当时，带黎画去见林璇的时候也才四五岁，。”张玲妮转头对身边的黎岳明感叹。
　　黎岳明呵呵笑了两声，“当时小崎也是这样，安静又斯文。”
　　那时宋煜崎的父亲生意刚刚起步，起先是货运轮船的生意，空闲下来林璇就给张玲妮打电话约着见见面，那时大家都还在旭城。
　　张玲妮问她，“黎画，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还和小崎一起玩过的。”
　　“记不清了，就记得宋叔叔那碗面条挺好吃的。”她低声说。
　　只听黎岳明解围：“她那时候年纪小，也才见过一面，哪儿记得啊！”
　　张玲妮抬眸轻轻瞪她一眼，“就知道吃。”
　　她不搭茬。
　　宋煜崎侧首看她撇嘴，轻笑，“我爸煮面条的功夫我也会些，你还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煮。”
　　“宋哥哥，伊凝也想吃~”一旁的小孩忍不住插嘴，圆眼闪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宋煜崎，一脸嘴馋样。
　　小孩娇嫩的声音听在几人耳里，只剩爽朗的笑声，“你这个小馋猫。”
　　晚饭后黎画窝在房间看悬疑小说，正到着墨最重的情节，小孩的声音穿透了房门喊她，这才蓦地想起小孩被安排的功课。
　　她放下手中的书，拖沓着凉拖走出房间时，小孩已经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茶几上是一张A4白纸，四周堆了一圈水彩笔。
　　“表姨，我们要怎么画呀？”
　　黎画的手在腿上点了几下，着手行动。
　　洗手间的门轻启，里边的人走进客厅，半蹲着问：“这是在做什么？”
　　清香萦绕鼻间，余光便能瞧见宋煜崎一脸的探究。
　　她抬手轻咳，“画个关于祖国主题的小海报，伊凝的作业。”
　　宋煜崎的目光流连在那张白纸上，他只识得上边的五星红旗，“你画的是什么？”
　　“我想画个军人在升国旗……”可她怎么画都不像个人。
　　“我试试。”他接过她手上的铅笔，低头轻描。
　　半盏茶的功夫，军人升旗的画面成型。
　　“哇，煜崎哥哥好厉害呀。”黄伊凝看见了希望，抓紧拍马屁。
　　他低垂着头被逗笑了。
　　黎画与他隔着茶几，原先还能考究他的画技，可后来实在没忍住。视线缓缓上移，瞧了半天他的模样。短发微湿，皮肤是她羡慕的细腻，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勾起的唇角和滚动的喉结性感勾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握铅笔，腕间的转动控制着笔画线条。
　　这霎那，她想他用酥麻低沉的嗓音紧贴耳畔，亲昵地喊她的名字；想他将带了薄茧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在锁骨上引诱般的画圈；想他那双无辜的眼眸混着水雾好不自控地埋在她颈间低喘。
　　她在宋煜崎抬眸前收回了视线，眸里的贪婪和垂涎都藏进深处。
　　“我来勾边。”在他画好把白纸抢过来，让小孩在旁边帮衬着把颜色涂好。
　　还顺带发挥小学时看过不少墙报的经验，勾勒了一个藤曼边框，剩下就是把在网上找到的小故事抄上去。
　　“你帮忙抄一下。”才发现他一声不吭的换了个位置，就坐在她边上。
　　莫名她想到四个字：狼入虎口。
　　没敢看他那张勾得她七荤八素的脸，把纸往他面前一推，“我把小孩抱进房间。”
　　小孩不知何时已经睡着，脑袋搁在宋玲妮的腿上，额上还冒着细汗。
　　听到他的回应后，她起身将小孩抱起来。小孩腾空后没了安全感，半眯着眼却没有焦点，或许是闻到她熟悉的味道，又闭眼睡了过去。
　　将小孩放在凉席上，她也没着急走，就侧身坐在床头，轻拍小孩的胸口，确认她没再醒过来后，才掩上房门。
　　“还差多少？”时间不早了，宋玲妮和黎岳明回了房间，客厅里原本吵闹的电视已经关上，四周的安静衬得她的声音也是柔的。
　　他长睫扑闪，粉红的唇比她的还精致，“好了。”
　　纸张不大，上边两三个卡通又配上了复杂的边框占了不少地儿，再把小故事的字写大一些，恰好填的满满当当。
　　“我替小孩谢谢你。” 少女勾唇看他。
　　他也笑了，“不客气。”
　　清晨，黎画伸手将床边的闹钟关上，拖沓了几分钟后认命般长叹一口气。
　　“伊凝，起床啦。”。
　　小孩倒是一喊就自觉地爬起来了。
　　她给小孩挑了一件绿色的背心裙，衬上白色的小凉鞋，清爽又俏皮。
　　待两人洗漱完，已经快八点。
　　“快快快，来不及了。”她收拾好小孩的书包，拉住小孩娇嫩的小手就往外跑。
　　幸好幼儿园管早午饭，不然她宝贝表侄女就得饿肚子了。
　　回笼觉越睡越困，黎画皱着脸摸索着床头振动的手机。
　　“花羽日料，给你半个小时。”这人半句废话都没有。
　　她蹙眉半眯眼看挂断电话的界面，是许鸣轩。
　　窝在凉席上半晌才缓过神来，她仰面躺着，想起今早送小孩上学时。
　　早上两人一路疾奔还是没逃过迟到的命运。
　　她牵着小孩站在幼儿园大门，中班只剩黄伊凝没到，班主任候在不远处。
　　中班的班主任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掺了白丝的黑发盘的一丝不苟，紧抿着嘴向她们走来，老远都能看到她那显眼的法令纹沟壑。
　　“怎么迟到了？”李老师离着两人几步远。
　　黎画扯着嘴角，“抱歉，起晚了。”
　　“下次注意点，家长不做好表率，小孩以后怎么学好？！”李老师眼里夹杂着不耐烦，眉间多了两条皱纹。
　　语落便招呼着黄伊凝进来。
　　黎画一言不发，看了眼地面尽量掩住自己翻的白眼。
　　“表姨。”黄伊凝的小手在空中晃了晃，示意她蹲下。
　　只见小孩搭在她肩上，在她左右脸颊上分别留下两个吧唧，笑嘻嘻地说：“你别生老师的气噢！还有，表姨生日快乐~”
　　没想到第一句祝福是黄伊凝给的。
　　盯着天花板的杏眸噙着笑意，想到这些，即使被吵醒，她还是心情大好。
　　手机播放着近日爱听的歌单，翻找衣柜。
　　房间的窗户敞着，烈阳当空，微风穿梭在树枝间挑动幽绿的叶子，沙沙作响。
　　黎画到达花羽日料店是四十分钟后。
　　她迟到是惯性，许鸣轩也习惯了。他半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从手机里抬眸，瞧见进门的女孩。
　　侧头与服务员低声说了两句看过来。女孩一身性感吊带短裙，细腰长腿，逆光站在店门口，身子四周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圈，店里的客人也目不转睛地瞧她，愣是怎么也挪不开眼。
　　“我这受宠若惊啊，旭高女神见我竟然特意打扮了一番。”许鸣轩早就放下了手机，吊儿郎当地倚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岔开放在桌子两旁。
　　近距离看黎画，才发现她化了平日少见的妆，艳丽且清冷，生人勿近的气势丝毫不再收敛。
　　“你画爷愿意！”黎画轻挑黛眉，看似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许鸣轩点头低笑，这旭城也就黎画敢在他面前这么狂。
　　前菜的空盘刚被拿下去，许鸣轩说：“我昨天把你的意思都说了的，可那群小子还是在KTV给你组了个生日局，等会儿过去坐坐。”
　　“KTV？”黎画盯着可口的主菜在厨师手中调整摆盘，“没点儿新意。”
　　“没辙。”许鸣轩无奈耸肩，咧嘴笑说：“旭城就这么屁点儿大，你又不去蹦迪，娱乐瞬间少了一半。”
　　深夜喧嚣的酒吧舞厅见不着黎画的身影，她从不去，那个时间点她一定是在家的。
　　一顿高级日料入肚，眨眼已经下午一点。许鸣轩带路，她是不太愿意去的，可许鸣轩嘴里絮叨说那都是小弟们掏钱为了孝敬她，别扫了大家的兴。
　　她抠了抠耳朵，不耐烦地咧嘴啧了声，许鸣轩才停嘴。
　　“黎画？”听筒里那道低沉沙哑的嗓音，措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耳蜗，酥麻了她半个身子。
　　“我晚点回家吃饭，要麻烦你去幼儿园接黄伊凝。”
　　中午她着急出门，以为许鸣轩也就请她吃顿日料就回去了。
　　许鸣轩听她一反常态的客套，瞬间竖起耳朵细听。
　　“好，是哪个幼儿园？”
　　“我等会儿给你发地址。”
　　宋煜崎嗯了声。
　　“对了，早上回来的时候给你配了把钥匙，就放在客厅的茶桌上。”黎画一脸嫌弃地推开许鸣轩那张大脸。
　　“我看见了，谢谢。”
　　才挂了电话，许鸣轩迫不及待地问：“这男的谁啊？”
　　“关你屁事儿。”她抬肘就把黏得没距离的许鸣轩怼开。
　　“不对劲啊你，你他妈竟然脸红了！？”许鸣轩弯腰与她平视。
　　她在微信上给宋煜崎发了幼儿园的地址，把手机揣进兜里，“你三八啊？！”
　　嘴里不服，但仍是心虚的到处乱瞟，快步与许鸣轩隔开了几步路的距离。
　　“画爷，难得见你脸红，让我再瞧瞧！”许鸣轩不怕死地追上去，话音刚落，就被黎画反脚就是一踹，往前扑楞了两下，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黎画！”许鸣轩恨得牙牙痒，追着她跑。
　　两人大热天的打闹一番，出了一身的汗，KTV里空调开得十足，冷热交替让皮肤忍不住冒起小疙瘩。
　　接过许鸣轩递在面前的纸巾，擦掉脖子上的汗珠。
　　“大佬，你终于来了！”坐在包间门旁沙发的刘强闻声探头看来人，见一身穿着清凉性感的黎画，眸里闪过霎那惊艳。
　　黎画闻声点头，眼皮掀了掀，贵气KTV中的豪华包房，没有许鸣轩手里那张VIP卡，怕是很难订到。
　　“轩哥。”许鸣轩刚踏进来，包间里的男生就纷纷喊道。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回应。
　　“画爷，生日快乐！”随后不知是谁低声数着三二一，就齐声大喊。
　　声音洪亮的男声中还夹杂着女声，反正是震耳欲聋。
　　黎画眉梢微挑，抬了抬手示意。
　　这搞得跟什么社团似的……
　　“画姐。”郑茜也在，见她进门就黏了上来。
　　她帮黎画倒了杯酒。
　　包间里也不少女生，个子娇小，浓妆艳抹，有窝在自家男朋友怀里，旁若无人地接吻，也有被带来的姐妹，眼睛不带眨地盯着许鸣轩，跃跃欲试，还有想趁机攀上黎画这层关系的。
　　可惜，黎画坐在中心位，左边郑茜，右边许鸣轩，谁都近不了身。
　　许鸣轩刚坐下就把兜里的烟和打火机都甩在琉璃桌上，半眯着眼点燃手中的香烟。
　　包间的烟雾氤氲又浓重的加上一笔，好不奢靡。
　　黎画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盒，郑茜举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打火机，殷勤的给她点烟。
　　豪华包间里因两人强大的气场而显得逼仄，你来我往地喝了两盅，气氛才又变得热络。
　　“安子你他妈唱的是个什么鬼？！难听死了！”
　　那个被称作安子的男生矮小，臃肿的身子晃晃荡荡，敞开了嗓子喊着《煎熬》的词，刺耳得让黎画揉了揉耳朵。
　　她微眯杏眸，慵懒地瘫在沙发上，纤细的手指夹着半截香烟，放在嘴边浅浅吸一口。
　　“画姐，怎么不见你带何络过来？”一旁的郑茜侧身问。
　　她黛眉微蹙，何络？
　　郑茜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知，“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暑假前没几天在一起的，这么快又分了？！
　　黎画高中一年没少换男朋友，每一个都长得不差。
　　“你猜？”指尖的香烟被弹掉烟灰，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分了就分了，下一个更乖。”许鸣轩接话。
　　他最清楚黎画对那些人压根没掺认真的心思。
　　“大佬，你是寿星公，来唱一首呗？”刘强站在点歌机前对着她的方向大喊。
　　她没拒绝，微信扫了扫屏幕的二维码进去点歌。
　　刘强擅作主张的把她点的歌移到了下一首，顺道切了歌，男生唱得正是尽兴，戛然停止的后果就是房间里只剩他在那儿旁若无人的嘶吼。
　　等他反应过来，房间除了沙发上的人手中的点点星火，其他都没了动静。
　　“诶？”孙廓拿着麦克风愣怔在原地，回头就是两位大佬冷淡的目光。
　　“孙子歇会儿，让我大佬唱。”刘强仗着和黎画关系最好，和谁都得占点便宜。
　　前奏响起。
　　“每个人都缺乏什么
　　我们才会瞬间就不快乐
　　单纯很难包袱很多
　　已经很勇敢还是难过“
　　是一首林宥嘉的《想自由》，黎画慵懒地交叠一双长腿，面无表情地唱着低沉深情的歌，沾染过香烟的嗓子略带沙哑，张弛有度。
　　房间的人都静默着听她的歌声，沉浸至此。极少能听到黎画唱歌，上一次还是在大半年前的学校歌唱比赛。
　　昏暗的包间头顶的几盏氛围灯招摇般掠过众人的脸庞，五彩的灯光不经意落下黎画那张精致妆容的小脸，杏眸里藏着仍谁都未察觉的低落。一曲终了，黎画轻呼一口浊气，手中的烟快烧到指尖，不慌不忙地撵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中。
　　许鸣轩鼓掌，众人回过神来，“画爷唱得真好。”
　　黎画一首歌就挑起了众男生的热烈反响，霸道地占据他们的目光，有她在的地方她总该是耀眼的。
　　筛子玩了几轮，几杯凉酒入肚，黎画小脸泛红，一路延伸至脖颈。
　　电话响过一轮，她没听见。郑茜提醒她：“画姐，好像是你电话响。”
　　包间的玻璃门掩上，吵闹的声音变小。
　　“黎画，几点了？还不快点回家？！”电话里是张玲妮的高分贝。
　　黎画低声嗯的回了一句。
　　“现在马上回来！”是黎岳明的声音，似乎带着火气。
　　她蹙了蹙眉，心底泛起几丝不安。
　　锁屏上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五点。
　　黎画：我先撤了。
　　许鸣轩见她出去没再回来，收到了她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