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颗奶糖》酣春

3、03

　　门外来了人，才敲了两下轻的，就没了耐心。
　　木门哐哐被锤了好几个来回，才被打开。
　　“黎画呢？她在家吧？”张婧贤眼睛都不抬的错开少年走进去，“我刚刚给她打电话没人接。”
　　宋煜崎回头看了一眼衣着前卫的张婧贤，沉默合上门。
　　“她应该还在睡。”
　　身后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张婧贤听着陌生，这才往他方向看，心道：黎画胆子见长啊，男人都往家里带。还别说，长得挺好！
　　“噢，我找她一下，不打扰吧？”张婧贤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他，越看越帅。
　　“打扰是不打扰。你可别再盯着人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黎画懒散地倚在墙边，双手盘着。
　　“长得帅嘛！”
　　这话直白，少年将头稍侧到了一边，耳垂染了红。
　　张婧贤将黎画往房里拽。
　　“哪儿来的小帅哥？绝了。”
　　尤其是那一副纯情模样！
　　黎画又瘫回床上，“我妈朋友的儿子，暂住。”
　　表姐张婧贤比黎画大了五岁，快赶上两个代沟了。可她性子吊儿郎当，比黎画都不靠谱，还保养得极佳，别人都看不出这年龄差。
　　黎画倒是挺佩服她的，自我又自由。
　　她高中时蹦迪喝酒玩疯了，直接辍学说不读就不读。当然，也是因为她把学费拿去玩乐，家里也没再能拿出积蓄供她读书。
　　玩了几年突然和一男的摆了喜酒生了娃，人尽皆知。
　　生了个女孩。
　　但没过半年，她跟突然觉悟似的，看明白那男的不拿家庭当回事儿，该玩还是玩儿，最后两人分了手，孩子归她，那男的每个月都会给她转一笔生活费。
　　如果问为什么是“分手”，这事儿更是不靠谱。
　　他俩压根没拿结证。
　　可黎画觉着，她对感情潇潇洒洒，也不因为生了孩子就绑架自己的人生，虽然女儿可能会缺了点儿父爱，可奈何她自在啊！赚了钱也没亏待过自己的女儿，也算是不错了。
　　“他哪儿的？”
　　“北城的。”声音懒洋洋的。
　　“怪不得。一看就不是我们这儿小城里养出来的，细皮嫩肉，一看就贵气得很。”张婧贤坐在书桌前，强迫症的帮她收拾桌上零散的东西。
　　见她不搭话，又说：“二世祖我见过不少，像他这么干净纯情的还第一次见。不过——看起来高攀不起啊。”
　　“那你还盯着别人看了五分钟？”
　　抠都抠不下来的那样，恨不得直接扑到他怀里。
　　“攀不得，还瞧不得吗？”张婧贤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这看起来，跟他门当户对又让人心服口服的女生挺难找吧。”
　　“这你也操心？”黎画心中又泛起熟悉的不悦，每个人反复提醒她，他如同天上星，像她们这样的人，摘不着，更想不得。
　　张婧贤在社会里打滚了几年，说至此忍不住叹气，“唉，最终爱情讲究的还是个门当户对，现实得很啊！”
　　黎画敛下眸子，盯着墨绿色床单，出奇地沉默。
　　“现在人都很现实，我们这种连小康家庭都挨不上的，更是要比别人现实。”张婧贤垂着眸，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情绪都低落几分。
　　“所以——你到底找我什么事？”黎画扯回了正题。
　　张婧贤起身，上衣只覆盖住胸部，露出性感蛮腰，“我过两天要跟梁祈去一趟他爸妈家，黄伊凝最近就托你和姨姨照顾了。”
　　“梁祈？”黎画托腮眯眼，试图从记忆里寻找一个模样与名字配对上。
　　“嗐，这不重要！”张婧贤见状，就知道她忘了自己在微信里给她发过梁祈的照片，是她近期的热恋对象。
　　“你只要记得等会把黄伊凝从幼儿园里接回来，周一至周五送她去上课就行。”
　　“行，只要不是借钱，什么都好说。“
　　张婧贤嗤笑，“你家还有闲钱借人？！“
　　黎画撇了撇嘴，不搭这茬，“为什么不把她放你妈家？”
　　毕竟是亲外婆，比她这个表姨靠谱多了。她真的不确定能不能爬起来送小孩去幼儿园。
　　“我妈家离幼儿园多远啊，放你家方便，黄伊凝还能多睡半小时。”
　　黎画随着她走出房间，闻言好笑。
　　“你还挺照顾你女儿的。”
　　张婧贤回头瞪她，“啧”了一声，“你说话就不能不这么刻薄？”
　　二人互相挤兑惯了，张婧贤懒得计较。
　　“行！”黎画将家门打开，“晚上五点半我就把我家宝贝表侄女接回家好好伺候！”
　　张婧贤一脚踏出房子，停下转身一脸嫌弃看她。
　　“不是五点半，是五点！。”
　　“还有，她爱粘你，你晚上熬夜别拉她一块儿。”生怕黎画照顾不好自己女儿，千叮咛万嘱咐的。
　　最后黎画黑着脸来一句：“要不你带她一块儿回梁祈家得了。”
　　这才让张婧贤歇住，没再墨迹她。
　　合上门转头看沙发上的少年，仿佛看到了第二个自己，瘫坐着，手里一瓣椪柑。
　　“一起吃点？”宋煜崎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半晌都没回神。
　　二人并排坐着。自己和少年的腿挨得极近，余光里看他，乖顺的低垂脑袋帮自己将椪柑的皮撕开，呈现一朵花似的形状，再递到自己手里。
　　IPAD里播放着她看不懂的篮球比赛，少年看得入迷。
　　“刚才那是我表姐，长得很好看吧？”黎画不知为什么会问，就像是在试探。
　　他眉间微皱，摸着额角尴尬地说：“我没看清。”
　　“她最近有事，所以让我带两天她女儿。”她放下椪柑皮，“等会儿我去接她放学。”
　　黎画忍不住把自己急促的性子放慢些，这样或许听起来温柔些。
　　“嗯，要我陪你去吗？”少年看向她问道。
　　黎画眨眼频率快了些，不再与他对视。
　　“不用了，我把钥匙放家里，等会儿给我开门就成。”
　　少年点头说好。
　　两人共用一把钥匙，张玲妮时而也会想起来，说一嘴要帮宋煜崎配钥匙，可这一转身就忘了。附近那家开锁老铺子搬了地儿，黎画在家宅惯了不知哪儿再有铺子，也就一直拖到现在。
　　老式住宅有些房屋都出租给了外地人，时间一久，街坊邻里也不爱来往了。
　　天气干燥得连一点微风都不知踪影，行人匆匆，恨不得下一秒就钻回自家的空调房里。
　　黎画到达童心幼儿园时，刚好是小孩放学的点，她站在家长堆旁的茉莉花树下。看不远处堆满笑脸的孩子们，一个揪着前一个的衣角，依老师安排听话地两两一排报数，叽叽喳喳的听得人脑壳疼。
　　黄伊凝小人儿精一眼就瞅见了门外的黎画，“黎黎表姨！”
　　她穿着淡黄色的小公主裙，咧嘴踮起脚朝黎画挥手。
　　刚放行，她便一股脑的往黎画怀里冲，“黎黎表姨，你怎么来了？”
　　她喜欢极了黎画，在门口那堆叔叔阿姨之中，白皙高挑的黎画太显眼了，黑白分明的杏眼含着笑意，小同学们都夸她有一个漂亮的仙女表姨，她超级嘚瑟，有一阵子恨不得每日都让黎画接送她，这样就会得到很多小同学羡慕的目光。
　　黄伊凝四岁仍是瘦瘦小小的，黎画低头看着她笑说：“你妈妈最近很忙，你估计得住表姨家一阵子了。”
　　小女孩抱着她的大腿，仰头。闻言，水灵的双眸发亮，兴奋得很：“好呀好呀！”。
　　黎画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小孩被张婧贤养得轻飘飘。
　　“黎黎表姨，我可以吃冰激凌吗？”她试探道。
　　黎画摸出衣兜里的纸巾，给小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以，不过我们得回家洗完澡之后才能吃，不然我们会感冒的。”
　　小孩使劲点点头，一副懂事的模样。
　　“对了，家里来了个和表姨差不多大的小哥哥，长得很好看，伊凝见了一定喜欢他。”黎画说着，蓦地想起少年嘴角深深的梨涡。
　　“小哥哥？”小孩圆眼晶晶亮。
　　黎画一路听小孩瞎扯幼儿园的趣闻，顺手拿出之前买好的棒棒糖哄着她，果然和她对张婧贤说的那话一般，伺候得跟祖宗似的。
　　“我们到家咯！”黎画放下小孩，下意识地揣兜找钥匙，轻握住兜里的纸巾才想起屋里的宋煜崎。
　　“伊凝快拍门喊哥哥帮我们开门。”
　　小孩声音宛若黄鹂，娇气又稚嫩，“宋煜崎哥哥！帮伊凝开开门~”
　　老住宅隔音不好，早在黎画说第一句话时，宋煜崎便听到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宋煜崎低眸瞧着门外的一大一小，手里开锁的动作不停。
　　小孩小手握住铁栅，闪着布灵布灵的眼睛盯着他，少女则一手勾着装了几盒冰激凌的透明塑料袋，一手握着手机，杏眼微微低垂注视小孩，泛着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宋煜崎退了两步，让两人进门，小孩仰头笑吟吟的瞧他。
　　“黄伊凝，黄色的黄，伊人的伊，凝结的凝。”小孩官方式回答，是张婧贤教她的，说了几遍就记住了。
　　可幼儿园里的小同学们还是不懂，总会问她，伊人的伊是哪个？凝结又是什么？
　　她就会一脸傲娇的模样，抬着下巴说：“你们好笨呀，回家问你们爸爸妈妈去！”
　　黎画有时看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的会怀疑她到底能不能交到朋友。
　　后来发现，真是多虑了，黄伊凝小朋友的交友能力百分百遗传了张婧贤，多得是小孩跟在她身后瞎跑。
　　黄伊凝一点儿都不怕生，才进屋就迫不及待拉着宋煜崎的手坐在沙发上，让他陪着看卡通动漫。
　　黎画把冰激凌放进冷藏柜，心中酸溜溜的想，宋煜崎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手她一点儿都没碰过。
　　她摇摇头试图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伊凝，先去洗澡。”
　　小孩刚坐下，电视的卡通频道才刚调出来，侧身万分委屈地嘟起嘴，转首看向宋煜崎，仿佛在说，哥哥快帮我求求情~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跟黎画商量说：“不然，先让她看会儿？”
　　随后又将厅里的风扇关了摆头模式，只往电视方向吹，免得小孩吹风感了冒。
　　她妥协。
　　从房间拿出小孩之前留下的小毛巾，把它塞进小孩背后的衣服里再铺平，不让湿透的衣服黏着小孩的后背。
　　“我们说好二十分钟后要去洗澡，不然等你姨婆回来，你买的冰激凌可就吃不上了。”
　　张玲妮可比她严格多了。
　　“好好好~”黄伊凝倒是答得爽快，这毫不犹豫就跟敷衍她玩儿似的。
　　方才收在裤袋的手机嗡嗡直响，黎画看了眼来电人，敛眸起身走到阳台接听。
　　“画姐，明天有空出来玩儿吗？“郑茜讨好似的语气。
　　这年代有人对手机极其依赖，就有人对手机提不起兴趣，黎画是后者。
　　平日里上学每日都能见到她面儿还行，要是现在这样的寒暑假，想联系上她就得随缘。这暑假放了接近两个月，她就消失了一个半月，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在做什么。
　　“玩儿？玩什么？”
　　黎画初中时就以清冷又漂亮出了名，还和许铭轩关系很铁。
　　郑茜初中见过许铭轩一次，就那么一面就把她的魂给勾没了，可奈何没有机会接触。上了高中有人帮她引荐了黎画，每日姐姐姐的喊她，就为了能有机会多和许鸣轩相处。
　　“这不快到你生日了嘛，轩哥张罗着说给你整个生日会呢。”
　　配上她娇嗲的声音，莫名让黎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让你告诉她的，惊喜！惊喜！知不知道？！”话筒传来另一端许鸣轩远处隐约低声的斥责。
　　白痴许鸣轩，她翻了翻白眼。低叹了口气，幽幽道：“许鸣轩，我能听到。”
　　“咳咳。”许鸣轩把手机夺过来怼到耳边，“明天我找你去。”
　　黎画的生日估计也就他上了心的，许鸣轩默默给自己戴上天使的帽子，感叹自己怎么能这么善良。
　　“早上我要睡到自然醒，晚上饭点我得回家，别给我搞那些隆重生日会，没意思。”
　　“那你过个屁生日啊？！只想吃下午茶就直说！老子还不用破费了！”许鸣轩咬牙切齿。
　　黎画轻笑，打趣道：“下午茶吃顿螺蛳粉怎么样？”
　　“画爷，你的情趣被狗吃了？！”许鸣轩回想过去她的生日，除了蛋糕，她当天会把自己爱吃的都吃上一遍，这是什么生日？简直是大食会……
　　“黎黎表姨，我们可以去洗澡了。”黄伊凝乖巧地轻扯她的衣角。
　　“欸？你表侄女在呢？”听筒里稚嫩的女孩声音传向许鸣轩。
　　黎画嗯了一声，把手机放远了些，对黄伊凝说：“伊凝，跟许鸣轩问好。”
　　一听话筒那端是许鸣轩，黄伊凝连忙对着它大喊：“轩哥哥！”
　　宋煜崎侧目朝阳台看，她低垂的长睫轻颤，随着低笑身子抖了两下。
　　这一声高分贝的河东狮吼，许鸣轩吓了一跳。
　　“小孩，你就不能歇着点儿？这么大声做什么？”许鸣轩抱怨，可声音宠溺。
　　小孩平日里跟许鸣轩混得熟，这会儿只当自己恶作剧成功似的哈哈笑。
　　“挂了。”
　　电话挂断，黎画利索地抱住小孩往洗手间里走。